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唾沫星子溅在消毒水味里,那股子腥臭味混着医院特有的刺鼻气味,熏得人脑仁疼。
「李响那龟孙,失踪这么多天,斧头又是他厂子的,我看他八成是凶手!」
他拍着停尸台,震得台面上的手术器械叮当作响。
推尸车的钢管轮子碾过水泥地,吱呀声刺穿耳膜。
我盯着冰柜门映出的脸——扭曲,苍白,像停尸台上冻僵的死肉。
警笛声撕开黄昏时,消息已传遍全镇。街坊们挤在派出所门口,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秃鹫。
「死者是王友汉!」卖猪肉的老刘扯着破锣嗓子,唾沫横飞地比划着。
「尸体烂得无法辨认,警方仅靠斧找到了两个嫌疑人。」
小卖部老板娘嗑着瓜子,眼睛却死死盯着派出所大门。
「李响和王大山都他妈失踪了!」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嗓子,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巷口电线杆贴着通缉令,王大山和李响的证件照下印着「重大嫌疑人」。
照片上的李响穿着平整的中山装,笑得人模狗样。
要是警方查出了李响这条线...
我赶紧回家反锁卧室门,从床底拖出铁皮箱,翻出了李响的手机。
手机里一定有线索。
充电线插上的瞬间,蓝光幽幽亮起,像鬼火般在昏暗的房间里跳动。
三个月前的通话记录——
「傻子山」的备注刺进瞳孔,这王八蛋给人起外号都这么恶毒。
竟然还有通话录音,李响这个人平时做生意就喜欢录音留证据。
我冷笑,这孙子算计了一辈子,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他都没有删除!
「喂...李厂长?」王大山的嗓音颤抖着。
「怎么是你?」李响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钱...」王大山支支吾吾的。
「你把王友汉杀了?」李响突然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他,是他先偷袭我...」王大山的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办李厂长,是你说一死一活的...我...我不是要杀他。」
录音里传来沉重的喘息声,像是有人刚跑完马拉松。
「人在哪儿?」李响的语气突然平静得可怕。
「在,在废弃机井这里,他约我到这里来,没想到要偷袭我!」王大山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李厂长是你,是你害的我杀了堂兄。」
「跟我有什么关系,气话你也信?」李响冷笑一声,我几乎能想象他的样子。
「那,那你说的钱...」王大山的声音弱了下去。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钱不钱的,谁说要杀人了。」李响的语调突然轻快起来,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李厂长,你不能这样啊,你让我们两兄弟做的事...」王大山的声音开始发抖。
「可不关我的事啊,你自己看着办吧,别让人发现身份,能滚多远有多远,咱们都别联系了...」
电话挂断的忙音像丧钟般回荡在房间里。
录音内容太过刺激,烟头烫到指关节才惊觉。我盯着烧焦的皮肤,竟然感觉不到疼。
李响想让王友汉杀了王大山,结果王友汉不敌王大山,被无意中反杀。
这出狗咬狗的戏码比电视剧还精彩。
那个总在暗处织网的毒蜘蛛,竟被自己养的蠢虫反噬!
我忍不住笑出声。
我盯着通话记录最后的日期。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雨水把机井周围的血迹冲得一干二净。
王大山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擦掉了斧柄指纹,剥光了堂兄的衣服,却忘了手机里的魔鬼。
这蠢货到死都不知道,最致命的证据一直攥在李响手里。
突然,门外突然传来李晓梅的声音。
「警察同志!他就在里面!」
几个穿着制服的身影堵在门口。
李晓梅躲在他们身后,探出半张脸,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和一丝得逞的快意。
我缓缓站起身,将那部藏着魔鬼的手机不动声色地塞进裤兜深处。
「跟我们走一趟,你,一起。」为首的警察面无表情,语气不容置喙。
李晓梅的脸色瞬间煞白。
警车呼啸着穿过街道,窗外邻居们指指点点的嘴脸,像一幕幕荒诞的默剧。
我瞥了一眼身旁瑟瑟发抖的李晓梅,她大概以为这趟警局之行,主角只有我一个。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直直地打在我的脸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桌子对面的老警察一脸疲惫,眼袋耷拉着,像是三天没合眼。
「姓名,年龄,职业。」
例行公事的开场白,冰冷得像手术刀。
我一一作答,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有人举报,王友汉、王大山兄弟失踪前,一直在跟踪你,甚至意图对你行凶,是吗?」
我点点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的表情。
「是,他们跟了我很久,我……我很害怕。」
「为什么跟踪你?」
来了,正题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可能是为了我舅舅留下的那块地。」
警察的眉毛挑了一下,显然来了兴趣。
「我一直不同意卖,可我妻子……她总觉得那块地留着没用,不如换成钱。」
我没有提李响,一个字都没有。
但「钱」这个字,已经像一颗钉子,被我牢牢钉进了警方的怀疑里。
「你妻子和镇上的李响厂长走得比较近。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我的沉默。
「李响这几个月也不见了,你的妻子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相信我的妻子。」
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脑补吧。
一个贪财的妻子,一个虎视眈眈的情人,一个不相信背叛的丈夫。
老警察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我,像是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我坦然地与他对视,眼神清澈,像一潭见不到底的深水。
「王大山和王友汉这几个月人不见了,你没有一点怀疑?」
「我是受害者,他们不见了,对我的生活是好事,但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的确,他们不见了,对我是意见高兴的事情。
「那天在机井发现尸体,你也在案发现场,你应该对他们很熟悉。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和警方取得联系。」
原来不只是怀疑那两个人,也怀疑到我头上了。
「警官,我长这么大没有见过那么恶心的尸体。所以不想再回忆。我每天的行程都很固定,我的妻子是知道的。再说了,人真是我杀的话,我是不会丢到机井的。」
「哦?那你会怎么处理。」
「一把火烧了,神不知鬼不觉。」
警官的面容开始变得严肃,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电影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从审讯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李晓梅。
她正趴在一个女警的肩膀上,哭得梨花带雨,身体抽搐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害他……呜呜呜……」
那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周围的警察都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再看向我时,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审视和怀疑。
好一招博取同情,颠倒黑白。
我慢慢走过去,在她颤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晓梅,别怕。」
我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充满了丈夫对妻子的关切与爱护。
李晓梅抬起那张挂满泪痕的脸,惊愕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大概没想到,我非但没有当众揭穿她,反而还在替她演戏。
她看不懂我,就像那些警察一样。
他们都以为我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窝囊废。
回家的路上,我们坐在同一辆出租车的后排。
车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
李晓梅还在低声抽泣,偷偷从眼角的余光观察我的反应。
我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她看不见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以为把我送进警局,她就能撇清关系?
太天真了。
那部手机还静静地躺在我的口袋里,那段录音,是送给他们这对狗男女的,最后的丧钟。
我转过头,看着李晓梅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晓梅,」我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你说,李响现在……藏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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