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寻逸一行人早已经回到了旅馆,他们没有去楼上,依旧等在大厅里。
陈蔷薇将玉佩左右看了看:“现在只能继续等着了吗?”
肖黎看了眼楼上,很安静:“他们还没醒,也只能等着了。”
张寻逸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休息吧,我来守夜。”
几人都没有意见,简单找了个地方便睡了过去。
陈蔷薇还不困,又看了会玉佩:“你说,霍观能有什么办法激活玉佩?”
张寻逸闭目养神,闻言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他没有办法,但是神可以。”
“神?你是指神庙里的那位?”
“嗯,神钟爱世人,祂未必不会同意。”
“可神庙里的神已经很虚弱了,祂的力量能够支撑到封印解封吗?”
“能,霍观会有办法的,如果不行,还有我们,你不用担心。”
陈蔷薇笑了:“我怎么忘了,你说过你的师父是道士,既然如此,你一定也有办法。”
张寻逸侧过身看了她许久,既没点头也没否认,眼瞳里的蓝逐渐深邃,恍惚融入黑夜,她笑了笑:“很晚了,睡一会吧,或许醒来后,一切就该结束了。”
陈蔷薇收好玉佩,依偎在温暖的被褥里,闷闷嗯了一声:“好,醒来后一切就该结束了。”无论是副本还是她,到时候,都会结束。
虽然还是没有弄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复活,但如果就这样结束,好像也不错。
时间缓缓流逝,夜晚终于恢复了本色,寂静,危险,神秘,一切事物都沉在这片深邃的海里,不见日光,不得安宁,随着海水的每一次起伏腐朽发烂。
灯塔何时亮起?迷途的旅人没有答案,只能握紧破碎的船桨朝着所相信的路前行。
或许,就这么走下去,也能抵达结局,可唯有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方能知晓,前路究竟为何……
一觉醒来,眼前还是黑夜,但他们所处的地方却不是旅馆而是乡间的一条小路。
楚迪看到上方一块巨大的广告牌:“这里是村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
楚令与沈烟对视一眼,皆看向了某个方向:“来了。”
三个道士打扮的人缓步而来,长袍,布鞋,挽着发髻,背后都背着一柄桃木剑,他们越走越近,身形逐渐清晰,面容却包裹在一团迷雾里,叫人看不真切。
霍观:“这是......”
楚令:“这是初次来到祈安村的‘我们’。”
楚迪:“可为什么他们看不清脸?”
沈烟幽幽一笑:“因为他们都是已死之人,看见死人的面容,多不吉利啊。”
那三道身影从他们身旁穿行而过,秉着除妖降魔的理念,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死局。
沈明柔盯着他们的背影:“走吧,要看不见了。”
几人大步跟上,不远不近跟在三位道士身后。
霍观:“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沈烟:“动手?动什么手?”
楚迪有点疑惑:“不是要拿那半块玉佩吗?”
“是啊,可现在玉佩是一整块,它还没有完成封印的仪式,只是一块再寻常不过的玉佩,就算拿到了也没什么用。”
沈烟停顿了一下,笑说着:“别着急啊,等时机到了你们就算不动手,我们也会催的。”
前面,三位道士已经踏进了村落,道路两边能看见零星的屋舍,奇怪的是家家户户都挂着白绫,黄色的纸钱随处可见,风一吹高高扬起,下了一场带着幽冥色彩的雨。
霍观拧眉:“这个时间段,是火灾发生后不久。”
楚令回想着:“没错,‘我们’到的时候,是火灾发生后的第七天。”他勾唇笑了笑:“是头七啊。”
布衣长袍的道士漫步在黄色的纸钱雨中,耳边充斥着无数冤魂的哀叫,他们的脸色已是万分凝重,又往前走了几步,行过一个拐角,迎面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脸血污,看到他们就像看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嘴里开始大声嚷嚷。
猛地一下,眼前的画面泛起涟漪,暗色的水波渐渐游远,跨越时空而来的生人被禁锢在时间一角,看着眼前的画面飞速流逝。
像是开了倍速,满脸血污的村民嘴巴张张合合,一会哭泣,一会磕头,时间压缩下极为滑稽,三位道士将他扶起,转瞬出现在一个小院,一个老头走出来,是他们都见过的老何。
他跪地又是一番祈求,小动作之多看得人眼花缭乱,终于三位道士得到了拼凑过的真相,他们决定去旅馆降妖捉鬼。
画面跳到了焦黑一片的旅馆,三位道士瞬间画成法阵,压着这片土地上无数的亡灵,一步步走到了那口井边,老何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一定要让这些亡魂灰飞烟灭。
三位道士自然不会同意,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只有遇到极为凶恶的厉鬼时,他们才会打散魂魄,旅馆里的这些并不是厉鬼,可以说,这些魂魄比他们以前碰到的要温和地多。
唯一不同的是,它们身上怨气太重,无法消解,也就无法投胎。
三位道士客气地将老何请了出去,耗尽所有法力选了灵性最强的井作为封印之地,只盼着几十年过后,它们怨气尽散,来世投个好人家。
画面继续快进,时间来到晚上,村子里设下庆功宴,三位道士受邀来此,老何坐在首位,一番情真意切的感谢后,宴席开始。
所有人都其乐融融,似乎真心感谢三位道士的帮助,但他们分明看见,宴席开始之前,村民在道士要喝的水里下了毒。
禁锢散去,时间也恢复了正常,他们能动了。
霍观瞬间冲了出去,他想要打翻那几杯被下了药的水,但仓惶伸过去的手却只是穿过了众人的虚影,手掌拂过一片空气,轻飘飘的。
沈烟的声音同样轻飘飘的:“没用的,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过去的投影,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她笑着,说出的话却是残忍:“他们注定要死。”
霍观猛地捶了一下桌面,厚重的声响却没惊扰宴席中任何一个人:“......我们只能看着吗?”
“只能看着,不能干预,这是宿命。”
他垂下头,似乎咬紧了牙:“......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投影,可那半块玉佩我们该怎么得到。”
楚令望着摇晃的火光:“到了那时我们会出手的。”
宴会上的声音逐渐喧嚣,他们站在阴影里只静静看着,不再说话,也不再妄想更改事实。
老何吃了一口肉,举起酒杯说什么也要再敬他们一杯,三人不擅饮酒,便以水代酒喝了下去,许是毒药发作的慢,他们居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
酒过三巡,吃的也差不多了,明天还要赶路,三位道士便起身告辞。席间有人喝得大醉酩酊,也不知怎得竟然将火灾的真相全说了出来。
“我呸!要不是圣女带着那些女娃娃起了贼心,我们会死那么多的人吗?!我看啊,她们就该乖乖成为我们长生的祭品!生在祈安村这是她们的命!要不是她们运气好找到了汽油,那场火还烧不起来呢,该!反抗我们的都该死!那些游客也该死!都去死!只有我们能活!哈哈哈哈!”
这声音含糊不清,却足以震彻人心,三个道士瞬间便冲了上去,厉声质问着真相。
宴会停了下来,唯有篝火摇晃,村民冷了脸,阴沉的视线死死盯着他们,道士浑身一震,这才明白,这是一个陷阱。
原以为是在除魔卫道,却一步错步步错,成了他人手里的刀。
原来那场火灾并不是天灾,而是**,怪不得,当他们把冤魂引渡到那口井里时,看到了无数白骨。
可恨他们被恶魔迷了眼,把真正的好人镇在了封印里。
道士不再纠缠,往苍谅山上跑去。可当他们跑到封印处,却再也没有办法给予那些无辜的灵魂自由,他们修为耗尽,而这座凝聚了他们全部法力的封印真正成了囚牢。
村民追了上来,一个个有恃无恐地盯着他们。
道士气血攻心,这才发现了身体的异样,他们不可置信:“你们对我们下毒?!”
村民只冷冷看着他们,等待毒发身亡的时刻,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让这三个道士活着离开。
道士气急,百感交集之下与村民打了起来,但他们终是要失败的。
饶是修行了数十年之久,身体素质远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但他们为了封印冤魂耗尽了修为,又知晓了真相气血攻心毒入经脉,一时竟然落了下风。
村民自傲又自负,既没有把他们捆起来,也没有杀他们,恐怕也是在等毒发吧,纵使万般不愿,但他们都明白,自己的生命恐怕要终结于此了。
他们看着彼此皆苍凉一笑,原以为他们是在降妖除魔,护卫世间,却不想一叶障目,成了恶人手里的刀。
这并非他们所愿,但因果已成,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辩驳,罪人之身当坠地狱,亲自赎罪。
道士大笑起来,温热的泪折射出鲜红的色泽,他们站起,抽出袖中的刀对准自己的脖颈。
“我等自知酿成大错,愿意以死赎罪!但你们,终会为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们会好好看着!”
刀锋入肉,他们自刎在枯井旁,温热的血洒在封印上,浇灌出一朵朵艳丽荼蘼,血色的花。
画面又泛起一阵涟漪,楚令三人瞬间动了,他们双手结印,最后的法力凝成绳索,穿破两层虚伪的表象,将那半枚玉佩扯了出来。
“霍观,接着!”
玉佩浸润了血变得冰冷,霍观握紧的瞬间,所有的光亮消失,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
虫子攀爬的声音近在咫尺,像是啃噬着谁人的血肉,腐烂的气息从每一片空间涌出,汹涌压迫朝着他们而来。
楚迪立马拉紧了哥哥的手臂,差点一蹦三尺高:“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令拍拍他的头:“别怕,那三具尸身在腐烂,等到只剩下了白骨,我们便能回去了。”
右手裹进一片温热,楚令回头,明明看不见,但他知道那是谁。
顾亦怜的声音有些低:“疼吗?”
楚令突然有点遗憾,这里太黑了,他看不到那张脸上疼惜的表情,他想象着,漫不经心回答:“不疼,你知道的。”
他试探贴近他的耳朵,却只碰到了一片柔软,是那人的唇。
楚令压低声音显得有些暧昧:“好可惜,看不到你的表情。”喷洒在脸上的呼吸微微急促,他会意般落下一吻。
草木在骨节生长,穿透泥土长出大片大片苍蓝色的花,自由的生命迎风招展,透过空洞的瞳孔仰望春的色泽。
血肉化为尘泥,唯有白骨永恒。
啃食的声音远去,黑暗褪色光亮渐渐铺满,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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