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还没过完,天下就发生了几件大事。玉溪公主赶回玉秋,却只赶上了玉秋皇的葬礼,丧期不得成婚,两国联姻至少得拖到一年后;玉清墨继任为玉秋皇,任命了一名新月术士为国师,据说那国师名叫月晨,能够呼风唤雨,单单是他的一名手下在玉秋和游北的战事前线都能压的游北后退百里;游北接连两次请太仓援助,毕竟有过此等经验的就只有太仓此前和新月太子的一战了,然而太仓以筹备太子婚事,国内不欲再起战事为由,一直按兵不动,大家都猜测太仓这是要隔岸观火,渔翁得利。
但是月子书却觉得并不是大家所以为的那么简单,别的不说,就连她都一个多月没见到洛景栀了,若是这个人没有参与最近这几件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事,她第一个不信。
不管怎么样,这些事情都不如眼前这些柔软舒适的布料更能吸引她们几个女孩子的注意。
“几位姑娘,这都是上好的布料,夏天穿这个也清凉,最显得女孩子秀气了。”店家热情介绍中。
洛忆蘅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终于想清楚关窍,“为什么你只穿绿色呀?而且款式都差不多,换了衣服跟没换似的。”
“绿色挺好看的呀,而且方便又简单。”月子书摸着那湖水一般清凉的料子,十分满意,直接换上一套浅绿色的百褶裙,那百褶是用最柔软的丝绸折叠而成,宽袖穿在身上如水般流动,虽无任何图案装饰,但穿上衣服的人,已然是一道风景了,似那九天仙瀑中飘来的神女,轻舞灵动,飘逸出尘,若是在盛夏时节,这样的装束望之就令人心旷神怡。
川云笑着点头:“小姐确实很适合穿绿色。”
“嗯嗯,姐姐,这个买下吧,夏天就能穿了。”夕颜也赞同。
月子书将看中的几件衣衫和布料都吩咐人拿回太子府,又同洛忆蘅说要再给夕颜多挑一些,马上夕颜的肚子就该大起来了,现在洛司微对她爱护的紧,也私下嘱咐了她们,要多给夕颜置办一些更好的衣裙和首饰。
夕颜一向娇嫩,适合粉色和紫色,洛忆蘅便让店家将这些颜色的布料全部包起来,夕颜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么多衣衫,一下子都没适应过来。
“我不用啦,反正生孩子就十个月,买这么多不是浪费吗?”夕颜连连摆手拒绝。
洛忆蘅却毫不在意,笑她道:“你还给司微省钱啊?”
“我······”夕颜有些不好意思,先前她对洛司微是千嫌万嫌,现在表明了心意之后,大家都不止一次笑过他们俩了。
月子书替她解围,拉着洛忆蘅就出了店门,大家又来到了买首饰的几家店铺,洛忆蘅给月子书挑了不同形制的几支银簪,月子书却一眼看中了一只珍珠钗,那三颗珍珠色泽洁白远在羊脂玉之上,圆润度不比人工盘的珠子差,镶嵌在弧形的银钗尾端,遗世独立,简洁大方。
“这个多少钱?”月子书问道。
“太子妃要的一切东西,都可以随时拿走,不收钱的。”店主低头恭敬回道。
洛忆蘅笑笑,拍拍月子书的背,说道:“那赶紧多拿点。”
“好,我就要这个吧。”月子书拿起珍珠钗,对镜自照,插在发间正好相配,衬得发丝更加乌黑发亮,不胜容光。
“这个珠钗还有一个名字,琼华。”店家最后介绍了一句,这可是太子殿下吩咐一定要给太子妃带上的,没想到太子妃一眼就看中了,看来这两位主子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怎么这么素啊!”洛忆蘅向来喜欢色彩绚丽的首饰,见到月子书挑的琼华,连连摇头,挥斥方遒般地指挥店家拿这个搬那个。
月子书叹气,和川云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毕竟她俩都是在黄龙山长大的,在衣衫首饰方面都比较朴素。
最后,虽然名义上是洛忆蘅陪着月子书和夕颜逛街,实际上呢,却是月子书和夕颜跟在洛忆蘅屁股后头,两府的下人全部听洛忆蘅的吩咐,一件又一件的珍宝绫罗送进了府中。
四人正要去下一家店,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子书。”许久不见的晓寒,还是那样挽着袖子,即便是初春寒冷的天气,也不见她露出半分虚弱之态,依旧风风火火的。
月子书拉着洛忆蘅去了晓寒的摊子,准备吃碗面再回去,说起来,洛忆蘅还是第一次来呢,不过看着晓寒母女将面摊经营地这么好,心中也有一阵欣慰。
“你们是出来置办婚礼用品的吧?”晓寒自然知道月子书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事,虽然几个月没见到她,但是也打心眼里为她高兴,也真心觉得月子书配得上世间最好的男子。
洛忆蘅笑着回答:“是啊,买了好多呢,到时候婚礼,你也要来哦。”
晓寒身份低微,她知道自己也不够资格参加太子的婚礼,虽然平时是那么英姿飒爽的女子,但每次只要涉及到皇宫里的人,她便从卑微到抬不起头来。
“我一定会记得给你发请帖的!”月子书知道她的心病,但也希望她们的关系不要受到身份的限制,能够一直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面,谈论生活里的趣事。
晓寒给大家上了面,多多加上了各种码子,有月子书喜欢的鸡肉,川云喜欢的木耳,洛忆蘅喜欢的牛肉,夕颜喜欢什么她还不太了解,所以就都加了些。看到夕颜将木耳和韭菜都挑了出来,晓寒有些不解,问道:“夕颜,怎么不吃木耳和韭菜?”
夕颜自然是因为怀孕吃不了这些,但是面对晓寒,她有些说不出口。关于晓寒和洛司微的往事,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就听说了一些,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莫名有些心虚。
见四人都不说话,晓寒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莫不是有了身孕?”
夕颜低着头不说话,另外三人都尴尬地看着晓寒,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剩下的半碗面,几个人都不记得是怎么吃完的,总之回到太子府的时候,月子书等人已经是一脸疲惫了。
而太子府绮菲殿,暮年悄悄走到正在看信件的洛景栀身边说道:“殿下,太子妃回来了。”
洛景栀难得在书房的时候,嘴角还能翘起,展露别的情绪,笔尖点过乌青的砚台,说了句,“请她过来吧。”
“是。”
一脸慵懒不羁坐在他旁边的玉幽澜看着洛景栀毫不掩饰的温柔笑意,简直不忍再看,扶额苦笑,虽说把月子书叫过来肯定要问她月念情的底细,但不知见到月子书的时候,洛景栀还问不问得出口啊。
近来洛景栀稳坐高堂,安排他和玉清思在游北战场上帮离歌应对,但奇怪的是月念情并未使用任何咒术,玫瑰堡一战中除了主将夜凉兮之外,玉幽澜根本没见到月念情的影子,即便是斥候打探到有术士在玉秋的阵营,但他们到目前为止的确未做出任何举动,似乎在憋着什么大招似的,这不玉清思在玫瑰堡坐镇,玉幽澜就回来与洛景栀商议对策了。而洛景栀也知道,月念情的事,问月子书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月子书还不知道月念情已经回来的事情,加上洛景栀有意瞒着,玉幽澜还只能旁敲侧击,不敢直接对月子书全盘托出
月子书踏着缓慢的步子来到了太子府的绮菲殿,而月子书不知道的是,这个月的绮菲殿,可谓是门槛都要被踏破,尽管她就住在朝露殿,也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一样。
只见屋内洛景栀坐在堂前,跟前坐着洛司微和玉尔朱,还有站着的一身白衣的容言,不同于以往的是,这几个人脸上冷峻严肃的神情,是月子书从未见过的。呆呆站了片刻,月子书一脸静默,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但月子书看着只觉得疲惫,尤其最近筹备婚礼的事宜加上处理晓寒和夕颜的关系,她已经预感到做洛景栀的太子妃是一件多么繁琐又无趣的事情了。
洛景栀未想到她来的这么慢,正在桌前写着什么,还差了几行字没完,月子书就已经趴上了他的窗台,双手撑着脑袋,静静看着他。洛景栀笑着加快了剩下几笔的速度,不过即便是写的快了些,那字迹依旧端正娟秀,有大家之风。
写完就放下笔来到窗前,见到月子书的发间果然戴着他精心挑选的琼华,即便是尊贵自持如洛景栀也忍不住为心上人喜欢自己的礼物而高兴,嘴角早就翘起,眼神中的欣喜与爱意,同方才回信时的洛景栀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其余三个人却是难得见到洛景栀的柔情,要知道刚才他们可是在讨论游北和玉秋的战事,而洛景栀这个月筹措的种种,皆是令人胆寒的狠绝,可是原来再如何冷酷的男人,在心爱女子的面前,都会合上剑鞘,隐去一身风雪。
玉尔朱自从被洛景栀冷了几个月之后,对月子书也颇为忌惮起来,看到上次就连晴姨都劝不住洛景栀,她也第一次意识到,洛景栀真的会为了月子书放弃她,甚至杀了她,不过没关系,她和月子书终究是不同的,月子书只会风花雪月,那自己就全心辅佐洛景栀,只要能让月子书也膈应她的存在,那她就还没输。
玉尔朱的鄙夷并没有让月子书放在心上,当来到屋内时才发现,原来玉幽澜也在这里,还似笑非笑一脸深意地看着自己。
洛景栀拉过她的手,把一个手炉递给他,漫不经心问道:“今日买了些什么?”
“太多,都记不清了。”月子书拧着眉头,陷入了回忆,洛景栀手指蹭了蹭她的脸,帮她舒展了眉梢。一旁的容言温和一笑,提醒道:“太子的婚礼规制应在一百万两以下,月姑娘今天下午买的这些东西,就足足占了三十万两。”
这是在说她花钱大手大脚?
月子书从来不会算账,只知道没钱就赚钱,有钱就花钱,但是想到自己成为太子妃之后,花的每一笔钱都有人记着,还真的有些掣肘,尤其玉尔朱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月姑娘,身为太子妃,可是要持家的,不然······”
洛景栀冷冷的眼神过去之后,玉尔朱就不敢再说了,可是月子书本就烦闷,换做平时她只会一笑了之,今日竟然破天荒回了句:“ 只要把三十万两的亏空补上就行了对吧?”
在场皆是一惊,不是惊讶月子书轻轻松松开口就能拿出三十万两银子,而是月子书不耐顶撞的态度,与以往的她完全不同。
莫不是知道月念情的事了?
月念情三个字自从出现,就成为了洛景栀的一块心病,虽然他知道月子书和月念情本来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妹,但月子书对于月念情的感情,以及他从川云口中听说的两人之间的往事,他心里就有一个念头,当年若是月子书答应了留在月念情身边,按照新月皇室的放荡作风,两人执意要做夫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月子书因为大义,当初阻止了月念情的暴行,可是这一次呢,再逼她站在月念情的对立面,她会不会陷入更深的梦魇之中?
洛景栀突然不敢开口了。
但月子书似乎也意识到洛景栀突然低落的情绪,舒缓了脸上防备抗拒的表情,柔声开口道:“我想到我的信物是什么了。”
洛景栀倒是颇为意外,他最近耳朵里听到的,月子书只是买了些女子的东西,本来以为今天下午买的画粉是要作画送给他,难道不是?
预料到洛景栀绝对猜不着,月子书心里也有些得逞的快意,灵巧地掀开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腕这一段,那里除了璀璨的紫水晶手链之外,皮肤上还多了一块绿叶的图案,细看还能看到白色的栀子花瓣,只是肤色太白,远看倒看不出来了,那盛开的小栀子花就点缀在腕骨中间,勾勒出微凉春意。
“我想了多日,身上也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东西,不如就把我自己送给你吧!”还记得在九仙洞里,千红岩也说过,她身上最珍贵的就是自己本身了,比起身外之物,她还是觉得全心全意的付出,才能配得上洛景栀那么浓烈的喜欢。
旁观的几人都愣了,就连玉尔朱也没有多说话,而洛景栀却不可置信地拿起她的手,此前谈论的正事全部从脑袋里被一扫而空,只看得到眼前美好无暇的女子此刻被刺破到微微红肿的肌肤,带着些心疼,甚至眼底微微有些怒意,问道:“这是刺青?”
洛景栀拿过芳茗递上来的温热手帕,轻轻帮月子书擦拭手腕上有图案的地方,擦到泛红之后,那图案也不曾淡下半分,月子书蹙眉挣扎,回道:“对啊,擦不掉的。”
看到他的表现,月子书才意识到,在他们眼里,只有犯了罪的囚犯才会刺字,带着一辈子抹不掉的耻辱活着,正常人哪怕是农妇都不会在自己身上弄这些东西。看来自己的举动,还是太惊世骇俗了。
“为什么弄这些东西?”洛景栀眼里的月子书,并不是会用这些青楼手段妆点自己,吸引男人注意的人,而他也不希望月子书的生活里只有讨好他,这么不爱惜身体的行为,即便是出于爱意,也会让他不舒服。
“因为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名字了啊。”月子书有些失落又执拗地解释,这是她能想到表达心意最好的方式,虽然可能对于皇家出身的他来说有点不入流,但她不后悔,“一辈子很长的,我希望自己不要忘记此刻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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