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些。我学着人间电视剧里的痞气模样，往歪脖子柳树上一靠：“我是这片林子的守护者。” 尾音拖得长长的，顺手从竹筐里又捞起个桃子，在手里抛得老高。
他捏着桃子的手指突然收紧，下一秒，黑色风衣像展开的翅膀般扬起，他竟从三米多高的树杈上直挺挺跳了下来。落地时带起的风掀得我发梢乱飞，这家伙不简单啊。
他看向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接着问道：“这桃是给我的？”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
“对啊。” 我笑得更灿烂了些，顺手从竹筐里又拿起一个桃子，用袖子擦了擦就往嘴里送，清甜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老桃树今年第一拨果子，甜得很。” 果肉在齿间化开。
“那谢谢了。”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风微微吹过来，带着竹林的清香，却在靠近他身边时突然转了向，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我嚼着桃子，笑道：“不用谢，一块钱。”
他明显愣了一下，捏着桃子的手悬在半空，眼神里露出些许讶异。这反应让我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 任他是谁，恐怕都没料到有人会跟他算桃子钱。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点真实的情绪，不再是那种毫无波澜的低沉，尾音甚至微微上扬，“一块钱？”
“对啊，” 我晃了晃摊开的手，“老桃树说了，不能白拿它的果子，不然会闹脾气的。” 这话倒不全是编的，族里确实有规矩，非族人取走森林的东西，总得留下点什么作为交换，只是往常我都用几句提醒代替，今天不知怎的，就是想逗逗他。
他盯着我的手心看了半晌，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黑色的钱包，动作流畅地抽出一张纸币，捏在指尖递过来。那是张崭新的百元纸币。
“这桃子还算便宜。” 他收回手，将桃子放在手里把玩，没有要吃的意思。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让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觉得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我把那钱塞进牛仔裤口袋，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要去收拾竹筐，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跟阿柚和燕子说这事。
“你要是迷路了，往东南走三里就可以出去，” 我用下巴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那里的雾气正渐渐散去，露出隐约的竹林轮廓，“要去猎户木屋，付五十块钱就能带路。” 这话是说给真正的迷路者听的，猎户老李是族里安插在人间的眼线，总能不动声色地把闯入者送出去。
他把玩桃子的动作顿了顿，突然问道：“你对这儿熟吗？”
“还行，怎么了？” 我挑眉反问，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做我的向导，带我转转，” 他把桃子抛起来又接住，动作随意得像在玩一颗普通的石子，“我刚给的钱可不少啊。”
我愣住了，浅咖色的发丝垂落在额前，遮住了微微蹙起的眉头。“你不想出去？” 声音里的疑惑藏都藏不住，寻常迷路者听到出去的路线，早就迫不及待地道谢离开了，哪有人会想在这危机四伏的雾林里闲逛。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好好逛逛，你说是不是？” 他笑了起来，那笑容在光影里明明灭灭，眼神似乎藏着无数秘密。
“雾林里可不安全，” 我故意板起脸，试图吓退他，“前两天还有游客被树精缠上，差点走不出来。而且向导费很贵的，你未必付得起。”
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黑色的皮夹，打开时露出里面一沓厚厚的钞票，在斑驳的光影里泛着柔和的光泽。“这些够吗？” 他轻描淡写地问道，仿佛那不是钱，而是一叠普通的纸片。我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人出手如此阔绰，真是个有钱人！
我攥紧了竹筐：“你到底想逛什么？雾林里除了树就是草，没什么好看的。” 心里有些不安，他要找的东西，恐怕不一般。
他收起皮夹，笑容依旧：“自然是些有趣的地方，比如…… 那些常人看不到的景致。” 目光落在我身后的密林深处，那里的雾气正浓得化不开，是雾林最神秘的地方。
我突然明白过来，这人不是来闲逛的，他是有备而来。直觉告诉我，再跟这人纠缠下去，准没好事。我瞥了眼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担心起来：万一这家伙乱闯禁地，惊扰了沉睡的守护者，或是踩坏了守护结界，麻烦可就大了。
“行啊，” 我松了口，从竹筐里又摸出个桃子抛着玩，“向导顾问费每小时一百元，先付款。” 他挑眉的瞬间，风衣下摆扫过脚边的蕨类植物，那些卷曲的嫩叶突然舒展，露出藏在里面的七星瓢虫。“之前不是给你了吗？” 他的指尖在皮夹边缘敲了敲，语气听不出喜怒。
“啊？我没零钱找你，要不你把桃还给我？” 我伸手去够他手里的桃子，指腹刚要触到果皮，却见他突然往后一缩。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的阴霾散去些许，却更让人捉摸不透。风掠过他颈间时，我瞥见衣领里露出的半截银链，吊坠在阴影里闪了闪，像是块碎掉的镜子。
“你可真够黑的，我雇你半天，桃就算添头吧，怎么样？”“那也行。” 我后退半步倚在老树上，目光落在他颈间的银链上，故意拖长了语调，“你身上的那个项链，挺好看啊。”
他攥紧皮夹，指节泛白的瞬间，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刚落，四五张红票子已被拍在我掌心，纸币上的油墨味混着他身上的冷香，形成一种奇异的气息。“你看，够吗？”
“行啊，” 我把钱塞进牛仔裤后袋，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不过你得跟紧我。雾林里的岔路多，走丢了可没人给你报销搜救费。”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目光在我浅咖色的发梢和卷到膝盖的裤脚上打了个转，忽然道：“好，但先说好，你不要故意绕路！”
“行。”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朝西边走时，故意踩在块松动的石头上。那石头滚进草丛的瞬间，三只灰喜鹊突然从树梢飞起，翅膀划破雾气的轨迹，正是通往安全区域的暗号 —— 先把他往外围带带，总得摸清底细再说。
他果然快步跟了上来，黑色风衣在林间穿梭时，竟没蹭到一片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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