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书被安置在了一处竹楼,此时正是芒种时分,午后听着凤尾森森,竹帘下纳凉,有侍女送来最滋补的饭菜,确实是十数年来过过最舒心的日子,也是第一次享受被人供养的滋味,怪不得世人都追名逐利,想不到有钱人的日子竟是这般舒心。只是月子书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不由得有些无奈,心中想到一动物,它们被人屠宰之前也是终日细糠喂养着。
别说玉清思和他背后之人不理解月子书为何问都不问一句,便答应救人,就连川云和浅柯都疑惑自家小姐性子怎么变得如此任人拿捏。可只有月子书知道,这是她和父亲最后的约定。
说来可笑,父女俩第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便是此生永不相见。
她失约了,明明知道新月的结局不可更改,还试图蜉蝣撼树,最后只是让结局变得更加不堪。父亲本可以英烈地战死沙场,可最后却背上了懦弱通敌的污名,刻在了耻辱柱上。念情本可以与洛景栀一战,可最后却被自己的一寸善念逼到走投无路,自刎谢罪。
父亲,既然你说过洛景栀能够结束四国的纷争,还天下以安宁,让我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协助于他,我听你的。
月子书从不带任何繁复的首饰,发间也一直都只有一根玉簪,果然她猜的不错,太仓太子,洛景栀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万圣之蛊,本就原自圣教,她第一次见到洛景栀就知道了。本来她盘算的是,对方若是找上门,她便救一救,若是没找上门,那便算了。如今这样,也算是孽缘吧,悄悄取下发簪,掰开里面的丹药服下,同心咒开启。
同心咒乃是圣教的不传秘法,也可以说是前教主玉风灵的不传秘法,这枚丹药本是为了救人所制,若是遇到将死之人,便可以使用此咒,那么施咒之人便可以替他分担所承受的伤痛,尤其在遇到一些特殊体质的病时,使用了此咒,施咒之人由于体质好能够不受某些病的影响,即便是将病渡到自己身上也不会受到半分损伤,便是皆大欢喜。可是不知怎的,这么好的良药,却被江湖上的险恶之徒利用来强行修炼,若是走火入魔便让同修之人去死,圣教的圣药便渐渐成为了可怕的毒咒。故而玉风灵早就禁止再制作和使用此药,世间留存的怕是仅余这一枚了。
好日子过了三两天,玉清思便带着一名老者前来扣门,原来是屠宰之日到了。
万圣之蛊,是为了克制走火入魔之人而创的,若是用在平常人身上,则会像藤壶一样吸食血肉,不仅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有万蚁噬心之感,还会日积月累让中蛊之人体质越来越差,再天赋异禀,天生神力的人,中了这个蛊,也会一天弱似一天,能活到二十岁,已是奇迹。
即便月子书没有亲眼所见,但却听说过当年圣教内斗的事情,玉风灵是个聪慧善良的女子,给圣教留下了不少宝物,但又嫁入皇室,岂能再掌握圣教的大权?有人想要夺权,但又舍不得玉风灵的才华,便给她最爱的儿子下了蛊毒。
要破解万圣之蛊,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找到至纯之血,体内若是有至纯之血,蛊虫便会慢慢死去;二是圣教的宝物结紫灯,这灯炼化紫魄丸,能够解一切蛊毒咒术,可惜结紫灯上次现世便是玉风灵用它救了太仓皇的命,由此引发了结紫灯的争夺内战,玉风灵当时无奈,只能将结紫灯毁掉。却没想到,却毁掉了能够救自己儿子的希望。
玉风灵郁郁而终,幸好她的师兄和妹妹还在洛景栀身边,多年来尽心养育和辅佐,那老者,自然就是玉风灵的师兄,苍茫子了,不过没想到的是,苍茫子年纪顶多四十出头竟然已经头发斑白,看起来比太仓皇还要老上二十岁。他进到屋内先是替月子书把脉,问了些近况,又嘱咐月子书稍后听他指示即可,月子书都一一点头照做。侍女将一块手帕绑在月子书的眼睛处,扶着月子书出门,来到了另一处居所。
那居所也在竹林之内,四周寂静,连蝉鸣都被风声吹淡了不少,还能听到微微的竹帘摆动之声。月子书进屋后坐到了竹椅之上,屋内似乎已有人等在了那里,想来是治病之人了。那人似乎就坐在旁边,月子书将手放置在茶台之上的时候,还碰到了对方的衣袖。
苍茫子出言安抚道:“稍后我会用银针刺入你的体内,初时会有些疼,后面睡着就好了。”苍茫子的银针未等话音落下便刺入了月子书的体内,随后月子书的头便越来越昏沉,倒在了椅子上。
“至纯之血,果然能压制万圣之蛊,用换血之法,将她的血注入你的体内,能压制你的蛊毒。不过之后还得看看效果,若有需要,定期再找她换血便可。”苍茫子在碗中融入两人的血,并未有太大的排斥反应,正常人闻到这么重的血腥味早就反胃了,可苍茫子的眼中却只有兴奋。
“不是只需要一点就行吗?怎么放了这么多血?”一旁的玉挽晴皱眉,月子书还是个小姑娘,放太多血自然会对身体有损,她虽然也是为了洛景栀而来,但看到苍茫子此举还是开口阻止。
“月子书毕竟是新月人,不好掌控,我先多储藏一点,有备无患。”苍茫子解释道,他虽然看上去外表颇为苍老,但声音却十分年轻,不过三四十的样子,又因为此刻的兴奋显得神采奕奕。
既然是为了洛景栀,玉挽晴也不好说什么,这是她姐姐留下的骨血,受万圣之蛊困扰多年,无论是牺牲谁的性命,只要能救他,都是值得的。
玉清思在一旁看着洛景栀紧皱着的眉头,也叹了口气,他与洛景栀一同长大,岂会不了解洛景栀的为人?若不是近几年病势越来越沉重,他也断断不会同意此法,如此这般吸食人血,与洛景栀一向不屑的邪魔外道有何区别。难怪洛景栀脸色这么差,他素日以正道为念,这般阴毒的维持性命之法,真的比死还让他难受百倍,可游北和玉秋的战事即将开启,他若是在这个时候倒下,就满盘皆输了。
洛景栀极少在人前展露自己的不耐,愤怒和不甘,可此刻,望着倒在身旁的少女,她身上溢出的鲜血,他脸上如刀锋般锐利的戾气,比面对战场上的敌人还要强烈。那是一种强烈的羞愧和愤恨,命运让他来到世上,却又让他连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今天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上天真的赋予他使命的话,就让他成功这一次吧。
血腥味扑鼻而来,即便是已经昏倒,可还是让对味道十分敏感的月子书忍不住皱眉作呕,不禁让她感觉回到了那日的战场之上,残肢,头颅,恶疮,蚊虫,呕!
在场几人都没想到月子书竟然能醒来,好在月子书虽然吐了一地,意识还是昏沉的,不曾看清面前的人,只是依稀看到那一身白袍,伸手想去触摸那白色衣袖,却还是无力倒下,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念情吗?
玉清思又在月子书身上施了三道昏睡针,扶住她到了竹席之上,洛景栀最是喜洁,方才那一吐,还有些溅到了洛景栀衣摆上。而洛景栀本就心存厌恶,如今可谓是雪上加霜,本该怒从心起,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只浮现出苦笑而已。
一介月奴,和自己这堂堂太子,此刻竟然命运交错在了一起,从来注重威仪的他,此刻只是瘫坐在椅子上,便是衣摆的污秽,也不想理会了。
“师父,我好难受。”月子书紧紧皱着眉头,有人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周围的气息好难闻,师父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把自己带走呢?
不断喊着师父的月子书让洛景栀心烦,胡乱扯下自己腰间的香包,让玉清思挂在月子书的头顶,
忽而鼻尖传来一股莲花之香,如同一圈又一圈荷塘的涟漪,渐渐驱散了战场的昏暗,好似许多年前,她和师父在乡间的莲塘里摸鱼,远处炊烟袅袅,到了做饭时辰他们也未摸到一条鱼,最后还是只得以莲子充饥。
“师父,我想吃鱼。”幼年月子书一脸不情愿,好不容易师父答应给她捉鱼,却还一无所获!
“鱼有什么好吃的,全是刺,又腥又臭,你喜欢吃腥臭味的东西吗?”师父拧了拧自己裤腿的泥巴,恶作剧似的凑到她面前说道。
“呕,师父,我不吃了。”月子书知道师父肯定是故意的,可是一想到又腥又臭的味道,她还是受不了。
“那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鸡啊?”月子书知道,师父最喜欢吃鸡腿了。
“吃鸡?今晚谁先打到肥鸡,谁吃鸡腿!”师父比她手脚还快,蹭的一下就窜到池塘边的树林子里,最后吃上鸡腿的还是师父。
而苦哈哈地用荷叶包鸡在火边烤的,只有她这个小徒弟。
再次醒来的月子书是躺在竹楼的床铺上,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侍女告诉她,她已经在此处昏迷三天了,但只要苏醒便是无碍。月子书笑着接过侍女送来的汤药,喝完之后起身收拾了一下便请求侍女带她出门去了。路上却遇到了玉清思,他似乎很意外月子书这么快就离开了,问道:“我那朋友也是慷慨之人,此次多谢你了,若有什么可以补偿的,尽管开口。”
如此这般,应该是治好了吧,那她的事情也算是办好了,但若是自己不提条件,恐怕对方还放不下心,不如就“纹银三千两,送到我家里去吧。”
玉清思也半晌无言,笑着点头挥着拂尘示意她出去的路:“知道了,那你好好保重。”
月子书笑着摆摆手,挥手作别,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有交集了。太仓太子,希望你能实现世人所期盼你完成的使命吧。
越过竹林,月子书走向了自己来时的街道,玉清思足下几点竹林便已消失,转过几处回廊,来到千里莲塘之上,有一人乘舟正在下棋,棋盘对面却无对手。玉清思飘然而至,也不行礼便坐下了,那小舟竟只如同被湖中锦鲤轻推了一下,半分晃动也无,可见来人武功之玄妙。
“她想要什么?”洛景栀轻轻落下一枚白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过只低头凝视棋局,旁人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此刻的他脸色也有些过于白皙了,玉清思还担忧了几句,可只有洛景栀知道,十年来自己的身体从未如此爽快过,那五年未曾突破的御风心法竟然短短三天就破镜了,原来最后一重是浴火重生。这样美好的滋味让他贪恋,而这份贪恋,让他恶心。
“纹银三千两,你派人送去吧,浣花园玫瑰圃。”玉清思那修长如笋尖的手指正清清拨弄着荷叶上的露珠,想起方才擦身而过之时,那女子悠然自若的模样,不由得心内一笑,亏她想得出来,纹银三千两。常人若是有机会攀上他这尊贵无匹的朋友,必会将此情记在账上,可她却用纹银三千两一次结清了,真这么不欲与他们日后再有什么关系了吗?
“三千两。”洛景栀嘴唇微张,手下的棋子也凝滞了,也未曾料到月子书想要的竟然是,钱?不过三千两,是不是也太便宜了点,也罢。品味着这三个字,颇为无趣地掷下手中的棋子,眼睛望向千里莲塘,目光如莲花一般洁净无暇。
玉清思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男子无奈一笑,若是一个人向来高高在上,习惯颐指气使,必然是难以接受一个低贱无比之人的帮助的,说不准,在自己被救的下一刻,就是马上杀了那见证过自己狼狈之人,“景栀,你会怎么做呢?”玉清思在心里默默想着,却没有问出声。
回去之后,月子书想要的三千两白银如期而至,倒不是抬了来的,而是庄主悄悄把她叫去,给了她三张银票,还给她放了几天假,嘱咐她好好休息。芒种之后,百花皆谢,唯余荼蘼,千洲城外的望春山荼蘼花开的正好,三人便结伴而行去往赏花。
望春山除了有千洲最大的满山荼蘼花,还有着万里茶园,来往的山客都少不得饮上一杯香茶再走,喝完茶再去往探云峰求几支好签。荼蘼司缘,佛曰: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千洲人都相信荼蘼花是自己前世的爱人,到探云峰拜花神,能让自己找到前世的爱人,再续前缘。在花季来往此处的少男少女无数,倒是月子书三人初来乍到,被人群挤得不行,本不想抽签,也只得顺着人群一起,去往香堂敬上了一炷香。
三人倒是都抽到不错的签,月子书的签语写着:临溪成夏,熠熠生花,无奈笑着摇摇头,将竹签一抛,只见那签子倒插入香炉之中,很快便淹没在香灰之中了。
川云和浅柯还没来得及阻止,上前责怪道:“这签也未必只有姻缘一种解释呀,签上说小姐的前路必是繁花似锦,怎么样都是好的,小姐万不该扔了的。”
月子书摊开手无奈笑道:“已经扔了,那可怎么好呢?”但神色之中分明是毫不在意的,川云和浅柯自小便拿这位主子没办法,只盼主子的前路不要再那么坎坷才好,花神大人啊,你千万不要和小姐计较,还是保佑小姐找到可托付之人,白首偕老。
月子书微微侧身,却是看到川云的签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浅柯的签云:昭昭如愿,岁岁安澜。感情都是拿好句子来凑,月子书虽不真心相信这些东西,但还是祈愿这两个丫头今后能如这签语一般幸福美满。
下山之路,三人选了人少的那一条,比来时更能好好欣赏两侧的花香,虽已不是新茶的季节,那风中的茶香依旧清晰可闻,远处还传来那幽微的花神庙的香火气,真正的望春山此刻让奔波的三人心中都万分平静,不禁想到小时候三人在黄龙山的日子。
月子书虽然年纪最小,身材也最瘦弱,可自小性子跳脱,总是蹦蹦跳跳上山,上到一半便累了,川云和浅柯便一人拉一只手,拖着她上山。
后来月子书修习道法,习得踏雪的身法,黄龙山在她脚下便如云间一般轻盈,三人竟是再未同路一起爬山了。
“好久没看到累成这样的小姐了。”浅柯感叹道,她知道月子书如今全然使不出那些道法和武功了,但是一直不敢问。
“这五年,小姐到底去了哪里?”川云也不敢问,可是总觉得小姐五年来变化实在太大,从之前张扬任性,变成现在温和淡然的模样,即便与念情太子道不同,可当时为什么要一走五年呢?
月子书叹了口气,五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再次见到两个丫头也如同恍然隔世,不知从何说起:“我去了人间,师父说最难的修行都在人世间,若不是此番的修行,我都几乎要忘记,和你们一起相伴走在山路上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川云和浅柯虽然听不懂,但是她们确实也感觉,许久不曾和以前一样了,如今这样平平淡淡,挺好。至于过往的那些年,那些人,忘了也好,不必再提。
三人行至山脚之处,叮铃声传入耳中,竟比那日宫宴之上的乐师国手弹奏的仙乐还要动听,寻音探去,原来是一处茶馆,店名遥枝寄春,她们听见的叮铃声原来是店家挂在门前的一记风铃,春日之中更显清脆,不由得让三人驻足,又在此处饮了一杯茶。
山脚处往来小贩极多,甚至还有卖包子的大叔,担着那冒着热气的蒸笼正欲往山上走去,各类彩绳,饰品,鲜花,茶叶的摊子更不计其数,那茶馆就像是在此处迎来送往的主人一般,静静屹立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茶水饮尽,月子书却还是望着那屋檐上的风铃发呆,那是只陶瓷和竹筒做的普通风铃,你猜价值几何?
账房先生觉得,怎么着也值不了三千两银子,他可是为主家赚了好大一笔生意!故而店长把他痛骂一顿之时,他真是觉得委屈极了。
“要让人把风铃再买回来吗?”玉清思忍俊不禁,看着前方淡然依旧,却连自己一贯要喝上一杯的芳竹沁雪都放下了,那天下最端方雅逸的太仓太子殿下。他自小与洛景栀一起长大,出生玉秋国,长于朝澜谷,故而两人从小便如兄弟一般,天下自然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洛景栀。
由于这身上的蛊毒,洛景栀从小修身养性,除了朝政上的事,一向是自居自处,头一次和女子有这样“肌肤之亲”,这女子本也已经事了拂衣去,但她竟然用太子所赠的三千两银子买回了太子茶园的一挂亲手做的风铃。风铃可清心静神,虽是太仓太子亲手所做,可也只是十岁小儿的水准,三千两确实是亏了。
今日他和洛景栀望春山一行,真是有了有趣的发现呢,本想桥归桥路归路的两人,看来缘分不浅,洛景栀波澜不起的心湖,多年来只为月子书泛起过涟漪,愧疚或感激,厌恶或逃避,思虑多了,有了俗世的七情六欲,神明也会堕成凡人,不知是福是祸?
道德经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因缘际会,一切也许天意自有安排。
洛景栀将茶杯轻轻一掷,杯中茶水竟然溢出了一些,可他丝毫也感受不到烫,本欲来此静心调理,却还是碰见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难道是孽缘?若月子书施展魅术想接近自己也罢,若贪图自己的钱财权位也罢,若为了给家人报仇也罢,可是这些通通都不是那女人想要的,偏偏他的身体一天好似一天,那女人却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付出了什么。
最终,洛景栀倒也没有真的再让人把风铃赎回。月子书回到家中,把风铃挂在门前,一夜无梦。
“小姐昨夜没有做梦了诶。”浅柯一大早端来早饭,兴致勃勃说道。
川云也点点头,掩盖不住的高兴,“看来真的是三千两的风铃非同凡响,有镇神的功效。”
月子书咬着馒头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挂风铃清脆婉转,最重要的是竹筒里的清心香让她闻了很舒服,虽然三千两足够买好多清心香了,但是留着这么多钱总觉得不自在,还是花了的好。
“诶,小姐,竹筒里面还雕刻了栀子花的图案呢!”浅柯欣赏这风铃,越看越觉得这风铃清雅不俗。
“嗯嗯。”月子书边吃了口馄饨,边点头应答,却突然想到洛景栀的名字里面,也有栀子花呢。
不对,这人怎么无处不在啊,也不知道身体彻底好了没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