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比赛
周日晚上十一点，周砚舟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足足十秒，最终还是没有敲下任何代码。他烦躁地合上笔记本，揉了揉太阳穴。黑客马拉松报名明天截止，而他仍然没有找到队友。
宿舍里，顾燃正趴在地上摆弄那些传感器，嘴里哼着走调的歌。从下午开始，他就一直在测试那个情感识别模块，已经失败了七次，却依然乐此不疲。这种近乎盲目的乐观是周砚舟最不能理解的特质之一。
"你能不能安静点？"周砚舟终于忍不住开口。
顾燃抬起头，脸上还沾着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机油，"嫌吵你可以去图书馆。"
"这是我的宿舍。"
"也是我的。"顾燃坐起来，挑衅地看着他，"而且我记得某人说过，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实验室，不会在宿舍。"
周砚舟咬了咬牙。他确实说过这话，但现在实验室正在装修，根本没法用。他转而看向顾燃的实验装置，"你的多模态数据融合又失败了？"
"暂时的挫折而已。"顾燃擦了擦额头，结果把机油抹得更开了，"我快找到问题所在了。"
周砚舟不由自主地盯着他脸上的污渍看。顾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现在有多滑稽，那双眼睛因为专注于问题而闪闪发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你的面部识别参数设置有问题。"周砚舟突然说，"采样频率太高，噪音淹没了有效信号。"
顾燃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面部识别？"
"猜的。"周砚舟移开视线，"情感识别无非就那么几种方法。"
顾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爬回电脑前检查参数设置。几分钟后，他发出一声欢呼，"天呐，你说对了！采样率降下来后清晰多了！"
周砚舟没有回应，重新打开了自己的电脑。但屏幕上的代码依然无法继续。他满脑子都是那个该死的黑客马拉松。没有队友，他的项目再好也无法完整呈现。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喂。"顾燃的声音突然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周砚舟抬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旁边，手里拿着两罐啤酒。顾燃把其中一罐推到他面前，"休战十分钟？"
周砚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放松。
"听说你还没找到队友。"顾燃靠在桌边，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
周砚舟的手指收紧，铝罐发出轻微的变形声，"你听谁说的？"
"林晓晓。"顾燃喝了一大口啤酒，"我也没找到。"
两人陷入沉默。啤酒罐上的水珠滑落，在桌面上形成一个小水洼。
"我们组队吧。"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周砚舟山自己都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自己先开口，更没想到会说得这么直接。
顾燃的啤酒罐停在了半空中，"你认真的？"
"只是客观分析。"周砚舟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的语气解释，"你的前端和交互设计能力，加上我的算法和架构，胜算最大。纯粹从比赛角度考虑。"
顾燃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知道这意味着我们要朝夕相处至少两周，而且必须达成共识才能做决定，对吧？"
"如果你无法接受专业合作，那就算了。"周砚舟站起身，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等等！"顾燃拦住他，"我...我需要考虑一下。"
"报名截止明天下午五点。"周砚舟提醒他。
"我知道！"顾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给我一晚上。"
周砚舟点点头，拿起外套离开了宿舍。他需要新鲜空气，需要远离那个让他做出不理性决定的人。校园的夜晚很安静，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绪却不断回到那个荒谬的提议上。
和顾燃组队？他一定是疯了。高中三年，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交锋都以争吵告终。大学重逢才一周，他们已经差点吵了三次。合作两周？简直是自寻烦恼。
但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否认两人能力上的互补性。那个校园智能助手如果有顾燃的交互设计，确实会增色不少...
周砚舟回到宿舍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灯还亮着，顾燃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个打开的文档，标题是《黑客马拉松参赛协议》。
周砚舟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本想直接关灯睡觉，却被文档内容吸引了注意力。这竟然是一份详细的合作条款，列出了分工、决策机制甚至争议解决办法。最后一条特别注明："如果吵架，必须一小时内和好，否则自动失去比赛资格（由室友陈柯监督执行）。"
周砚舟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家伙居然认真考虑了组队的可能性，还起草了"和平条约"。他小心地抽出电脑，正准备保存文档，突然发现顾燃的电脑桌面异常整洁——这不是的他风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拿错了电脑，这是他自己的笔记本，只是被顾燃拿来用了。
正当他准备关机时，一个弹出的消息框吸引了他的注意：【备份完成："高中照片"文件夹已上传云端】。周砚舟皱眉，点开自己的硬盘，发现一个从未见过的文件夹被创建在图片目录下。
文件夹名称是"高中竞赛"，里面有几张照片。周砚舟下意识点开，呼吸瞬间停滞——那是高二时的编程大赛，照片中的顾燃站在领奖台上，笑容灿烂如朝阳。而下一张，是观众席上的自己，眼神专注地望向舞台。
这些照片他珍藏了两年多，从未让任何人知道。现在它们被复制了，还被备份到了云端...
"唔...你回来了？"顾燃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周砚舟站在电脑前，表情异常复杂，"怎么了？"
"你动了我的电脑。"周砚舟声音低沉得可怕。
顾燃一下子清醒了，"我的没电了，就借你的查点资料...我不是故意看你私密文件的！"他急忙解释，却在看到屏幕上的照片时愣住了，"等等，这是...我？"
周砚舟迅速合上电脑，"睡吧，明天报名。"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但手指却紧紧扣住电脑边缘，指节泛白。
"周砚舟，"顾燃的声音带着困惑，"你为什么会有我高中比赛的照片？而且...这张是从观众席拍的，你当时在场？"
那次比赛是城市选拔赛，周砚舟明明已经以种子选手身份直接晋级省赛，根本没有必要出席。
"学生会工作需要。"周砚舟没有转身，"我负责活动记录。"
"但照片里只有我，"顾燃指出这个明显的事实，"而且你把它保存在私人文件夹..."
"我说了，睡吧。"周砚舟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除非你想取消组队和参赛资格。”
唔…好凶…
他迅速关灯上床，背对着顾燃的方向。黑暗中，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话。那些照片被顾燃看见了…他会怎么想…
"周砚舟。"顾燃的声音突然从对面床上传来，"我不是故意看你电脑的，虽然我们不算朋友，但...专业上我尊重你的能力。"
周砚舟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许久，他听到对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
第二天下午，他们一起提交了报名表。表格上"团队名称"一栏空着，最后是顾燃随手填的"Roommate"，还冲周砚舟眨了眨眼，"反正我们确实是室友。"
接下来的一周是密集的备赛期。两人很快发现，合作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这个函数必须重构！"周砚舟第三次强调，"它的时间复杂度是O(n?)，数据量大了会崩溃。"
"但它现在能用啊！"顾燃抓狂地揉乱头发，"优化可以等初赛过了再说！"
"垃圾代码宁愿不要。"
"完美主义强迫症！"
这样的争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周砚舟追求代码的优雅和效率，顾燃则更注重快速实现功能。两人的编程风格截然不同，常常为了一个实现方式争论半天。
但奇怪的是，随着争吵次数的增加，他们的效率反而提高了。每次争执后，往往能找到一个兼顾双方优点的解决方案。顾燃的天马行空被周砚舟的严谨所约束，而周砚舟的保守思路又被顾燃的创意所打破。
比赛前夜，周砚舟深夜从实验室回来，发现顾燃还坐在电脑前，脸色苍白。
"你怎么还没睡？"周砚舟放下背包，"明天九点就开始比赛了。"
顾燃勉强笑了笑，"马上就好。"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微微发抖。
周砚舟皱眉，走近了几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顾燃深吸一口气，"有点紧张。上次大型比赛我搞砸了，在决赛现场代码崩溃了。"
周砚舟愣了一下。他记得那次比赛，是高三年级的全国编程大赛，顾燃因为一个低级失误错失冠军。当时他还以为对方不在乎，毕竟第二天就看到顾燃笑嘻嘻地和同学去吃火锅了。
"我们的代码很稳定。"周砚舟最终说道，"我检查过三遍。"
"我知道，就是..."顾燃揉了揉脸，"该死的赛前焦虑。"
周砚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出了宿舍。十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
"喝掉。"他递给顾燃，"安神茶，实验室李教授给的。"
顾燃惊讶地接过杯子，"你特意去实验室拿的？现在？"
"刚好有东西落在那儿。"周砚舟避开他的视线，"快喝，然后睡觉。"
顾燃小口啜饮着热茶，偷偷观察周砚舟的侧脸。在台灯的暖光下，那张总是冷峻的脸似乎柔和了许多。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周砚舟电脑上看到的照片，那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周砚舟，你为什么会有我高中比赛的照片？"
周砚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什么照片？"
"别装傻，上周我看到你电脑里——"
"你看错了。"周砚舟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睡吧，明天很重要。"
顾燃还想追问，但茶里的草药开始发挥作用，他的眼皮变得异常沉重。恍惚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抽走了他手中的空杯子，还替他关了台灯。
黑客马拉松当天，计算机楼大厅挤满了参赛队伍。周砚舟和顾燃领到参赛证后，被安排到了C区12号工位。
"好多强队啊。"顾燃紧张地东张西望，"那边是周明远学长，去年亚军。那边是研究生团队，听说已经拿到硅谷offer了..."
"专注我们自己的项目。"周砚舟调试着设备，"演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我们越早准备好，越有时间调试。"
比赛开始的铃声响起，二十支队伍同时投入战斗。最初几小时，两人各司其职：周砚舟负责核心算法和系统架构，顾燃完善用户界面和交互流程。中午时分，当他们开始整合各自的部分时，问题出现了。
"这完全对接不上！"顾燃frustration 地拍了下桌子，"你的数据输出格式和我的输入预期根本不一致！"
周砚舟凑过来检查代码，"你改了接口定义？"
"为了支持多语言识别必须改啊！我昨晚发邮件给你了！"
"我没看邮件。"周砚舟皱眉，"现在改回去来不及了，得写个适配层。"
"那就快点！"顾燃焦急地看着时钟，"我们只剩六小时了！"
接下来的时间像打仗一样。两人几乎没再说话，全神贯注于解决问题。周砚舟写适配代码的速度快得惊人，顾燃则同时调整着前端逻辑。当系统终于成功跑通第一个完整流程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还剩下三小时。"周砚舟检查着待办列表，"缺演示文稿和最终测试。"
"我来做PPT！"顾燃自告奋勇，"你继续优化算法。"
最后关头，他们发现情感识别模块在极端情况下会崩溃。两人头碰头地解决bug，终于在截止前十分钟解决了问题。
"Roommate队，请到3号演示厅准备。"工作人员过来通知。
等待演示时，顾燃的手又开始发抖。祁野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高中那次比赛。"
"嗯？"
"你失误是因为键盘故障，不是你的错。"周砚舟平静地说，"我看到工作人员后来换掉了那台设备。"
顾燃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周砚舟顿了顿，"我当时在后台碰巧看到了。"
这解释合情合理，但顾燃总觉得哪里不对。没时间多想了，评委已经叫到他们的名字。
演示环节，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周砚舟冷静清晰地讲解技术架构，顾燃生动展示了交互设计。当情感识别模块准确判断出评委的表情状态并做出相应反馈时，现场响起了一阵赞叹声。
"非常出色的作品。"首席评委点头称赞，"特别是将情感识别融入校园服务的创意，以及如此短时间内的实现完成度。技术深度和用户体验的完美结合。"
走出演示厅，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初赛结果将在两小时后公布，他们决定去食堂吃点东西。
"没想到我们配合得还不错。"顾燃咬着吸管，意外地看着周砚舟，"虽然你的代码注释还是写得太少了。"
"你的代码风格依然像被猫踩过的键盘。"周砚舟回敬，但语气里没有往日的尖锐。
"切！那叫艺术性编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却没有了最初的敌意。当广播宣布晋级名单时，他们正为"tab还是空格缩进"争论不休。
"...Roommate队，晋级复赛！"
顾燃猛地跳起来，下意识抱住了周砚舟，"我们成功了！"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两人就迅速分开，各自假装整理衣服掩饰尴尬。但周砚舟嘴角那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和顾燃耳尖泛起的红晕，都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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