季知遥在黑暗中僵了不知多久。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陆屹川悬在上方的存在感,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发,更感受到那道黏在皮肤上、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凝视。
时间像凝固的胶水,在死寂中艰难流淌。
最终,或许是站累了,又或许是确认她“安好”后稍感安心,陆屹川终于悄无声息地退开了些许,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极其缓慢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坐到了床边的单人沙发里。
季知遥紧闭着眼,调整呼吸,假装仍在熟睡。
但她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高度紧绷着,像拉满的弓弦,黑暗放大了所有细微的感官——她能“听”到他坐下时沙发轻微的承重凹陷声,能“看”到黑暗中他模糊轮廓的影子投射在自己闭着的眼睑上,如同一片无法驱散的乌云。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守着她,无声无息,直到天色开始蒙蒙发亮,清晨熹微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艰难地为房间里冰冷的黑暗抹上第一层极淡的灰调。
如同收到无声的信号,沙发上的影子动了,陆屹川如同幽灵般站起身,悄无声息地靠近床边,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凝视。
他弯下腰,温热的唇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轻轻地印在了季知遥的额头。
那个吻,柔软,微凉,带着说不清的珍视,却让季知遥在被窝里的身体瞬间僵冷如石。
随即,他轻轻拉起一点被角,似乎想替她掖好被子,动作轻柔得像怕碰坏一件稀世珍宝,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退开,像一道沉默的暗影,无声地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季知遥在门关上的瞬间,才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仿佛刚才一直屏着呼吸。
额头上残留的微凉触感像块灼热的烙印,让她心烦意乱,这算什么?深夜的惊恐监视者,晨起的温柔守护者?陆屹川宛如分裂的人格让她心惊肉跳。
她不敢再睡,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色彻底大亮,佣人轻敲房门,恭敬地询问早餐是否需要送进来。
餐桌上,气氛诡异而压抑。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被晨光镀上金边的庭院美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室内,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丰盛的早餐,中西合璧,热气腾腾。
季知遥穿着柔软的晨袍,坐在长桌一端,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用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碟子里切成小块的水果,毫无胃口,身体的疲惫和被窥视后的神经衰弱如影随形。
陆屹川坐在她斜对面,他似乎休息得不错,苍白的脸色被晨曦映照得仿佛有了一丝生气,眼角的红痕也淡了许多。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浅灰色居家服,头发随意地梳过,显出几分清爽,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依旧如同蒙着一层难以驱散的薄雾,缺乏真正的生气。
管家和佣人安静地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但气氛依旧冷硬。
陆屹川的动作倒是透着一股近乎新奇的专注,他笨拙却极其认真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和火腿,刀叉在精美的骨瓷盘上磕碰出轻响,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切得形状古怪的煎蛋放进季知遥面前的碟子里。
“老婆,吃这个。”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讨好,“医生说你需要补充营养,要多吃一点。”
季知遥看着碟子里那块被油浸润、形状奇怪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涌,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谢谢,我……没什么胃口。”她实在无法在经历了那样的夜晚后,坦然接受他笨拙的殷勤。
陆屹川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嘴角微微下撇,像个满怀期待却立刻被泼了冷水的孩子,他不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盘子里切得更乱的早餐,食不知味地用叉子戳弄着。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管家想询问是否要添点饮品,也被这压抑的气氛堵了回去。
就在季知遥觉得这场煎熬般的早餐即将结束,考虑离席去处理被搁置了一夜的工作时——
管家将陆屹川失忆前专用的工作平板电脑拿了过来,那是特制的,只有重要、经过特定程序锁定的文件才能触达他的核心视野。
“先生,林特助刚才加密送来了几份文件,说是……非常重要,需要您……呃,最好过目一下。”管家将平板放在陆屹川手边不远的地方,语气有些迟疑,显然也被陆屹川当前的状态弄糊涂了。
陆屹川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那块黑色的平板吸引过去,那动作带着一点肌肉记忆般的自然。
季知遥的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林特助送文件来?还加密?是昨天车祸引发的连锁反应?是关于合作项目的危机公关?还是……警方的初步调查结果?无论是哪一种,都关乎重大!
她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陆屹川和那部平板之间,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了解真实状况的缝隙。
陆屹川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想伸手去触碰平板,指尖几乎已经抬离了桌面。
季知遥的心跳加速。
然而,下一秒,陆屹川的动作僵住了,他抬起眼,目光并未看文件,却像有某种极其敏锐的、近乎兽性的直觉捕捉到了什么,猛地、毫无征兆地转向了季知遥。
季知遥根本没来得及收回自己那份过于专注和渴望的目光。
两人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
陆屹川眼底那片茫然的薄雾,在她紧张而灼热的目光注视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撕裂、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冰冷、极其锐利的光芒,那光芒像淬了毒的刀锋,带着审视、带着研判、带着一股……被冒犯了领地的、极具压迫感的戾气。
一瞬间,季知遥感觉自己像是被丛林深处的顶级猎食者骤然锁定,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仿佛都冻僵了。
他醒了?!那眼神……那分明是属于那个冷酷的、眼神空洞漠然的陆屹川!
季知遥的心跳几乎停止,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被他发现了?他是不是根本就没完全失忆?!
就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本能地弹开椅子的刹那——
陆屹川眼中那冰封的锐利和逼人的戾气,如同被一阵微风吹散的沙画,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眨了眨眼,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悸的一瞥只是季知遥疲惫过度的幻觉,迷茫和无助重新占据了他的眼眸,甚至,一丝委屈的雾气也迅速弥漫开来。
他撇开平板,像是那上面沾了病毒一般,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还微微晃了一下,他不再看那平板一眼,而是两步绕过桌子,径直冲到季知遥身边,无视了她瞬间绷紧的身体和惊惧的眼神,猛地俯身紧紧抱住了她的肩膀。
“老婆!” 他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惊恐,甚至有一丝颤抖,“不要!我不要看那些!我好怕!那些人……那些事……都在跟我抢你!他们都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是不是?是不是这样?!”
他抱得很用力,手臂如同铁箍,将季知遥整个上半身都圈在自己怀里,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受伤的左肩和肋下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颈侧,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潮湿的触感,充满了患得患失的强烈不安。
“放开……陆屹川!你……” 季知遥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拼命挣扎。
“我不放!” 陆屹川抱得更紧,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老婆你别骗我!你看文件的眼神……你好想离开!是不是?我不让你走!不准!不准看!不准想!都不准!” 他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抱着自己的救生圈,语无伦次,脆弱与病态的偏执在这一刻交织得淋漓尽致。
管家和佣人纷纷低头侧目,不敢再看。
季知遥被勒得生疼,颈窝处传来他灼烫的呼吸和疑似泪水的湿意,那令人窒息的拥抱力度里,除了孩子气的依赖,更掺杂着一股强硬到不容挣脱的占有欲。
她被强行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感受着身后男人胸膛剧烈的起伏和他剧烈混乱的情绪波动。
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冰冷锐利,此刻强烈的不安和令人窒息的拥抱……
阳光越发明亮,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狼藉的餐桌上,也照在那两具在晨光中亲密却又痛苦地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上。一切都被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却又比昨夜更显诡谲莫测。
大家不要学陆·阴暗批·总,他这样追到老婆全靠作者[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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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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