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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拉锯的开端

破碎的镜子像一只只狰狞的眼睛,从洗手间的墙壁上凝视着商仪映。她蜷缩在碎片之外,身上那件淡紫色连衣裙如同第二层皮肤,冰冷地提醒着她现实的诡异变迁。苏晚那通电话带来的寒意尚未消退,对自身存在的怀疑又如同沼泽,让她深陷其中。

她不能坐以待毙。

林清浅给了她两个选择:改写命运,或者被吞噬。她选择了拒绝,代价已然显现。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了抵抗。相反,苏晚的“沦陷”和身上这件无法脱下的裙子,像两根尖刺,扎醒了她骨子里属于“商仪映”的倔强和掌控欲。

如果林清浅能“修正”她的手稿,能“覆盖”她朋友的认知,能“改变”她的衣着……那么,她,作为这一切的源头,是否也拥有某种反向影响的能力?

这是一个绝望中的猜想,一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挣扎着起身,无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手上的划伤,径直走向书房。那件淡紫色连衣裙在她行走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林清浅无声的嘲弄。

桃木匣子依旧摆在书桌正中。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它,拿出了那叠沉甸甸的手稿。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仅仅是恐惧和审视,更带上了一种近乎偏执的、研究般的锐利。

她翻到林清浅与顾泽初遇的那一页。那是所有悲剧的开端,阳光明媚的午后,图书馆,一次偶然的碰撞。在她最初的设定里,这段相遇带着命中注定的浪漫色彩,是引诱林清浅步入陷阱的甜美诱饵。

林清浅的“修正”试图为顾泽添加一丝“挣扎”,软化他的形象。那么,如果她反其道而行之呢?

商仪映拿起自己那支沉重的黑色钢笔,拧开笔帽。笔尖悬在纸张上方,微微颤抖。她不确定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是否会引来更激烈的反弹,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反击。

她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力,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被强行植入的林清浅的情感碎片,努力回忆自己最初创作时那种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造物主心态。她要在林清浅试图“软化”的地方,加倍地“锐化”!

笔尖落下。

她在描写顾泽微笑的段落旁,用力写下:

“他的笑容完美无瑕,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角度和弧度,眼底却是一片荒漠,没有任何温暖的生机。那不过是猎手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条件反射般的表情。”

写完之后,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行新添的字迹,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异变——字迹消失、纸张燃烧、或者那声熟悉的啜泣再次响起。

什么都没有发生。

字迹清晰地留在那里,墨迹未干,散发着熟悉的味道。手稿安静地躺着,仿佛这只是作者一次寻常的修改。

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希望,在商仪映心底燃起。

难道……她真的还有影响力?

她鼓起勇气,继续翻动手稿。她找到林清浅在痛苦中挣扎、对顾泽仍抱有一丝幻想的内心独白处。原文中,林清浅的内心是柔软而矛盾的。商仪映咬着牙,在旁边批注:

“愚蠢的奢望。残烛岂可希冀烈焰的回眸?所有的痛苦皆源于自身的不肯清醒。”

她的笔迹带着一股狠劲,与她平日里冷静克制的风格略有不同,更像是一种情绪化的、充满攻击性的宣泄。

依旧没有遭到直接的抵抗。

然而,当她准备在结局部分,再次强调林清浅毁灭的必然性和艺术价值时,异样发生了。

笔尖刚刚触碰到纸张,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的字迹开始扭曲、模糊,耳边响起了尖锐的鸣音,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尖叫、哭泣、控诉。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意志强行挤入她的脑海,试图推开她的思维,夺走笔的控制权。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钢笔在纸上划出凌乱而无意义的线条。那件淡紫色连衣裙仿佛也骤然收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休想……”商仪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头渗出冷汗。她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攥住钢笔,如同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是一场发生在方寸纸页之上、却关乎灵魂主导权的角力。

最终,那股力量如潮水般退去,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商仪映虚脱般地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息,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看向稿纸,那里并没有写下她原本想写的强化悲剧的批注,但也没有出现林清浅风格的“修正”。只是在空白处,多了一团混乱的、力透纸背的墨渍,像一场无声战斗后留下的狼藉战场。

她没能成功强化自己的意志,但似乎……也阻止了林清浅的进一步篡改?

这是一种极其微弱的、代价惨重的平衡。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淡紫色连衣裙,它依然存在,像一个无声的警告,宣示着林清浅已然获得的影响力。苏晚那边的情况也未可知。

但至少,在这手稿的战场上,她第一次,勉强守住了阵地。

尽管这阵地摇摇欲坠,尽管她为此几乎耗尽了心力。

拉锯的开端,无关胜负,只关乎存在本身。她向那个入侵自己世界的幽灵,展示了反抗的意志。

商仪映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拂过那团混乱的墨渍。

战争,已经打响。而她,别无选择,只能在这片由她自己创造、如今却已失控的疆域里,战斗到底。无论对手,是外来的幽灵,还是她内心潜藏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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