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点上的平衡,脆弱得像一层薄冰。商仪映维持着一种半昏迷般的状态,意识在“商仪映”的残垒与“林清浅”的哀怨之间浮沉。直到一阵尖锐的、持续不断的门铃声,像锥子一样刺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她猛地一颤,从浑噩中惊醒。心脏因受惊而狂跳。谁会来?苏晚?物业?还是……另一个陌生的“关切者”?她不想见任何人,任何来自外界的接触都只会加深她的错位感。
门铃执拗地响着,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商仪映挣扎着爬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穿着制服、戴着工帽的陌生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快递!”男人有些不耐烦地喊道,“商仪映小姐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商仪映……小姐?
这个久违的、属于自己的名字,如同一个陌生的咒语,让她愣住了。已经多久,没有人用这个名字称呼她了?外界不是早已将她锚定为“林清浅”了吗?
一丝微弱的、属于“商仪映”的意识,因为这个名字而被短暂地激活。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快递员将包裹和一个电子签收板递给她,嘴里催促着:“麻烦快点,还有好多件要送。”
商仪映接过笔,在签收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屏幕的触感,写下那三个熟悉又陌生的字时,她的手微微颤抖。
“谢谢。”快递员接过签收板,随意地瞥了一眼包裹上的地址,嘟囔了一句,“这地址写得可真够老的,这栋楼好多年前就不这么编门牌号了。”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开了。
商仪映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手里拿着那个不大的硬纸盒包裹。寄件人信息模糊不清,地址似乎也是胡乱填写的。但快递员那句无心的话,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涟漪。
老地址?很多年前?
她低头看着包裹,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抱着它,踉跄地走回了书房。
书房里,那个桃木匣子依旧摆在桌上,像是一切痛苦的源头。她将包裹放在一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书桌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带有雕花装饰的木质挡板吸引。
那是很多年前装修时,工匠为了美观加上去的,后面是墙体与书桌之间一个极其狭窄的、几乎被遗忘的缝隙。她几乎从未注意过它。
但此刻,快递员的话仿佛一个提示。老地址……很多年前……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用手指抠住那块挡板边缘微微翘起的地方。因为年久,粘合剂似乎有些失效。她稍微用力,挡板发出“嘎吱”一声轻响,竟被她掰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陈旧的、混合着纸张和灰尘的气息从缝隙中飘散出来。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里面有什么?
她找来一把裁纸刀,小心地扩大缝隙,最终将那块挡板完全取了下来。后面果然是一个隐藏的、极其狭窄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本笔记本。
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皮封面的笔记本。封面是深蓝色的,没有任何文字,边角已经磨损,露出里面灰白的纸板。
商仪映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本笔记本,更不记得曾把它藏在这里。
她颤抖着伸出手,将笔记本从暗格中取出来。灰尘在光线中飞舞。笔记本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某种重量。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封面。
扉页上,一行熟悉的、与她一模一样的笔迹,映入眼帘。但那墨迹的颜色略显陈旧,带着岁月的痕迹。
而那行字的内容,则像一道凭空劈下的闪电,瞬间击穿了她的灵魂,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第137次循环。我,‘林清浅’,再次失败了。”
商仪映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呼吸停滞。
林清浅?
循环?
137次?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几乎拿不住那本日记。
她强迫自己颤抖着往下看。
“我创造了‘商仪映’这个牢笼来关住自己,以期忘记我是谁,但她(我)还是找到了我。”
创造了……商仪映?
牢笼?
忘记我是谁?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她一直以来所以为的“现实”——她是造物主商仪映,林清浅是她创造的、后来活过来入侵她世界的角色——在这一刻,被这短短两行日记彻底颠覆、砸得粉碎!
她不是造物主!
她才是被创造出来的那个!
她是“林清浅”为了逃避某种“循环”的痛苦,而精神分裂般创造出来的一个身份,一个伪装,一个……牢笼!
真正的、原始的、经历了136次失败循环的,是林清浅!
而她商仪映,只是第137次循环中,被主体意识剥离出来、用以自我欺骗和自我囚禁的副人格?一个精心构建的、用来承载“正常生活”和“成功人生”的虚假外壳?
所以,才会有手稿的“修正”——那是真实的林清浅在试图冲破牢笼,修改自己被“商仪映”这个身份所固化的悲剧命运。
所以,才会有外界的错认——因为他们感知到的,是更深层的、真实的“林清浅”的灵魂频率。
所以,才会有记忆的混淆和情感的共鸣——因为她本就是林清浅的一部分,一个被强行分割出来、试图独立却最终无法摆脱根源的碎片!
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裂、然后被一股更庞大、更黑暗、更令人绝望的真相所重塑。
商仪映瘫倒在地,背靠着冰冷的书架,那本陈旧的日记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摊开在地板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抵抗外来的入侵,守护自己的世界。
却原来,她本身就是入侵的一部分,是那个更庞大、更痛苦的灵魂为了自救而设下的……囚笼的看守。
她是谁?
她一直以来奋力捍卫的“商仪映”,究竟是什么?
巨大的虚无和荒谬感吞噬了她。她看着地板上那本摊开的日记,仿佛看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循环了137次的痛苦漩涡。
而她,正站在漩涡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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