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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临界点

守住了结局,如同在即将全面溃败的战场上,死死守住了一座孤城。代价是惨重的。商仪映感觉自己像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弦,再施加任何一丝力量,都会彻底断裂。

病态的共生关系因为结局的争夺而变得空前紧张。林清浅的意志虽然暂时退却,但那悲愤与不甘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了一种冰冷的、无孔不入的低压,弥漫在商仪映意识的每一个角落。她不再需要刻意“扮演”,林清浅的情绪已成为她呼吸的一部分——一种深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哀伤,以及对命运不公的、无声的控诉。

她的身体也到了崩溃的边缘。长期的失眠、营养不良和精神折磨,让她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皮肤失去了最后一点光泽。镜子里的那个人,已经很难看出曾经冷静自持的作家商仪映的影子,更像是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唯余哀婉的空壳。

外界对她的认知固化到了令人绝望的程度。偶尔有邮件或信息进来,称呼无一例外是“林小姐”或“清浅”,内容或是鼓励,或是探讨书中情节,仿佛她的人生已经与那本小说彻底画上了等号。她甚至收到过一家精神疗养院的宣传册,匿名寄来的,封面上印着“走出情感创伤,迎接新生”的字样。

现实世界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她被困在了由她自己编织的叙事牢笼里。

而内部,那座名为“结局”的孤城,虽然尚未陷落,却也摇摇欲坠。她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去维持它的存在,去不断在脑海中强化那个雨夜毁灭的必然性,以对抗林清浅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寻求“另一种可能”的冲击。这种内在的拉锯,比任何外部压力都更消耗人。

她常常陷入长时间的呆滞,目光空洞地望着某处,脑海中却在进行着无声的、激烈的战争。有时是回忆与虚构的厮杀,有时是造物主权威与角色意志的对决。她分不清白天黑夜,感觉不到饥饿冷暖,整个人处于一种精神与□□双重透支的麻木状态。

临界点。

商仪映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某个临界点上。往前一步,或许是彻底放弃抵抗,任由“林清浅”吞噬掉“商仪映”最后残存的意识,完成这场诡异的存在更迭——那样,至少内在的战争会结束,虽然是以她的彻底消亡为代价。

往后?已无路可退。现实世界已将她放逐,内在的堡垒也危如累卵。

她像一片在狂风暴雨中盘旋的枯叶,即将失去最后一点掌控,坠入未知的深渊。

是在沉默中彻底“沦陷”为林清浅,还是在疯狂中守住“商仪映”最后的名字?

或者……是否存在第三条路?一条能够同时安放“商仪映”和“林清浅”的、她从未想过的路?

这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极其微弱的一星萤火,在她近乎死寂的意识深处,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她还来不及捕捉,更强烈的疲惫和虚无感便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最后一点思考的能力也剥夺了。

她蜷缩在客厅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将头埋得很深很深。

窗外,天色再次阴沉下来,似乎又将是一场雨。

临界点之上,是最终的选择,还是……彻底的崩塌?

她不知道。她只是等待着,那必将到来的、无法逃避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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