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叔！你——”辛舒一把将何遇拽至身后，青筋暴起的手背显示出他此刻的紧张。地宫阴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别动！”谢衡呵住要上前的众人，开玩笑一般，“我又死不了，别担心。”
他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眼神却始终锁定在那条巨蛇身上。
蛇的眼睛是一片灰白，没有瞳仁，它甩甩垂下来放信子，缓慢靠近谢衡，似乎是在辨别谢衡的气味。
谢衡身上突然一轻，只见清明身形如鬼魅般闪出，修长的手指竟直接扣住了巨蛇的七寸。那蛇头剧烈挣扎，碗口粗的蛇尾瞬间缠上清明的手臂，暗紫色的火焰"轰"地燃起，将清明整条右臂包裹其中。
"清明！"
谢衡瞳孔骤缩，正要上前，却被一道刺目金光狠狠弹开。他踉跄后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湿滑的石壁上。
只见太白广袖一挥，一个散发着金光的罩子如天罗地网般落下，硬生生将巨蛇与清明剥离。待众人回神，太白已经抓着清明受伤的手臂，那诡异的火焰将布料焚成灰烬，露出下面触目惊心的烫伤——皮肤翻卷，泛着不正常的紫红色。
“小郎君，这要是烧在脸上可怎么办啊？”太白半开玩笑，指尖上移划过清明的肩，摩挲着清明的脸颊，“疼吗？”
谢衡一把将清明拉到自己身后，隔在清明与太白中间。
"哥！"清惠扑上来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颤抖着从荷包倒出药粉，却在触及伤口时听到清明压抑的抽气声。
太白冷笑着收回手，"本君刚救了他。"
"当然要多谢神君。"谢衡扯出个假笑，转身时眼神立刻沉了下来。他直接撕开自己的中衣下摆，动作粗暴却小心翼翼地为清明包扎。
"原来你还知道疼？"他低声骂道，指尖不经意擦过清明腕间脉搏，感受到那里急促的跳动，“逞什么能？”
清明望着谢衡的脸，却笑了起来，“只看着吓人些罢。”
“呵。”太白甩手。
清明颔首，“多谢神君相救。”
“小郎君不必客气。”太白对清明时立刻换了副面孔。
她将那光球召来面前，那条暗紫色的蛇在光球内剧烈挣扎，发出“砰砰”的闷响声。
太白也懒得再理他们，向球内的蛇厉声道，“少在本君面前装蒜！为何迟迟不回九重天！”
回答她的只有地宫内，滴滴答答的水声。
几人望向太白与那光球，她原来是来找这蛇。
“它已经死了。”谢衡冷冷道。
太白猛地回头望向谢衡，“你说什么浑话？”
这小子遇到他，怎么总会惹些伤出来。
谢衡撇开眼，迎上太白的目光，“它死了，神魄早散了，神君看不出来？”
太白眼睫微颤，转身细查。
的确，神魄散尽，只余一副空壳。
“荒唐，怎么会——”太白愣在原地。
清惠的啜泣声中，何遇突然扑上来抱住清明："你吓死我了！"
“天界神官死在你的辖区，只怕是与你无关也会惹一身骚。”辛舒按上腰间的短刀，目光扫过太白的背影，“麻烦大了。”
天界的神死在了谢衡辖区，若上面那些老家伙追起责来，谢衡决计没有好果子吃，
“那些老东西什么时候讲过道理。”谢衡扫过那光球，“是非对错不在事，在人，他们认为是对就是对，若他们认为是错，就算是用唾沫星子淹了他们，他们也不会信一个字。”
"它是翼火星君，二百年前下凡失踪，如今出现在这里..."太白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转眼扫过众人，"诸位不该给个解释？"
“神君怀疑是我们干的？”谢衡挑眉。
太白反问，“难道不该吗？”
“的确，若是我的话，我也会先怀疑自己。”谢衡抱胸，微微扬起下巴，迎上太白的目光。
清明走到谢衡身侧，声音有些沙哑，“但神君既然这么问不就是在等我们自证清白吗？”
谢衡扫了眼清明的伤，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如让它自己说，神君觉得怎么样？”
太白抱起手臂，侧身让开，“请吧。”
谢衡来到金球之前，低声念了句咒，那咒语古老晦涩，音节古怪地扭曲在一起。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狂躁的巨蛇瞬间安静下来，灰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谢衡。
“角……我的……角……”
它的声音如同稚子一般，很低，回响在安静的地宫之中，透露出说不出的诡异来。
“什么角？”太白急声追问。
可它始终只低喃着，“角……我的……角……”
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变成无意义的嘶嘶声。
谢衡无奈，“角是它的念，执念，它现在就是为执念所驱使的一副躯壳，与凡人死后所化的走尸相似，困于所执之念中，死后也不得安宁。”
闻言何遇打了个哆嗦，走尸这种东西他是最烦的，烂乎乎的勉强有个人形，偏偏还最为难缠。他曾经在一次任务中遇到过，那腐臭味三个月都没从他鼻子里散去。
“翼火星君颅后是否长有两只角。”辛舒指向巨蛇后脑上两处狰狞的伤疤，那伤疤周围的鳞片翻卷，露出下面粉红色的嫩肉，显然是被硬生生扯断的。
太白反应过来，转身看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的确，它的角被拔了。
“什么人敢有这样的胆子？！天界的神也敢下手！”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地宫中回荡，震得顶上的水珠簌簌落下。
“那是有人藏了它的角，它才会被困在这里？”清惠走到清明身边，歪头看向谢衡，“我们该怎么才能找到它的角？”
“问问它呗。”谢衡耸肩，指向翼火蛇。
几人看向光球之中的翼火蛇。
“能行吗？”何遇看着在光球之中缓慢蠕动的大蛇，低声问道，“等等，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
清惠出声，“是蝉房。”
何遇这才反应过来，又回到了他刚刚被绑的地方。
深褐色的大门两侧有镶嵌在墙壁内的烛台，昏黄的烛光之下，映照着两座雕刻精巧的半人高石像。
石像人形、狮头、人面、龙角、背后雕了对无毛的翅膀，手里抓了把叉子，直指立与门前的几人。
谢衡伸手戳了戳那两座石像，“真丑。”
他的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那石像的材质不似普通石头，反而像是某种骨骼。
他转头看向清明，“少爷，见过吗？”
清明摇头，熟稔地递给谢衡一方帕子擦手。
太白十分嫌弃，用袖口虚捂着口鼻，“又暗又潮，为什么要盖这种地方。”
“当然是用来藏见不得光的东西，干见不得人的事呗。”谢衡调笑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两座石像，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那石像的眼睛在跟着他们移动。
翼火蛇一遍又一遍地用脑袋顶向门，却每次都在光球与结界相撞后被弹开。
“结界？”太白伸手，结界似是水面一般，由她的手下漾开。
“嗯？”何遇不记得他有遇到什么结界，也抬手摸去，却扑了个空。
见状，辛舒抬脚跟上何遇，并没有阻拦。
“只拦本君？有意思。”太白气笑。
她抬手一把闪着金光的长枪出现在手中。
“咔咔咔——”
几声诡异的摩擦声传来。那声音像是骨骼相互摩擦发出的，让人牙酸。
“它的脑袋是不是……动了……”清惠缩到了清明身后。
那两座石像的头转向太白，一双眼睛在漆黑的地道里竟然闪着诡异的光，死死盯着太白。
“什么——东西？！”
——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孙府。
孙老爷抱着手炉，推开屋门，"他们应该已经遇到了那个东西了吧。"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夜风吹动他额间的碎发，露出眉间的血洞。
入夜微凉，偶有几声虫鸣。那虫鸣声忽远忽近，仔细听来竟像是某种有规律的信号。
"公子，钱送来了。"刘管家手持一柄烛台，递给孙老爷一张单子。烛光下，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随着烛火跳动。
他抬手随意扫开那张纸，"给那小子用的药……明日中午才能解开吧？"
话是在说给何遇下的迷药。他的目光投向地宫入口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明日晌午。"刘管家没有抬头，低声回答。他的声音沙哑，没有什么感情。
"好。"孙老爷把玩着手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人醒了，身体才会足够鲜活。"
他的手炉上雕刻着与地宫中石像一模一样的图案，“可别让人等久了。”
他掀开盖子，手炉里发出道橙红色的光，里面赫然是一节手指长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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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地宫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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