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兵的诏令已下发多日,入册可参战者数十万。
点将台前,隆隆战鼓响彻云霄,片片旗帜飘扬在风中。
萧倾拢着披风拉住了即将前去点将台点兵的言御。
两人相顾无言,此一面,将是凯旋前的最后一面,若战败,便是此生最后一面。
酸涩从心口蔓延到咽喉,言御喉结滑动,将满心的苦涩咽了下去。
温热的手心覆上萧倾的脸,他压制着情绪死死盯着她,似要将她的样子烙进脑海里。
泪水瞬间浸满眼眶,萧倾颤抖着双手,解开了胸前的绳结。
披风落地的那一刻,血红的嫁衣映入眼帘。
震惊与苦涩布满胸腔,压制不住的情绪涌上心头,言御瞬间红了眼眶。他将萧倾拉入怀中死死禁锢,似要将她揉进骨血融为一体。
“等我”言御带着鼻腔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压制不住的泪珠在她身后一滴滴砸在地上。
她知道,辰国和余庆的差距太大,此去十死无生,九死一生乃是幸运,此战他未必能生还。
灼热的泪珠从眼睑滑落,砸在他厚重的盔甲上。
“阿御,我厌恶朝堂的斗争,厌恶明里暗里的算计,也厌恶孤独冰冷的王座和数不清的牺牲”
她只是不想死,不想被别人当成牺牲品,只是想救回母后,护住言御,才被迫坐上这个位置。
在这个冷冰冰的王座上,她必须为了天下臣民肃清朝野,必须让言御去保家卫国九死一生。
这些都是属于这个位置的责任和义务,可她不愿,却无能为力。
“若你凯旋,我们便退居幕后,瓜果山林,相夫教子,安居此生,可好?”
若你战死,便投生于小官小户人家,远离朝堂党争,远离战火纷飞,做一对悠闲夫妻。
他说“好!”
腰间的荷包被她扯下“这是母妃给我的荷包,里面缝了平安符”她递给言御“阿御,答应我,活着回来!”
他明知难以生还,却还是接下荷包应声“好”
只为让她安心!
几日前他早将朝堂清洗了大半,为了助她稳住朝纲,他提拔了几个大臣,便是她再不懂如何应付满朝贪腐,只要他回来时,那些人中还有三五个重臣还在,肃清朝野就还有一线机会。
“朝中些许重臣你可用,政务处理你若不明白,便找尚书令的张维、参军的陈之、户部的宋以,其余可用之人我拟了书信放你妆台下的盒子里了。”他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若他归来,便送她一个干净清明的王朝,她就是千古女帝,若他战死,辰国灭国。。。。
点将台的号角催促着他,他将荷包揣入心口,心一狠转身推门离开。
言御手执兵权,调遣各部东西南北将辰国护了个水泄不通。
而他一人领着五万大军,独自对抗余庆十万大军的主力部将。
天空飘起片片雪花,崩裂在擂擂战鼓声中。
远去的出征队伍中,言御回头,一抹红艳立于城楼的大雪中,那般耀眼。
她就那样静静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队伍,任由大雪将她埋没。
直到最后的身影消失不见,身后的婢女给她撑起了伞,她才魂不守舍的回到寝宫。
梳妆台下的盒子被她找了出来,里面放着一封书信和一把钥匙,信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言御想给她说的话。
于幼时他知晓自己被赐婚,对皇权的厌恶,以及对从未蒙面的她产生的恶意。
到他第一次见到她,因她那纯真不掺假的善意带来的好感,到认识她、了解她、接受她、默认她、喜欢她,至今的深爱,清晰的写着他们之间的种种。
他看见她的困境,知晓她的难过与不易。陪着她那么多年,越来越压制不住的情感,好不容易等到她快要及笄,终于可以娶回家,却等来了这样威胁到她,威胁家族的结果,如何能不激起言家以及他的反抗之心。
他不喜她的所有兄弟,似乎除了欺负她便没了别的能力,这也是他与他父亲商讨推翻辰王推举她上位的原因。
她喜爱柳立溪旁鲤鱼越的景象,他便在府里给她建了一片池塘,种了两棵柳树,还养了鱼儿。
她喜欢夏日在帷幔轻飞的湖心亭中看荷花,他便在池塘中建了亭子种了荷花。
那本是待她嫁入府中给她准备的惊喜,如今他怕自己不能凯旋,便将新婚院落的钥匙给了她。
她如何能不爱她的阿御。
她拿着书信与钥匙,奔跑于大雪纷飞的宫墙中,一身火红的嫁衣后跟着一群紧追的宫女太监。
萧倾一出宫门便抢了侍卫的马直奔将军府。
大开的府门前空无一人,她走进去,一位被众多贵妇搀扶着的老太君急忙迎了出来。
见她一身嫁衣,众人瞬间红了眼眶。
“陛下”老太君领着众人哽咽着朝她跪了下去。
如若不是辰王昏庸,她早已是言御的妻子,早已是这府邸的一份子。
她母亲与言御父母是青梅竹马的朋友,这门婚事便是没有先皇旨意,放于平常人家,他们俩也是娃娃亲,也是要成亲的。
可如今,竟是这样的阴差阳错。
萧倾扶起众人,露出手中的钥匙说明来意。
众人领着她来到一处上锁的院门前,门虽被锁了,却不像冷宫那样杂草丛生,满布灰尘,而是干净宁静,还有阵阵淡雅的清香。
开锁推开门的瞬间,皑皑白雪中朵朵盛开的梅花映入眼帘,从未被人踏足的雪地中点缀着朵朵红梅,让人心旷神怡。
沿着路径走进去,便是言御给她建造的偌大池塘。荷花、亭子、阁楼、柳树。那与母妃的沁园如出一辙的院落,瞬间勾起她的记忆。
他第一次越矩,便是在沁园,他揽着她的肩,坐在亭子顶上欣赏荷塘中的圆月。
她该在他凯旋归来时再与他一同进来,为什么要给她钥匙,为什么未战便已定生死,他都能从梁王手中活下来,从宫变中活下来,也一定可以从战场上活下来。
萧倾收了钥匙一言不发回了皇宫。
战还没败,国还没破,她要守着这朝纲等言御回来。
回到寝宫,屏风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倾身子一顿,愣在当场。
“阿御!”她急切绕过屏风。
是一个和言御有几分相似,却陌生的人。
“来人,抓刺客”萧倾朝着屋外大喊,吓得神似言御的男人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草民不是刺客陛下”
下一刻一群侍卫拔刀进寝宫,将跪地的男子抓住。
人被羁押到殿堂前,萧倾坐在主位审问“谁派你来的?”
男人哆哆嗦嗦磕头“左,左相”他急切抢答“陛下,草民不是刺客”
左相?当年他们将她母妃送进皇宫博取利益,可她被送去余庆也不见他们替她说情半分,如今,他们又送个男宠进她寝宫,如此恶心。
“你今年多大?”萧倾冷笑着问。
跪地的男子颤颤巍巍“回陛下,草民年25”
25啊,可她的阿御才17,却领着五万大军对抗余庆十万大军,只为护住辰国。
她也才及笄,也才15,却要对抗满朝贪腐,而他年25,不为辰国做一点贡献,却要来当她的男宠。
“吾下诏的征兵令你没看见吗?”萧倾沉着眼眸死死盯着他。
男子抬头“草民看见了,没,没去,是左相要扣押草民,陛下,不是草民当逃兵”
惯用的伎俩,强权压迫她母妃嫁进皇宫,如今又强权压迫别的男人当她男宠。
“成婚了吗?”萧倾继续问。
男人哆哆嗦嗦又低下头,支支吾吾“没,还没”
“说实话!”萧倾加重了声音“不说实话便将你五马分尸”
男子吓得连连磕头“陛下明鉴,草民至今未成婚”
骗子,她的阿御风姿卓绝,他能有三分像他已是福气,而今又25,怎么可能还没成家。
她将这个有几分像言御的男人关进了大牢。
本来她是打算派人将他也送上战场,但路途如此远,还要损一个人送他过去,他也有可能半路逃跑,不划算。
但要是放回家,辰国能战的男子都去保家卫国了,她怎么能放他离开,去动摇人心,让百姓以为逃兵没有惩罚。
唯一的办法就是关进大牢。
他说他没有成婚,可他怎么可能没有成婚,以她那恶毒外公的手段,就算成婚了也会把人弄过来。
第二日上朝,萧倾开门见山的问左相上哪弄了一个和言御那般相似的人进宫的。
她笑得温婉,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左相愣了一下,以为她满意便说着一堆冠冕堂皇的好听话。
萧倾也不生气,待她问清楚那人的来历,便一转刚刚的温婉,腹黑的让人去查这个人的家庭以及婚娶情况。
只怕左相为了收买男人一绝后患,会将这个男人的妻儿一同杀害,更或者,这个男人为了权势,会与左相一同谋害自己妻儿。
为了防止后续还有人继续往她这里送男宠,萧倾直接下旨“逃兵役者一律关进大牢。”
这世间男子,都该像她阿御那般顶天立地保家卫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