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号哨兵看看米埃,又看看恺,笑得一脸花枝荡漾。但想必快乐也遵循着能量守恒定律,恺的脸色倒是迅速地黑了下去。
米埃觉得这两个人的互动很有可品味之处。
或许是察觉到米埃好奇的目光,10号哨兵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塞到米埃面前:“哝,新鲜出炉。”
“哇,谢喽王哥!”10号哨兵确实大方,米埃用上双手才把爆米花兜住。
10号瞥着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哨兵,浓密的睫毛在湛蓝的眸子中投下阴影:未经风吹日晒的皮肤、戒备质疑淡薄的鹿眼睛、没什么攻击性的气质……是和恺风马牛不相及的类型。
“和你最近招的新人都不太像嘛。” 10号压低声音,和恺说着悄悄话。
“那还真是……感谢关注。”
“哎呀,哎呀,同事一场,别那么在意**啦~” 察觉到恺眼中的怒意,10号耍宝似的拍着恺的肩膀。
“打算收了?还是之后还给61号?”
米埃听到了10号哨兵的后半句话,但没对号入座到自己身上,只当是他们在讨论好友的什么所有物,比如财产或权限之类的。其他哨兵的目光有揶揄之意,米埃也全部理解为对于“上级分赃”的心照不宣。
“赏心悦目的,又省心,留着没坏处。”
恺的视线扫过神情阴晴不一的哨兵同僚们,勾了勾唇角,捏了几颗爆米花丢入口中,随着恺的动作,10号哨兵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新上任就是不一样,连吃带拿呀!”
米埃听到身后有人议论:
“我记得这个小娘/炮之前是跟着言笑他弟吧?这么快就和恺混一起了?”
“这么快投诚,之后言家的大手伸过来岂不是很尴尬哦?”
“血流成河好啊,最爱看戏了!”
米埃的听力远不如正经哨兵,所以既然连他都能听到,在场的所有人必然都听到了。
之前就知道低级哨兵很难有什么人权,但在言诺出事后置身哨兵群体中,米埃才切身体会到这点。
“去去去,你们一个个的,把‘配合调查’说的跟什么似的。是怀疑小恺的定力还是怀疑这位小朋友的品德?”
“哎哟王哥,能不能反过来,怀疑恺的品德和这位的定力?”
人群窃笑起来。
恺冷哼一声:“相信各位的人品,所以,有人想去拉架么?”
当米埃把视线从恺身上移向人群中央时,扑面而来的便是剑拔弩张的氛围:
受伤的少女哨兵、地面散落的三个甜筒、凶悍的边牧精神体、气喘吁吁的青年男哨兵——
『哨兵在争斗。』
这条信息瞬间冲上米埃的天灵盖,他绷紧肩膀,下意识想介入。
然而肩膀一沉,耳边忽然传来一句带着热气的低语:“年轻人不要太年轻哦。”
米埃一个激灵,背部的汗毛集体倒立。
10号哨兵笑嘻嘻地往米埃嘴里塞了几颗爆米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边牧形态的精神体前身半伏着,贴近地面,整体宛若压缩了的弹簧,仿佛随时都将弹射出去撕咬猎物。本应灵动可爱的面孔此刻无比狰狞,它的犬牙上挂着几抹可疑的红色液体,浅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黏在少女身上,嗜血的神态令人头皮发麻。
在边牧对面,疑似被袭击的少女留着栗色的单马尾,虹膜是罕见的金色,最令米埃在意的是她的衣着:“第一工业大学”的运动款校服!
少女还是一副学生相,袖章上的序列号为「2221」。她的手掌正淌着血,清秀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惧意,只是杀气腾腾地和边牧对视,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压迫感,和恺异曲同工。
哨兵也会区分不同方向,并非所有人都要充当暴力机器。第一工业大学的毕业生通常会从事传统工科或电子信息相关的设计,言诺是一工大计算机科学项目的学生,一年前完成答辩,提前毕业,一头扎进成年哨兵的世界里……
算起来,这女孩是言诺的学妹。
米埃瞄着女孩手上的伤口,眼尖地发觉那里已经有愈合的趋势。
而在边牧的背后,一个打扮潮流、看上去和恺年纪相仿的青年正气喘吁吁。这位青年背着一个登山包,包的拉锁在拉扯中已被损坏,露出一些杂物,包装袋和标签的边角从缝隙里挤出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的左臂戴着「233」号袖章,或许是因为正被人围观着,一张有点儿小帅的脸涨得通红。
哦,233号啊。
米埃记起来了,233号曾集邮式地光顾过每家向导咖啡厅分店,他听女同事提起过这人,据说是个小有名气的记者,隶属「心海文学社」,十分注重形象管理,大多数时候都给人留下一个“斯文多金好男人”的印象。
米埃在文员时期的工作内容就是接的233号发来的外包。他一直以为能派出那种工作量的家伙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为了养家糊口燃烧生命之类的……没想到233号看上去这么年轻。
“为什么会打起来?”米埃用手肘轻轻捣了捣10号。
10号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围观群众。
“丫头片子,少碍事!”233号阴沉着脸朝少女吼了一声,转身便欲推开人群走人。米埃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推搡,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脑勺撞上恺的胸口,被疑似金属的东西磕得眼冒金星。
正在此时,一股极淡的劣质香烟味道闯入了米埃的鼻腔——和昨天那位跟踪狂是同一个牌子。
米埃瞬间清醒,他握了握恺的手腕,随后冲上前。
恺望着这小哨兵的背影,若有所思。
“哟,有情况?”10号蹭到恺身旁。
“你指什么?”
“反正已经抢了言笑的首席,把另一个姓言的在乎的也抢了呗,多爽~”
“区区教唆罪,看来难不住我们的10号。” 恺冷声道。
然而10号神色如常,气势没有丝毫减弱——他确实不怕。
另一边,233号瞥了一眼米埃的袖章,上下扫视米埃,怒呵道:“一个挂件瞎掺和什么?一边玩儿去!”
少女跨步上前,一把扯住233号的背包:“你不能上船!”
“别发疯!”233号不耐烦地挥开少女的手。
“难道不是你在心虚吗?”少女毫不退让,迎上前质问道。
“哦?”233号转身站定,对着少女挑了挑眉,“这位自诩正义的‘小公主’,您倒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说看啊,在下在为什么心虚呢?”
栗发金瞳的少女抿了抿唇,眼神依旧凛冽,却一时没了言语。
米埃瞄着233号哨兵的背包,直觉那里面装着一些“东西”。
“不会是骗了人家小姑娘的感情吧?”一直围观看戏的10号哨兵忽然捏着嗓子开了腔。
围观群众们以寡疯了的男性成年哨兵居多,似乎很认他的这个解释,立刻有人接话道:“就知道又是这样,都散了吧、散了吧。”
放在平时,米埃也爱说点烂话逗顾客开心,但眼前这起哄的氛围却让米埃隐隐替少女着急。
他刚从中台出来的那会儿遇到过一个诱拐犯,光天化日之下拽着他就往自己车里拉,米埃当时朝路人求救,结果诱拐犯立刻声称米埃是他的小男友、两人正闹别扭云云。此言一出,路人顿时会意:“原来是哨兵中的不伦恋啊,那咱少掺和”。要不是碰上来找他的言诺,米埃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身处何方。
从那之后,每当有人拿感情话题为幌子起哄,米埃就会下意识怀疑对方在刻意模糊重点。
所幸少女并未被干扰,只是再次堵在233号前方:“不是这样的,我有话跟你说!”
“凭你?”233号冷哼一声,“喏,旁边有个靠假扮向导吃饭的,抱着那位求安慰去吧。在下恕不奉陪。”
靠假扮向导吃饭的——他果然见过我!
“昨天傍晚,你在哪里?”米埃直球发问。
一旁的10号哨兵摇了摇头:“不知轻重哟……”
“加班。”233号气定神闲,推了推眼镜,又补充一句,“带着全组一起。”
呃……好有说服力的回答。米埃犹豫了。这个喷不了,心海文学社忙起来能全员整周连轴转的……而且言诺主动申请放逐这件事,的确引爆了哨兵圈。
233号无视米埃和少女的阻拦,扬长而去。
下一刻,毫无征兆地,233号的身体原地飞了出去,强壮的身体像片被飓风吹跑的羽毛,带出的气流掀动了米埃额角的碎发。
哨兵的脊背撞上铁链和混凝土制成的围栏,发出骇人的声响。米埃毫不怀疑,如果撞上围栏的是自己,百分之百已经两眼一黑、当场歇菜了。
然而233号只是在地上坐了两秒,立刻扯着铁链缓缓站起,耳鸣声、金属之间的碰撞声、围观者的议论声层层交叠,他捂着太阳穴,望了一眼严重变形的背包,愤怒地瞪着来人——
“维安厅执行公务。拒绝者,拘留。”
恺扭了扭手腕,灰紫色的眸中闪过冷漠而凶悍的光芒。
米埃瞄着恺的袖章,才发现那里的数字变成了冗长的「2222」。大概是遇到那俩怪小孩时就替换过了,只是自己现在才发现。
他腹诽道:还挺物尽其用,这就开始练小号了啊。
“嘶……哪有维安厅的人?”
少女尴尬地咳嗽一声:“报告长官——我忘记换制服了。”
“……”所以233号算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拒捕的吗?姑娘那你很虎了……米埃腹诽。他刚才还奇怪,233号干嘛在光天化日下给自己平添污点,合着算半个误会。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以极低的声音嘱咐道:“君晓,待命。”
“米埃,照顾君晓,我去收尾。”
被唤作“君晓”的少女愣了愣,困惑地朝恺的背影张望,一回头,看到个身穿黑针织衫的同龄男孩递过来一卷纱布。
这位男孩的气质和寻常哨兵很不一样,阳光又柔和,像某类无拘无束的食草动物,君晓平日大开大合惯了,这时居然有些紧张。
“你还好吧?”米埃问道。
“谢谢……”君晓迟疑片刻,下意识接过纱布。
这意味着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刚才的闹剧吸引了吧。米埃注意到少女的这个反应,熟练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问道:“是233号寻衅滋事吗?”
树荫稀稀落落,为长椅上两个少年少女外形的哨兵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米埃用余光望着远方四散的人群和正与233号说着什么的恺,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嗯……没有,我只是怀疑他带了违禁品……”君晓抬起胳膊拭去额头的汗液,不知是不是刚从全神贯注的状态放松下来的缘故,她的声音有点发虚。
“你应该还是学生吧?做这些事会不会太危险?”米埃不确定君晓是否过度使用了精神体,略加思索,又递给君晓一小瓶薄荷油。这玩意儿是他早起上岗时用来提神的,也不知道对君晓有没有用。
“我在……我在维安厅实习……危险程度不高的。”君晓的声音有些飘忽,唇色也相较健康人有些泛白。
“印象里,实习生只用整理资料、跑跑腿什么的……刚刚已经算是激烈冲突了吧?挺危险的。”
君晓摇摇头:“比起直接处理‘有恙’的哨兵,在这边站岗已经是非常安全的工作了。”
有恙。
米埃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说法了。起初是中台向导们被海量的病历单折磨的不行,就用“恙”这个单字来代替“精神海严重污染”。再后来,官方报道里的哨兵们只剩下了“健康哨兵”和“流浪哨兵”两种状态,中间那段过渡期鲜少被提及,这个说法也就隐没在时间中。
现在大约是因为流浪哨兵的数目飙升,校方才对学生们采取了更隐晦的说法……吗?
米埃想起那个举止疯癫的孩子。
“你有看到过一个染着绿头发、打扮的很‘摇滚’的孩子吗?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身边还有穿着粉色小洋装的女孩,比秀拉的年龄稍大一些。”
“秀拉和……陶紫?”君晓歪了歪脑袋。
前面重新编辑的部分没改什么实质内容,单纯是俺申签期间强迫症发作在修细节T T
终于过啦……(小声庆祝)
非常感谢江苏IP的读者大大和温柔心软的编编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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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有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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