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筐隔板被完全打开，季瑺只瞧见一团黑色，未等辨认出是何物，就被谷沉升迅速护在身后。
那是一只通体黑绿的矮小魔界妖兽，型似老鼠却无双耳，张口便是獠牙渗毒，它敏捷跃至半空，被谷沉升用红珠子无情击落，这让本就易怒的妖兽变得更加狂躁。
“你竟在凡界私养凶煞魔物？”谷沉升蹙眉起怒，骤变的情绪波动吸引出地下枯手，季瑺以为他又要动用能力，急扯了扯他的袖边，提醒二人的约定。
谷沉升侧头见她满目担忧，怒气莫名削弱了几分，他轻叹一声，将视线重新移到妖兽身上，解释道：“这些烦人的家伙可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妖兽尖吼刺耳，扭着身子蓄力要再次飞起，谷沉升故技重施，这次妖兽长了记性，灵敏躲过红珠，眼看就要扑到他的脸上。
“劈它！”
雷光一闪，精准击中半空妖兽，力度之大轻松将其劈糊，冒着黑烟摔落在枯手旁边，也许是天雷震慑力过于强悍，吓得枯手不再纠缠谷沉升，纷纷扎入土下远离此地。
“可恶，真是没用的东西！”女子空手站在原地，埋怨地瞪着焦黑魔物，显然是手段用尽。
季瑺凝神细想，总觉得蹊跷。
如此近的距离下，外乡女子并未有明显的外界气息，应当属于凡界，但如今凡魔二界关系僵持恶劣，又怎会主动私养魔界的妖兽？难不成村西边的魔物聚集也与她有关？
思来想去，在没有充足证据前还是别打草惊蛇了，此事就算现在逼问对方，估计也不会问出什么。
季瑺片刻斟酌，谷沉升向来对这种事敏感易怒，为了避免他冲动直言，她先行开口，转移矛盾道：“姑娘与我们是陌生人，为何刚碰面就如此咄咄逼人？”
女子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后怕，她见季瑺没再揪着魔界妖兽问，才敢松了口气，方才那般气势也随之减弱。
“我以为你们在议论我姑姑。”女子捋了捋刘海，装作委屈抽泣，“你们刚才也听见老太太说的了，我们是流浪无处归的外乡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居所，姑姑靠着自身优秀才当上大长老，却经常遭到他人嫉妒。”
假的，绝对是假话。
季瑺清楚记得村西口前来迎接的乡亲中没有她这幅面容，那她如何听到连奶奶所说的话？是易容潜伏在人群中，还是使用了某种窃听手段？
听到这里，谷沉升恢复理智，同时察觉到女子话中漏洞，他本想将发现传达给季瑺，没想到她先一步知晓疑点，早早进入思考环节。
“既是误会，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姑娘告知名字住址，我们也好改日携礼登门道歉。”季瑺微笑问道，仿佛真将这一切当成插曲。
女子处于劣势，虽有怀疑但还是希望尽快略过此事，便陪笑道：“我叫容茄霞，家就住在你们的左边，真送礼的话，还望姑娘挑些漂亮的。”
容茄霞说着嘴角就翘了起来，听得季瑺差点没保持住和善笑容。
家就住在左边吗，看来，二人昨日就被盯上了，这个容茄霞还真是心大，明明自己都暴露了，还顾得上要漂亮礼物呢。
容茄霞见时机正好，借着整理裙摆的功夫就要溜走，却被不远处沙哑的声音叫住。
“混账，是你失礼在先，不向仙君道歉反而还伸手索要，老身教你的那些礼仪，你可全都忘了！”
“姑姑？”容茄霞慌张失措，不敢直视锦袍老者，只能低头攥手，拼命思考该如何脱责。
季瑺寻声音望去，只见老人傲气昂头，衣着饰品闪亮，手杖比荀珩晏的还要精致，与朴素的村庄格格不入。
与其说融不进环境，更像是不想融入这里。
“想必您便是大长老了。”季瑺颔首舒笑，一举一动大方得体，她记得自己的身份与目的，醉穹门与凡界合作一事还需与大长□□议，万不可在初见时留下不好印象。
当然，前提是这位大长老身份无疑。
谨慎为重。
“仙君多礼了。”大长老同样回礼，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她抬眸注意到季瑺身旁的谷沉升，询问道，“你便是凡界流传的神君？”
“神君之称我已不敢当。”谷沉升双手背后，表面展露谦逊，实则紧盯大长老的举动。
大长老波澜不惊，用手轻理宽袖，“老身名为容谊灵，是当今凡界大长老，也是茄霞的姑姑，老身前来，本是想邀请二位畅谈一番，可气这丫头不懂礼，冲撞了二位。”
容谊灵话说到此便停了，季瑺短悟一番，心道这人是个心高气傲的，点出自家侄女劣性，却丝毫没有歉意，反倒是把话抛出来，让季、谷二人再捡起。
“都是误会而已，既然大长老都亲自来了，本君当然要给个面子，恰好这会闲暇，不如咱们就去聊上一聊。”季瑺回话时拉近与谷沉升的距离，用手戳戳他的侧腰，示意对方注意配合。
直到听见季瑺的“主动示弱”，容谊灵这才满意地点头，瞥眼吩咐道：“二位随老身来吧，长老院早已沏好茶。”
容谊灵简单警告容茄霞后，抬手叫侄女扶着自己，季瑺跟在后方看在眼里，琢磨着她手中的长杖到底起了个什么作用。
“咳咳，咳咳咳！”谷沉升见她沉思入迷，好顿假装咳嗽才引起季瑺的注意，因顾虑身前缓步行走的大长老，他只能卖力的用表情手势与同伴交流。
「你，刚才，戳我，是什么意思？」
季瑺刚看一眼就赶忙移开视线，讲真的，表情如此丰富的谷沉升她还真不太习惯，要是突然笑出来可就露馅了。
季瑺忍住笑意取出腰间的红珠子，扭头冲着谷沉升晃了晃，不料正巧对上懵愣的他，她只好捂住眼睛，无声笑个痛快。
谷沉升不明所以，只知道看见季瑺的笑容自己心情也会随之变好。
季瑺拍拍胸脯，深呼一口气以达到强行止笑的效果，确认自己情绪稳定后，她将红珠放在耳边，用手指着嘴，又指指红珠子，意在提醒对方用这种方式交流。
身为红珠子持有者的谷沉升很快明白了她的想法，从腰间拆下一颗红珠握在手心，季瑺见此也学着同伴的动作，感受着掌中珠子的凉意。
“呼叫谷沉升，呼叫谷沉升，可以听见吗？”季瑺还是第一次尝试精神沟通，说罢，她向身侧人投去期待的目光。
谷沉升眼中含笑，轻柔地点头回应：“不愧是仙君，这么快就适应了红珠的用法。”
得到肯定后季瑺仍不放心，她总觉得那位大长老在监视着二人，便直问：“除了咱俩之外，应该没人能听见了吧？”
谷沉升手指触着下颌，抬头望天思索红珠连接的范围：“红珠掺杂些许魔力，除了持有者外，附近凡是沾点魔气的也能听见。”
季瑺听后，看着容谊灵的眼神变得更为复杂，从大长老靠近起，她的危机预感就没消停过，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得想个靠谱的方法，试探大长老究竟是何身份。
“原来如此，反正这里是凡界，不可能有魔界人混在这里，这样，本君便放心把后续计划告诉你了。”季瑺边传递信息，边疯狂暗示谷沉升留意大长老。
“哦？仙君请说。”谷沉升微微扬眉，颇有兴趣地注视着她。
“此行，本君会向大长老提出土地合作，但，本君最讨厌脱离掌控的事。”季瑺刻意停顿两秒，“本君带了仙界最霸道的毒药，待会与容谊灵对坐喝茶时，我要你短暂制造动静，吸引她的注意力，这样，本君便可将毒药撒入茶杯，除非大长老运气够好，碰碎了杯子，否则无论如何她都会中毒，受我控制。”
最坏的可能，若容谊灵和容茄霞和魔界脱不了干系，一定会听见季瑺的计划，届时她们要么会死死盯住茶杯，要么想尽办法不去喝茶。
长老院近在眼前，谷沉升简单配合了两句后，二人匆匆结束了红珠对话。
容谊灵只需挪开搭在侄女臂上的手，容茄霞就知道姑姑想做什么了，她碎步上前推开长老院的大门，转身对二人邀请道：“仙君，神君，请进。”
容茄霞先前那股蛮横无理的劲儿在姑姑面前全然消失，剩下的只有乖巧和矜持。
季瑺习惯性与谷沉升相视确认，二人默契点头，随之跨入院中高屋。
屋内设施陈旧，因房顶过高导致很多地方都有难以清扫的灰尘，只要风经过，高处尘沫就会如同雨下。
日光明亮，穿过高门窗口，为压抑的室内投来一束光，光柱中细碎尘埃不规则地飞舞着，它们落在擦好的茶具上，停在木桌岁月的纹路里，靠在大长老的锦衣上，沾染了衣表漂亮绣花，最终嵌入花白的发丝中。
容谊灵半睁眼，逆着烛光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对台下年轻之辈缓缓招手。
“仙界的仙君，上来吧。”
「有什么招式尽管都用出来吧，老身，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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