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设满头大汗,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此时的江水墨正要和陈婷婷一起扶王春莉回家休息。
见他来,江水墨有些无措,倒是王春莉在疲惫和绝望之中说了句“我自己可以走”,就把江水墨打发给刘建设了。
刘建设带江水墨到了镇上一家小饭馆,点了两个菜,就坐下了。
“再过半小时,矿区就下班了,我们来得早,上菜应该叫。”刘建设说着给江水墨倒了一杯水,“江圆,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江水墨哪里敢说自己的去处,便含糊道:“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老实说啊,”刘建设打量江水墨,“我觉得你这回回来,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
“那你头上的伤呢?”刘建设指了指江水墨的额头。
“自己摔的,”江水墨顿了一下,“刘建设,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江水墨定定地看着刘建设,这种直接,让刘建设措手不及,他脸唰地一下红了。
“我们俩就是同学关系……你呢,人挺好的,而且有梦想,比我强。”
“什么梦想?”
“你说想出去看看,不想留在这里,还说要是自己生出来是男孩子就好了。”
“男孩儿?”
“但是你怎么又回来了呢?难道是在外面不顺利?”刘建设后半截话仿佛自言自语。
江水墨想说并不是不顺利,而是因为她不是江圆,但这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我有什么好朋友吗?或者说有什么比较亲的人?”江水墨继续问。
“你问我这个?”刘建设疑惑地看着江水墨,“难道你自己不记得?”
“我最近摔了头,确实很多事情模模糊糊的。”江水墨吃了口菜,“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
从刘建设那里,江水墨的确知道了一些关于江圆的信息。在他的口中,江圆成绩优异,梦想自己有朝一日能考上大学,只是家境不允许,所以初中毕业就没读了。接着,她在家里务农,顺便照顾弟弟。
但这也没能阻止她外出的步伐,她身无分文,走到周水镇来,住在王春莉家,就是为了赚点路费,好去城里打工。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果断,赚到钱就出去了。”刘建设边吃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的生活,但是,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等我赚到钱了,我们可以去城里做生意……”
“嗯……”江水墨含糊应了一声,很自然地拒绝道,“现在我姨家出这么大的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我可以等。”刘建设露出真挚的眼神,“只要你愿意,我就等。”
“以后再说吧,”江水墨垂下头专心吃饭,“我还有没有什么好朋友之类的?”
“啊……这个……你好像和罗琛关系挺不错的,之前我看到你们两个一起逛街。”
“她在哪儿?”
“她就在矿上食堂上班啊,你去找她就是了。你这摔得真不轻,这些事怎么都忘了。”
见到罗琛是第二天上午,江水墨特意去矿区找的她。
罗琛是个个头矮小的女孩,但性格十分开朗,看到江水墨来找她很是高兴,但很快她就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你没出去多久啊,怎么感觉整个人都变了?”
“哪有啊?”
“说话的感觉也变了。”罗琛把江水墨拉到了食堂门口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当初不是说去纺织厂吗?为什么又换地方了?”
“我没去纺织厂?”江水墨脱口而出。
“你怎么回事?”罗琛一头雾水,“你自己去没去,你还不知道?”
“哦……哎……你也看见我头上的伤了,”江水墨煞有介事,“撞得太严重了,导致我最近记性都不太好了。”
“这样啊……”罗琛半信半疑,不过片刻她还是点了点头,“哎,你这出去打工这段日子我太无聊了,都没人聊天,你回来就好了。”
江水墨一边尴尬地回应罗琛,一边琢磨怎么问她才不至于被怀疑。
就在她发愁的时候,罗琛又说话了:
“我听说外面发生了杀人案,死的是个孩子,你知道这事儿吗?”
江水墨点了点头,“死的是我姨的孩子。”
“啊……”罗琛吓得不轻,“那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事的是我姨一家人。”
“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什么坏人居然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
“我也不知道,”江水墨叹了口气,“发生这种事,豆腐坊恐怕要关门,我过几天还是要出去打工了。”
“你还要去?但是你不是来信说那个餐馆老板喜欢动手动脚吗?”
“餐馆?”江水墨故意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哪个餐馆?”
“还有几个餐馆?你不是说你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叫什么振华快餐的餐馆打工吗?”
“江城市?”江水墨问。
罗琛做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反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江城市还能是哪儿?”
江水墨决定亲自走一趟,但现如今交通不比2015年方便,况且她也没有钱,她想到了丁成。
和丁成见面是在下午,他登门拜访,第一是为了安抚陈家人,第二是来告诉江水墨一些事情的结果。
安抚陈家人是必要的,天气潮湿又炎热,遗体在这样的日子里放不了多久,需要尽快下葬;和江水墨的沟通也是必要的,丁成已经连续很多个晚上没睡好觉了,这两天尤甚。虽然有案情的原因,但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江水墨。
穿越时空这件事真的是可能的吗?
如果不可能,为什么那个女孩对案子说起来头头是道,而且从某种程度上预测了陈豆豆的死亡。
昨晚,丁成实在想不明白,甚至问了自己年仅三岁的女儿,相不相信时空穿越,结果被老婆骂了一顿。
丁成在陈家没遇到什么好脸色,他早有预料,也自然很顺畅地忍受了下来。
等陈家人发泄完后,他冲江水墨使了个眼色,两人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交谈了起来。
“我找到江圆的线索了。”江水墨还没站稳就冲丁成说道。
丁成只好暂缓自己要说的话,追问道:“你知道她在哪儿?”
江水墨便把自己昨天如何遇到刘建设,今天上午又如何去找罗琛的事情都说给了丁成听。
丁成一边听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生怕有人来偷听了去。等她说话,丁成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准备去江城找她?”
“去江城?你自己?”
“嗯……”江水墨一脸认真地看着丁成,“但是我没钱。”
丁成:“……所以呢?”
“所以要找你借。”江水墨理不直气也不壮,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就算从未来带个三瓜两枣的回来,还不得被人认为是□□啊,闹大了说不定还得被抓紧去判个几年。
丁成要养家糊口,听到这个要求他几乎本能地身子一直。去趟省城,交通住宿加在一起最起码也需要一两百块吧,这顶他一个月的工资。
一个月工资事小,被媳妇儿发现了事大。
但是他又不可能跟派出所申请去省城调查,目前这个案子从哪儿看起来都跟省城没关系,他贸然提出来这个要求,恐怕只能换来曲所长一顿臭骂。
他的眼神里闪过好几丝犹疑。
“我现在呢,肯定是没钱可以还,”江水墨继续说,“而且现在的100块,顶以后的好几千呢,就算在未来,我恐怕也很难还给你。但丁警官,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你以后肯定能当上江城市公安局局长的。”
“行了行了。”丁成懒得听这种恭维的话,他深叹了口气,仰着头,然后似乎下定 了决心。“我给你一百五,但是你这趟出去务必要小心,你这种年轻女孩儿在外面很容易被人盯上。我给我在江城市工作的战友打个电话,让他去汽车站接你,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他刚结婚,老婆是个明白人。我就说你是我妹,去省城办事,反正你就在那儿住个一两晚,在那儿睡沙发,够了。”
江水墨想到这个年代的治安确实不太好,再加上对面是新婚夫妻,便点了点头同意了丁成的提议。
“你知道怎么去了吗?”丁成又问。
江水墨点了点头,“我在街上看到有到江城的客车。”
“我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但是现在,从这里到江城要两三个小时,你办完事就赶紧回来,不要在江城逗留。”丁成说到这里,往四周看了一眼。
“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是那几个被害者的事。”
说到这里,丁成又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周围没有人偷听。
“按照你说的,我已经在户籍管理科找了那些人的信息,第二个陈婷婷就不用说了;第三个黄月,我没找到,可能是外乡来的,周水镇外来人口很多,有很多我们都没有记录;第五个林晓芸,的确有个本地人符合你说的特征。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五个人之间都没什么联系。”
“报道上说她们除了都是女性外,没有任何生活交集。”
“但江圆和陈婷婷其实应该认识。”丁成眉头紧锁,“如果这个案子几十年都没破,我实在是不知道能有什么原因,我们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也许……有很多报道上没说的事情呢,”江水墨若有所思,“丁警官,你会提醒剩下这几个人吗?”
“我会试试,但问题是要能找到黄月。”
周水镇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里有矿产,一条运矿的铁路,还有一条水路,四通八达,不仅仅是周水镇的人爱往镇上跑,周边好多人都爱往镇上跑。
黄月是谁,她从哪里来,只是短暂停留还是长期居住,丁成都没有什么头绪。
江水墨已经从丁成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担忧,但是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报道上没刊登黄月的照片,她也无法从茫茫人海中辨认出黄月的样貌。
就在两人发愁时,陈婷婷突然走了过来,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你妈来了。”陈婷婷对江水墨说。
“我……妈……”江水墨心里猛地一揪,那应该是江圆的妈妈。
“你去看看她把,她正在安慰你莉姨呢。”
江水墨陡然紧张起来,当初陈豆豆一下子就认出来她不是江圆,作为江圆的亲生母亲,会不会也认出她?
“我马上就过去。”江水墨说。
陈婷婷见江水墨和丁成似乎还有话没说话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先离开了。
“你已经接受这个身份了?”丁成问。
“只是暂时借用。”江水墨叹气,“我都不知道江圆妈妈长什么样子,万一她认出我来怎么办?”
“只要你咬定自己是江圆,没有人会怀疑的。”
陈豆豆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王春莉坐在陈豆豆的床上哭得泣不成声,在她身边有个头发花白的妇女,眼角挂着泪花,正在安慰她,床周围还站着好几个赶来的亲戚。
江水墨一进门,那个妇女的目光就移了过来。她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安慰王春莉,等她的情绪稍微平复后,才拉着江水墨出了房门。
“小圆,你不是去打工吗?怎么回来了?”江圆妈妈一脸担心。
“我……我放假,回来看看。”
江圆妈妈叹了口气,“幸好你没回家,要是你爸看到了,又该发脾气了。”
“他……怎么没来?”江水墨问。
“他跟朋友喝酒去了。”江圆妈妈又叹了口气。
江水墨和江圆妈妈交谈了一会儿,江圆妈妈一直愁眉苦脸,似乎有很多要担心的事,但唯独没有发现她不是江圆。
她下午三点多就离开了,说家里还有很多活儿要干,嘱咐江水墨好好照顾莉姨,有什么活儿都要看在眼里,千万别耽误。
江水墨答应了。
傍晚,丁成送来了一百五十块钱,还有一个旧的军绿色帆布包,一张记了电话号码的纸,一块旧手表,帆布包是他退伍时候用的,给江水墨当行李包;电话号码一个是派出所的,一个是李大江的,也就是丁成的战友;手表是他老婆的,丁成说他给老婆新买了一块海鸥表,这块就用不上。“这个年代没个手表不太行。”他这么说。
江水墨对丁成的亲囊相助十分感激,她无以为报,于是许下承诺,等回去后,一定去江城市公安局送锦旗。
第二天一大早,江水墨就搭上了去江城的客车。
她出生于1995年,对于这个年代的客车很陌生,她上了车,一个挎着小包的中年阿姨就问她去哪里。
“江城市。”江水墨察觉到她是售票员,便如实告知。
“18块,终点站,坐后面去,后面有座。”
江水墨给了20块,收回了两块钱的零钱,按照售票员的指示,她到了车厢最后部的位置,一屁股坐在了一张空着的双人座椅上,车里没有空调,哪怕连电扇都没有,闷热潮湿的车厢里充斥着燃油味和汗臭味。
江水墨顺手拉开了窗户,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这时,她感觉到一个黑影笼罩着她,她转过身,发现一个穿戴干净的年轻男人坐在了她的身边。
那男人冲她笑了笑,“这位子没人吧?”
“没人,随便坐。”江水墨说。
男人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皮包抱在了胸前。“你也去江城市?”他问。
“嗯……”江水墨说。
“哦,我也去办点事。”年轻男人文质彬彬,“最近镇上发生了不是好事,你一个女孩子外出要小心。”
“嗯,有人来接我。“江水墨不想多说。
年轻男人察觉到了江水墨的警惕,便不再说话。
车子启动了,车里嘈杂不堪,江水墨定定地望着窗外。男人则慢慢悠悠地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江水墨回过头的一瞬间,看到了那本书的封皮,竟是《燕子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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