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沅真的写过曲子。
在她们刚认识没几个月的时候,大概为了比赛还是考试,宋时沅心血来潮写过那么一首。
那甜腻的曲目听起来确实不如往常,与她风格全然相悖,恰似本该清冷孤傲的仙女动了凡心。
所以才会隐隐有谣传。
此刻楼道里琴声婉转,哪怕站在尽头也听得真切,悠扬铮铮,宛如珠玉落地,每一根触碰都有力生动。
旁人听着似清泉流水,唯夏帆听出了一丝细微的苦闷涩意,以及忧愁停滞。
哀伤又动听的音律,宋时沅是故意的吗?
夏帆不想猜谁都心思了。
她用手心接外面投来的日光,白皙干净的手,却像是纠缠了无数红色丝线。
恰巧声乐班的人在合唱。
“命运好幽默,让爱的人都沉默,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回忆如困兽,寂寞太久而渐渐温柔,放开了拳头,反而更自由……”
长镜头就这样越拉越远,越来越远,到宋时沅这,泼墨的发,坠地的裙。
她不知是被歌声打动还是本来就想合音,翩跹的指尖蝴蝶居然转变成隔壁所唱的那首《情歌》。
寒潮如隐形的霜,压灭了枝头生出的芽。
空气依旧潮湿。
夏帆松开蜷缩的手,对姜泠说:“我们走吧。”
路过的楼梯拐角处有雕花窗,几缕斑点唏嘘落尽,尘埃在它们中间飞扬跋扈。
她们陆续踩下台阶,伴着音律。
夏帆今天生了场气,虽然自我消化掉,又被姜泠哄得愉悦,但总觉得元气大伤,心力憔悴累得不行。
“没课就先回家吧。”姜泠想摸她脑袋,见常念还在隔壁眼巴巴盼着,克制住了:“回家等我。”
夏帆睨她一眼,笑说:“姜老师好忙。”
姜泠哑然失笑,手在空中划出弧度,让她走。
夏帆转身融进冷风,暗自呵出一口白气。
好冷啊。
***
南大邀请比赛的事情沉寂下来,谁也没有提。
寒潮褪尽,紧接着是秋末初冬。
“我看并不比前两天暖和多少!”
没有秋天过渡的冬日来势汹汹,梁嘉莉尚未来得及准备厚衣服,现下冷得直打哆嗦,恨不得把能穿厚衣服的全套身上。
照样冷!她抖着腿审视夏帆:“嗯?你这身衣服好眼熟啊,哪见过来着?”
夏帆的手在写题,眼尾慢慢攀延了笑意。
梁嘉莉恍然大悟:“你和姜老师睡了!”
“…………”
觉悟得很快,就是露骨了些。
夏帆学姜泠,指头放在唇边——噤声。
女导师跟女学生,无论从职位还是从性别,对上头来说都是大忌。
京大算开放,性别不算问题,主要是职位。
但也偏偏因职位,夏帆生出些偷/情的乐趣。
比如现在,姜泠在讲台上正襟危坐,金丝眼镜琳琅作响,看似无关的两人,只要轻轻对视便暗自电光石火,等瞄得差不多再不动声色分开。
真正算得上——
“别问我心中有没有你,我余光中都是你。”
今日月测,夏帆写完上台交卷。
姜泠跟另一个男导师共同监考,她在讲台,男导师在后门。
桌上叠满资料,夏帆把卷子铺上去,没看对面一眼,径直走出门外。
她去了四楼厕所,这层楼人迹罕见,传闻几年前有位学生考研失败,从这一跃而下。
传来传去快变成校园鬼故事了,甚至京大安排课程都鲜少安排在这,想必应该有点因果关系。
可惜,夏帆不信鬼神,更不忌讳。
她刚洗完脸,姜泠就出现在镜子里,整个人挡着唯一的光源,目光灼灼的。
“你怎么来了?”夏帆没转身,隔着镜子观人。
姜泠耳坠乱晃,泪痣在逆光下反而十分艳媚。
“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夏帆被困在洗手台、镜子和身后人之间。
她明明腿脚酸软,嘴上死活不饶人:“我可没喊你……我说什么了吗?”
“你这张嘴不够诚实,我看看别的嘴。”姜泠要吻下去,被对方又热又绵的手挡住。
“你疯了?”夏帆半坐到洗手台上:“我不过就挠一下你就急色,姜老师,好好监考吧。”
姜泠与她咫尺相抵,咬牙切齿道:“你是挠吗?”
越想越恼怒:“是挠吗,帆帆?”
隔一层薄如蝉翼的试卷,那手乘着墨香捏得千转百回。
分明是勾引。
就是在勾引!
引得她骨头酥麻,皮肉奇痒,迫不及待出门上楼,跑到这儿来偷/欢。
这姑娘的xp到底是个啥,四楼虽然人少,可一墙之隔难免有零星路过的,她可真是胆大包天。
姜泠把夏帆摁在隔间亲得她呼吸不畅,饱满的唇边沾满水渍。
夏帆今日穿了件短裙,虽然配的厚袜子,却也只到大腿,裙子一掀濡了一片。
翕动的地方是柔软的,姜泠拍了拍,戏谑道夏帆还是真正的嘴比较硬。
越柔软越好趁着湿涔做事,可惜姜泠还得监考,记着时间,把人翻正又翻后,几回便停手了。
回课室时,夏帆脖颈上的红潮还残留着未消,看着像冬日梅花初发芽,嫩红浅浅。
梁嘉莉开玩笑:“干嘛去了?你走姜老师也走!偷情呢?”
……要不说八卦体质就是敏锐。
回到讲桌的姜泠重新戴上眼镜,想拿粉笔写字,发现刚才走的急忘记洗手,指节残留着私密的味道,像海盐与柠檬碎裂在一块儿冲成冷饮。
她意味深长地往台下扫一眼,罪魁祸首正跟隔壁女生闹得前仰后合。
因着考场太安静,两人窸窸窣窣的动静被发现,惹得男老师猛敲黑板:“干嘛呢?”
吓得两人连忙停手坐正。
瞧着装模作样的她们,姜泠背过去。
嘴角下意识扯笑。
月测成绩出得快,夏帆仍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这让学校注意到了她。
姜泠得知副校长找夏帆谈话的时候,夏帆已经在办公室喝了半小时茶。
她猜对面要跟她大谈集体荣誉,讲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再推她去应战。
确实如此,眼前的秃头胖子没比夏帆高多少,说话一套一套的,字里行间都让她为大局考虑,为学校和学生会的名声考虑。
可京大赢了,这荣耀分下来,肯定分不到导师手上,更分不到学生手上。
集体荣耀,耀的只是上层罢了。
夏帆听得犯困,闷头喝完了第十杯茶。
秃头胖子软硬皆施,见她无动于衷,灵光一闪,手肘撑到桌上说:“学校也不强人所难,既然夏同学不想去,辅导别人总可以吧?别人不懂竞赛题,还得需要你指点一下。”
夏帆困懵圈,呆滞地问:“谁啊?”
“宋时汐。”
“……”
其实夏帆在他沉默的几秒内猜到是谁,因为只剩宋时汐了,再往下都资质平平。
走出办公室,夏帆哀哀吐浊气。
命运和缘分好生奇怪,它们落地生根,在有限的时间流浪到人类身边,带着任务般,捆/绑那些本该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宋时汐比宋时沅更危险。
兜兜转转,终究逃不开这两姐妹。
好苦恼,她真的只想当咸鱼。
夏帆憋着气往教学楼走,遇见找来的姜泠。
“怎么了?”女人长腿撑地,自行车在她脚下显得格外……小巧:“一脸不高兴。”
夏帆垂眼纠结着,终究没敢说实情:“找我聊比赛呗,烦死了,絮絮叨叨的。”
姜泠唇角一扬,对着夏帆的脑袋一顿疯狂揉搓,搓得她墨发凌乱,
夏帆给搓懵了,呆滞好久,终于恨恨抬脚。
“姜——泠——!”
姜泠反应迅速弃车就跑,一步等于夏帆三步,夏帆追了她几十米硬是没追上,累得气喘吁吁。
“你——”她叉着腰,顶着被对方揉乱的鸡窝头大喘气:“你三岁!!”
三岁的姜老师站在不远处嘲笑她:“我三岁你多少岁?我三岁咱俩整的那些能播吗?”
她真的!她真是!夏帆气笑了:“你有病啊!”
“我有。”姜泠伸出两根手指,朝夏帆勾:“我有病,你来治。”
夏帆冲过去,一口叼住姜泠的手指,咬得她眼睛都红了。
松开嘴,夏帆冷酷地说:“没收作案工具。”
姜泠在缓痛,闻言愣了愣。
然后疯狂大笑。
两人正闹得天翻地覆,头顶倏然传来个声音,幽幽的,不似人类。
像魅魔:“小心被发现哦。”
她们同时抬头。
宋时汐长发半扎,一身藕粉礼裙,肩头微露,卷翘的发梢垂在两边。
她将手肘搭到栏杆上,倾身跟她们对视,锁骨的曲线十分清晰,犹能乘风存雨。
风吹来,三人的头发都朝同方向飞舞。
宋时汐在无形的推动中微微歪头,像一具被塞了灵魂的木偶。
她居高临下,垂坠的眼睛看不清底色。
“无人之境,也不完全无人。”
“姜老师,谨言,慎行。”
说话间姜泠已然泯去笑意,逆光之下,她用夏帆从未见过的眼神回望对方。
这眼神仿佛森林里的狼,对越界的闯入者散发着危险,占有,侵略的警告。
无形的气焰烧红了半边天。
宋时汐从头到尾毫无情绪变幻。
依然温温和和,依然礼貌挂笑,仿若天地万物不过如此,皆为朽木。
不稍片刻,姜泠收回目光,示意夏帆走。
夏帆跟在后边,忍不住偷偷回了头。
宋时汐像被晚霞簇拥的云,模糊且朦胧。
夏帆不敢再看,快步追上姜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