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鸾是被手机疯狂地震动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抓过手机。刺眼的屏幕光亮让他不适地眯起眼，而映入眼帘的第一条推送标题，就让他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劲爆！ZOG电子竞技俱乐部被爆今年或将解散？！】
怎么可能？
叶鸾猛地从床上坐起，点开那条已经飙升至榜首的热搜，无数营销号、电竞大V的转发和激动粉丝的评论如失控的潮水般席卷而来。
爆料源头是一个从未发过任何消息的微博小号，内容只有短短一段话，却引人无限遐想。
【据内部消息，ZOG高层早已接触多家投资方，有意向在今年内解散ZOG英雄联盟分部。俱乐部本年度持续亏损，多家代言及广告商撤资，夏季赛的失利恐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条微博发布于昨天深夜，一个没有粉丝基础的小号本应石沉大海。然而不巧的是，它被圈内一位圈内知名爆料人“狗仔”大V看到并转发。
瞬间这条消息就被推上了热搜的榜首。
起初，微博的评论区里还是一片嘲笑与质疑。
【你又是哪路神仙舅舅党？ZOG这么大的俱乐部，你说解散就解散？】
【博主在创号？为了引流什么都不要了吗？】
【没图没证据，张口就来？拿个键盘敲几个字就想让豪门解散，你算哪根葱？】
【ZOG就算今年成绩再差也是联赛前五，怎么可能到解散的地步？ZOG都要解散了，那LPL其他队伍怎么办！】
【哪来的离谱谣言，ZOG官博怎么还不出来辟谣？告死他啊！】
【这种谣言都敢造，是没瓜可爆了吗？不如爆料一下乔掌门今年是不是又要换辅助了。】
【狗牙怎么连这种三无爆料都转？连个证据图片都没有也敢叫爆料？】
【知名狗仔竟沦落至此！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网上的舆论在短短几小时内疯狂发酵。
大部分粉丝起初都坚信这是无良媒体在造谣博眼球，纷纷涌入ZOG官博下留言打气，并组团去爆料微博下大肆嘲讽。
然而，当粉丝们还沉浸在对造谣者的口诛笔伐中时，那个爆料人却不紧不慢地，投下了第二颗重磅炸弹。
他在评论区放出了一系列所谓的“证据”，其中包括ZOG管理层与多位潜在买家接触的聊天记录截图，一份看似详尽的俱乐部财务状况表，以及一张关于“ZOG选手挂牌价格评估”的内部文件截图。
尽管这些图片的真假难辨，但这无疑是在本就动荡的粉丝群体中投下了一颗核弹。
恐慌开始蔓延，但此时已是深夜，粉丝们只能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焦急地等待着第二天官方睡醒后，用一纸律师函狠狠地打烂造谣者的脸。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
直到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ZOG的官方微博依旧静默如死。没有辟谣，没有声明，更没有对造谣者追责的公告。
这死一般的沉寂，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因为，只有无法辩驳的真相，才会让官方哑口无言。
ZOG俱乐部，真的要解散了。
失望、愤怒、被背叛的感觉瞬间淹没了粉丝的理智。
他们疯狂涌入ZOG的官方微博下，用最激烈言辞声讨质问和哭诉。这股洪流愈演愈烈，迅速蔓延到战队成员的个人微博下，所有人的微博都被粉丝的私信占满。
叶鸾看着自己私信栏那个刺眼的“999 ”，正想点开，手机却再次震动。
“叮！”
微信消息弹出，是他们的ZOG小群。
【李钰】：@全体成员谁他妈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一觉醒来全世界都在告诉我，我的战队要解散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不是还要找新AD吗？是谁在传谣，怎么连我们内部资料都编得有模有样？！
【李钰】：@鹿珈 @大熊 鹿姐！大熊！你们出来说句话啊！
【李钰】：人呢？@叶鸾 @舒澜 @谢薄言 你们都看到微博了吗？
【李钰】：要辟谣吗？我可以转发微博！到底是谁想搞我们！怎么还有什么财务报表？
群里只有李钰一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刷着屏，其他人都沉默着没有回复。
叶鸾呆呆地看着屏幕，昨晚的一幕幕却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
鹿珈在深夜独自饮酒的疲惫的神情，舒澜那欲言又止且晦暗不明的神情。
原来如此。
那一瞬间，所有的疑团都有了答案。
难怪陆寻风的退役申请走得那么快，战队没有任何挽留；难怪明知陆寻风要退役，俱乐部却没有提前接触任何ADC，而是拖到现在都毫无音讯。
原来，高层早就放弃了ZOG，打算将他们当作不良资产一样舍弃，及时止损。
叶鸾猛地放下手机，掀开被子就想去隔壁问个清楚，微信的提示音却再次响起。
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来自鹿珈。
【鹿珈】：所有人，十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
叶鸾走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不像往常那样挨着坐，反而是零散地坐在会议室的各个位置。
李钰一个人缩在最角落的位置，一反常态地没有趴在桌上，而是挺直了背靠在椅背上，紧抿着的嘴唇就可以看出他此时的愤怒。谢薄言独自坐在一边，表面看似平静，但放在膝上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的双拳，同样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舒澜坐在鹿珈的右侧，神色沉静。显然，他早已知情。
“他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
叶鸾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李钰和谢薄言的愤怒，他此时也憋着一股火气。他自认为和舒澜之间已经足够亲近，足够信任，然而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却选择对自己隐瞒。
甚至于前两天他还和自己说战队以后就靠他们了，现在听起来就像个笑话一样。
叶鸾冷着脸，径直走到舒澜身边，重重地拉开椅子坐下。舒澜偏过头，似乎想解释什么，叶鸾却猛地将头转向另一侧，摆出拒绝沟通的姿态。
鹿珈站在最前方的白板前，她的脸色比昨晚更加苍白，眼下的乌青浓重得连粉底都遮不住。
“这件事，我本来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亲自告诉大家。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提前捅到了网上。”
“战队高层那边，确实有意向将英雄联盟分部整体切割出去。只是目前还涉及到很多复杂的问题，没有下最终定论，也没有通知是会解约还是转售。”
“战队今年的成绩不理想，春季赛和夏季赛都没有拿到好名次。加上之前White退役，很多合作的广告商和赞助方都选择了撤资。”
鹿珈的声音很平静，说的话却比任何一次都沉重。
“ZOG的老板，其实早就没有继续投资电竞的意愿了。去年，他就想解散英雄联盟分部。是White拼了命地去挽留，甚至签了很多不平等的对赌协议，才勉强保住了队伍。”
“但是今年White因伤退役了，虽然我们努力调整，但还是没能打进世界赛，他终于失去了耐心，决定彻底砍掉英雄联盟分部，及时止损。”
鹿珈说到这里，眼圈也红了。
“我这几天一直不在基地，就是在为这件事奔走，希望能找到新的投资方接手。但是现在联盟的大环境不如从前，很少有新的资本愿意冒这个险。”
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钰张了张嘴，有无数的话想问，有无数的怨气想发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谢薄言死死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要把它看穿。
叶鸾则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在亲耳听到这个宣判之前，他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这或许只是一场荒唐的乌龙。等明天睡醒，大家又可以嘻嘻哈哈地一起训练，一起讨论比赛。
而事实却又如此残酷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李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整个人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耸动，“我还想和大家一起打比赛，我不想去别的战队，我从打职业开始就在ZOG了，我以为自己会在这里打到退役的。”
“我也想留住大家，但这一次，我真的尽力了。”鹿珈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无力。
“鹿姐，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一直沉默的舒澜突然开口，“转会期还有一段时间，说不定……”
“转会期只有这么短！难道你们所有人都想明年上不了场比赛吗？！”鹿珈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情绪第一次有了波动。
现在已经十一月末，转会窗口开放的时间不到一个月。如果在这期间找不到下家，他们明年很可能将面临无赛可打的窘境。
“我是不是自带什么战队解散的Debuff啊！”
叶鸾突然在心里自嘲了一声。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经历战队解散了。半年前在BNB二队时就是，只是那次他足够幸运，被ZOG签下，甚至直接提拔为首发。
而这一次呢？他还有那样的好运吗？
说好的，明年要一起拿冠军呢？
陆寻风留下的那张字条还贴在训练室的墙上。
“去把世界冠军捧回来！”
墨迹未干，此刻看来，却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甚至，可能连一起再打一场比赛的机会，都没有了。
“叮铃铃——”
鹿珈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会议室内沉闷的氛围。她皱着眉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基地的保洁阿姨，随即按下了接听键。
“喂，阿姨，有事吗？”
“小鹿啊，刚刚基地门口来了个人，说是你们认识的。可我没见过他，不敢随便让他进来，就打电话跟你问问！”
“谁啊？”鹿珈有些疑惑，最近并没有安排任何人来基地。
“他说他叫，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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