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司微的一生,是极幸运而又极坎坷的一生。父母疼爱,手足相惜,一生富贵,又不用扛什么责任,幸。永远逃不开父母兄长的压制,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价值,即便用尽全力也没办法做到他人的期待,不幸。
唯独夕颜,她的眼里没有太仓,没有皇兄,只有他。和夕颜在一起的时候,洛司微才觉得自己只是自己,不用刻意做君子,不用逃避任何人的锋芒,不用强颜欢笑按照他人的安排去生活。第一次是被设计,而第二次是心甘情愿的沉沦。
看到夕颜伤一天比一天好,他胸口的烦闷不安也一天天散去;看到夕颜质问他与玉溪的联姻,他的心便如塞满了海沙,堵得慌;看到夕颜失望地落下泪,他只想好好把她抱进怀里,告诉她这真的不是自己的本意。可当她问,“那你呢,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的心?重要吗?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原来自己心中所想,也是有人在意的?这一刻的爱意再也不愿掩藏,只想狠狠释放。那一夜,他们互相温存,疯狂占有彼此,而天明之后,一切又如幻梦一般,消散云烟。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会鼓起勇气吗?洛司微想,还好有孩子。
还好你还在,宝贝。夕颜第一次感谢上天,没有带走她的孩子。司微,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没有做到的话,我不会怪你,只会永远离开你。
两人携手来到洛景栀的面前,因为他们如果要在一起,那么首先应该过的,就是洛景栀这一关。此时洛忆蘅也听说了此事,大家都坐在了一起,全部不同意洛司微的想法。
“再过四天就要成婚,此时悔婚,你可知后果是什么?”洛景栀只是平淡地跟他阐述,按照以往洛司微的性子,必然不会愿意自己给太仓带来任何麻烦,可今日不同了。
“臣弟愿削去一切爵位,贬为庶民。”洛司微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什么后果,都无惧无畏。
洛忆蘅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强硬的洛司微,这个同胞哥哥自己是最了解的,一向温顺随和,如今这般,看来是认真的,出言缓和道:“也不一定要把事情闹大嘛,可以等婚礼结束之后再接夕颜入府,这样两边和平相处,把影响降到最低。”
确实,夕颜本就是妓女出身,而她一开始也说过,是可以为妾的。但洛司微却摇摇头坚定说道:“我要娶夕颜为妻,至死不渝。”
若是一开始就让夕颜为妾,自然没什么,但现在,夕颜也不想做妾了。此事既然已经闹开,那就要么生,要么死。两人相视对望一眼,双手紧扣,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决绝。这些落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眼里,则是无奈和感叹居多。洛司微的眼神,和几年前要娶关晓寒的时候不一样了,好似青涩懵懂的少年,也长成了勇毅有担当的男人。
对于洛景栀来说,看到弟弟的变化是喜大于忧的,而太仓和玉秋,如果一定要有导火索开始宣战的话,那么这个时机倒也不是不行。
“既然这样,婚礼就先延后吧,玉秋皇病重,玉溪公主回国探望。”洛景栀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简简单单化解了目前的困境,而他对玉溪公主的态度,也昭示了他完全没把玉秋放在眼里,这份来自上位者的慵懒和随意,是在场任何一个人都不具备的。
月子书松了口气,洛景栀不反对并且给洛司微想好了解决办法,那夕颜应该可以好好生下孩子了。而洛忆蘅则清楚,夕颜腹中的孩子能不能留,那不是太子皇兄可以说了算的,还有自家的母妃,那样强势的性子,会不会像对待晓寒一样,那夕颜也处理掉?
“父皇和母妃那边······”洛忆蘅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而洛司微也早已想过,手下轻轻安抚夕颜,对洛忆蘅说道:“如果母妃真的不能接受我们的话,那她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儿子吧。”
六年前,他确实没有勇气,但是现在,为了所爱之人,他可以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淑妃和太仓皇会怎么处罚洛司微,月子书也只能通过洛忆蘅的口打听了,因为洛景栀向来只管国家大事,对于自己这几个兄弟姐妹的私事,他过问得很少,连带月子书也被他拉走了。
“诶,你做什么,我还想问问之后夕颜怎么办呢?”月子书不满地数落。
“你还是别瞎掺和了,越帮越乱。”洛景栀可是没忘记她让贴身侍女去买落胎药然后让他也在大庭广众被人逼问得不能自辩的事情。
“还不都是你,跟个哑巴似的。”月子书不明白,他肯定可以有办法不叫她过来,为何还是让她被堵在屋里,平白挨一通絮叨?
“世人都以为你我已有夫妻之实,这对你不好。况且皇姐对你误会颇深,现下误会不满变成了愧疚尊敬,不是挺好?”洛景栀行事,极少有单纯和冲动的时候,此前用紧密的网将她捕捉在了手心,现在又一点点在解套,就像是几十年的老渔民,耐心而又缜密。
“你这个人!”能不能别总用这么猛烈的方式?后半句话月子书没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只能转移话题,问道:“你真的不介意,我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吗?”
洛司微是他的弟弟,现在都快当父亲了,那他肯定有一天也会想吧?
“司微不是都替我们生了一个了吗?”洛景栀轻轻一笑,而清澈的眼中此刻又闪过一丝光芒,仿佛这全天下就没有他算计不到的事情。
“什么?你说夕颜的孩子?”月子书诧异地望着他,连脚下的步伐都停了下来。
洛景栀不置可否,拉着她继续往朝露殿走,携着冬日的寒凉之气,显得声音更加冰冷到不容置疑:“他俩分别欠了我们俩一人一个大人情,不还行吗?”
“你这个人!”月子书一时想不到什么词形容,但就是觉得洛景栀太黑心了,一日之间把自己的兄弟姐妹,连带太仓皇和淑妃全部算计遍了。
“怎么,怕了?来不及了。”洛景栀轻笑的愉快中带着沉稳的自信,他习惯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唯一的缺点是太过忽略别人的感受,所以在他身边的人,总是要无限退步。
面对这样推动一切事情都按照他的预期去走的强势男人,月子书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有了洛景栀的这句话,夕颜的孩子应该是可以平安生下来吧。
在朝露殿见过方嬷嬷之后,洛景栀带着她挑选婚服的款式,府中已经安排了二十位绣娘,接下来三个月都会负责给他们俩裁制新衣。
“这件,还是这件?”把三本图样子翻出了花,洛景栀还是在两件里面取舍不下,而一贯日理万机的他,竟然花了整整一下午去做这种事,已经是令芳茗都无比惊讶了,更何况向来行事果决之人,竟然在两件衣服款式里面纠结这么久,让芳茗更加相信了一句话,爱让神明沦为凡人。
“哎,都差不多嘛,要不就两件都做,到时候哪件做得好就穿哪件。”月子书向来不注重打扮,都是给什么穿什么,所以也不认为两件衣服有这么大的差别,尤其到时候都是红彤彤一片,更不明显了。
洛景栀蹙眉不满,捏着她的脸说道:“婚礼一辈子就一次,也这么不上心?”
“反正你平时给我准备的好看的衣服也不少啊,何必执着于那一天的那一件?”偏殿里不是有好几百身吗?
洛景栀笑着摇摇头,全天下恐怕只有她能够将世事看得如此透彻了,既如此,那便听她的吧。
“按照太子妃的意思,两件同时做,做的好的有重赏。”洛景栀将图册扔在桌上,对着绣娘吩咐完,又抱着月子书窝在躺椅上。
“你今日不用再忙了?”不怪月子书好奇,自从认识洛景栀之后,就没见过他闲下来的时候,基本一天都是挤成两天用的,今日没出洛司微的事之前,他们也是在书房议事的吧?
洛景栀轻笑一声,“这话听着好似在埋怨我一般?”身为丈夫,自己确实给她的时间少了一些,“那今日就当做补偿?”
什么补偿?月子书以为他说的是此刻,正想反驳,却看到洛景栀起身让芳茗拿来纸笔,正是生辰前月子书送给他的那一方引香墨,月子书低头浅笑上前给他磨墨。洛景栀摊开那上等的宣纸,行云流水地勾勒出线条,不一会,那纸上俨然呈现的是月子书拉弓时的模样,浅处着笔反而更显风韵。朱砂着色,赭石点妆,一身红色裙装耀眼夺目,头发有些凌乱,可眼神偏偏专注,射箭的姿势完全不带任何的娇弱,张弛有力。这样自信张扬的一面,让洛景栀迷恋,也很怀念。
从夕阳落幕到月儿逐渐爬上云梢,时光翩翩走过,可两人完全沉浸在画中,倏忽不觉,直到月子书看着他题了一行字“赠爱妻月子书以娱景栀题”,倒是一下子被搞得很不好意思,拍了他一下,走开去给花翻土去了。
洛景栀正自得其乐呢,哪里能放过她,又将她拉到自己腿上乖乖坐着,问道:“你看好不好?”
月子书又是羞又是气,愤愤道:“哪里好,我们都还没成亲呢,谁是你爱妻!”
“哦?来人,取我的印来。”洛景栀紧紧抓着身前某人那不安分的小手,瞟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压住了这不听话的女人。
芳茗将太子的宝印递上前来,洛景栀重重地盖上了文音太子印,这下逃不脱了。这幅画和之前月子书画的太子听琴图一起,都挂在了朝露殿里,这下可好,小夫妻给对方画像,这样“高雅”的闺房之乐,不知道被外人怎么传去。
月子书真是不服气,洛景栀这个人虽然长了一张温和儒雅的脸,可骨子里却极其霸道,不容人忤逆,占有欲极强,甚至有时候还有点偏激,可恨的是这一面全都只发泄在她的身上,人前还是那风华绝代,从容不迫的样子。
看着月子书的脸色从别别扭扭,变成丧声耷气,最后彻底放弃挣扎瘫软在自己怀里,就像那戏台子上变脸的关公,洛景栀没忍住笑了出来,还笑了许久。而他那可恨的贱兮兮的笑,月子书除了白眼,什么反应也懒得做了。
注意到桌上那块温润的羊脂白玉,月子书拿起来细细观赏,这印虽然重能决定天下数万万人的生死,可实际拿起来却如此轻巧玲珑,甚至还有一些,可爱?那上面并没有雕刻龙一类的,而是刻的两朵莲花,莲瓣圆润厚实,一点不硌手,摸上去就像洛景栀这个人一样,初识只感受到微微凉意,摸久了就能品味出那份温和润泽。
洛景栀静静婆娑着爱妻的腰,闭上眼晴靠着椅子,好不惬意,忽然懒懒问道:“你的信物想好了吗?”
“没有。”月子书打算慢慢想,反正婚礼还有三个月,但是洛景栀一向是未雨绸缪的性子,难道早就准备好了?
“你不会已经准备好了吧?”如果是这样,那她可以先不收吗?
洛景栀看着她的反应,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估计自己此刻就算送她信物,她也不会想收,“那你就慢慢想吧,最近多让蘅儿陪你去逛逛,有什么想买的直接开账就行。”
这么财大气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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