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登上飞机后，林雎蜷缩在椅子里，一想到这次北京飞法国巴黎的航班需要十个多小时，就坐立难安。
她微微侧过身，手掌压着腹部，额角阴影沁出细汗。
吴望丰和她不是坐在一起，但看到她这样，不禁担心起来，频频向她这边张望。
林雎以前也有过痛经，但都没有这次这么难受过。她猜想可能是和这段时间作息混乱日夜颠倒，还有刚才那半杯冰美式的缘故。
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恰好这个时候，空姐正往这边走来。林雎呼出一口气，刚想开口，要被热水。
空姐却直接站到了她的面前，微微俯身，笑如春风道：“请问是林女士吗？”
林雎愣怔，点头说是。
“您好，林女士，您的座位升级到了头等舱，请您随我到前面来。”
林雎有些傻眼，她愣了好几秒后才说：“可我没有升级啊？”
一张头等舱的飞机票近六万，她可没有这般奢侈的能力。
“是赵先生，他是您的朋友，是他给您做的升舱。”空姐看着眼前这张尽管素颜却要依旧明艳的脸庞，微微一笑。
“赵先生”这三个字，像是一记惊雷，在林雎心里轰然引爆。
他也在这里？
林雎的思绪纷纷，如同一团乱麻。
苍白无血的嘴唇被她咬出了红，就在这时，身前投下阴影。
空姐愕然起身，立刻往一侧退开。
男人上前，垂眉看着蜷在椅子里的林雎。
林雎陡然抬头，目之所及，是一张熟悉的脸。
赵行参依旧是那个赵行参，只是那张英俊的脸，比从前神情更为寡淡，眉眼也更加沉冷。
赵行参看着他，目光中的冷淡褪去几分，他开口，“林雎，和我来。”
他说完这句话，朝林雎伸出了手。
不容许拒绝。
吴望丰一直注意着这边，见此情形，还以为林雎遇到了事，起身刚想说，就见林雎扭头，朝自己摆了摆手。
吴望丰顿住，接着就觉得一束冷冰冰的视线朝自己投来，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退。
他们这边太惹人眼，招揽了太多视线。
赵行参不动声色挡在林雎身前，遮去了旁人的目光。
林雎此刻只觉得腹部的疼痛更甚，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整个身体都忍不住想要蜷起来。
她望着林赵行参，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轻轻的绵软的叹息。下一刻，肩膀就被环住，身体从椅子上被拥了起来。
她几乎是倒在了赵行参怀里，视线被遮挡，恍恍惚惚走了几步路后，落进了一个舒适柔软的座位里。
她的身体可以躺下，酸痛的腹部稍稍缓和，可看着眼前的人，精神却是像在不停遭受煅烧一般，疼得她有些呆滞。
赵行参就坐在她的左边，只是座位间的距离间隔比较宽，让她有一种他们离得很远的错觉。
她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依照她现在的身份，赵行参不应该对她这般。
而在这时，空姐端来了热水和药。
她盯着不动，另一边，赵行参似乎叹了声，接着她就听到赵行参说：“林雎，吃了药，好好睡一觉，醒来你就到法国了。”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清清冷冷的声音里，携着似乎只有她才能拥有的温柔。
林雎抿了抿嘴，眼睫落下下眼睑，湿润在睫毛根蔓延，又很快被她咽了回去。
她侧头问：“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赵行参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微微笑，“的确，所以我只做这些。”
林雎捧起水杯，杯壁温热。
她低头看着杯底，晃动的水面，模模糊糊中有她的脸。
喝水吃药，垂眉的刹那，一滴眼泪悄悄落了进去。
吃了药，腹部的疼痛消减，她往里躺，整个人都陷在了椅子里，盖上薄毯，摘掉了助听器，闭上眼。
漆黑一片里，什么声音都在也听不见了。
她把脸埋进臂弯里，身体慢慢小幅度抽动颤抖。
几乎要将牙咬碎，压抑着喉咙里的哭腔。
这不知道是什么药，一阵阵困意席卷，林雎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在意识完全消散时，她感觉到额面上散落的碎发被轻轻撩开。
她没有睁开眼，只是感觉到微凉的触感，在自己的脸颊上点过，一触即逝。
后来，她是真的睡着了。
如赵行参所说的，醒来时，已到了法国。
飞机已经落下，后排的乘客正在陆续下机，吴望丰走到她身边来，叫她一起。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赵行参坐过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林雎戴上助听器，默默起身。
可能是因为睡了太久，小腿一时无力，她抓着椅子的扶手，指关节泛白。
……
下机后，团队一行人走到机场门口，天色渐暗，看着已过日落。
残缺的晚霞点缀着靛蓝色的天幕，路灯下，预约好的司机开了一辆白色的小巴车，车前玻璃上放了一张写了“李泰”两字中文的纸牌。
“应该是这辆车，我们快过去吧。”吴望丰指着小巴车，惊喜开口。
他快步过去，司机就站在车边上，是一个皮肤黝黑，矮小的中年男人，见到他们走过来，开口道：“是李泰教授团队的吗？”他说话有些口音，听着像是川渝一带。
吴望丰点点头，他算是这个团队领头的，招呼着大家上车。
这次的项目成员里除了林雎外，还多了一个女生。
刚在机场，林雎与她说了两句话，是个长相甜美，声音也很嗲的女孩子，姓胡，单字一个筱。
上了大巴后，两个女生就顺理成章坐在了一起。
胡筱比林雎小了两岁，甜甜地喊她林雎姐姐。
胡筱是个非常活泼的性格，车上一路叽叽喳喳，好似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一点都不累似的。
她对林雎一定是非常好奇的，特别是对她刚才在飞机上升舱的事，还有那个过来攥住林雎手的男人是谁，围绕着这些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
林雎不太想说，只是淡淡道：“一个朋友。”
胡筱见她这样，觉得挺没趣，又说了几句话，林雎也不答腔，一抬头看她靠在椅子里，眉头微皱，闭上了眼，竟是睡着了。
她眨巴着眼，瘪了瘪嘴，终于不再说话了。
小巴士内瞬间安静，大部分人都累了，都在闭目养神。
夜幕悄悄降临，巴士行驶了有一小时后，终于缓缓停下。
吴望丰叫醒大家，说是到了。
林雎还闭着眼，但意识已经醒来，她双手捂在脸上，揉了两下后，睁开了眼。
身边的座位已经空了，精力十足的小姑娘早就下了车。
林雎磨磨蹭蹭走在最后，吴望丰在车下等她，把已经拿下来的行李递给她，笑嘻嘻道：“累了吧，到了房间好好休息。”
“谢谢师哥。”林雎接过行李，垂下眼，跟着大家往前走。
他们抵达的地方是一个很大型的度假村，在皮托，靠近巴黎，距离埃菲尔铁塔只有七公里。李泰教授在他们之前和他们介绍过项目情况，这个度假村被一个中资集团收购，集团负责人要对度假村进行新的规划。
其中酒店的壁画，度假村内的户外艺术装置，还有各种雕塑，都需要重新设计或者新装。
这是个大项目，李泰原本对于竞标并未抱有过多的胜算，却未曾想到，在招标结束后，他竟然收到了这集团的函件，通知他中标了。
现在度假村还是闭门的状态，黄昏日落下，整个园区都显得空荡寂寥，隐约还有一丝丝阴森的气息。
林雎不怕鬼，但可能是因为衣服穿少了，后背有些发凉。
负责对接此次项目的度假村经理，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大门口等待。对方戴着眼镜，中等身高，还是亚洲人的脸孔。
不用担心语言障碍了，这不禁让他们大松一口气。
已经那么疲惫了，谁都不想再费心思在语言交流上。
对方一见到他们，便热情地上前打招呼，标准的普通话。
“大家累了吧，什么事都放到明天再说，我先带你们回房间休息。”对方笑着介绍，“我姓李，叫我小李就行。”
他们的住宿都被安排在了度假村里，现在这里没有营业，空房间一抓一大把。
一人一间房，林雎拿着房卡，走入自己的房间里，橘黄色的灯光瞬时点亮。她微微眯起眼，看着浅杏色的墙壁，居中是一张铺着白色床被的大床。
她把行李放下，摘掉助听器，脱掉鞋子，往前走了两步，径直趴在了床上。
林雎发了会儿呆，才拿出手机，刚才下了飞机后她在车上也都在睡觉，即便是手机有了信号，她也没想到要去看。
飞行模式一解除，一条条信息就跳了出来。大部分都是徐高游发来的，问她到了吗？法国怎么样？住的好不好？吃饭了吗？
她回了三个字，挺好的。
关掉徐高游的对话框，林雎垂眉，目光落在了最底下的那个头像上。
她小心翼翼点开，盯着自己发的那条信息看了很久，对方没有回复。
想开也是，赵行参怎么可能会回复自己这么无聊幼稚的消息。
她不禁自嘲，开解着自己没必要为这事而难过，可心里却是闷闷的。
她在床上躺着玩了几把消消乐后，收到吴望丰的信息，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去楼下的餐厅吃饭，项目组都去了。
林雎经痛，没什么胃口，但第一天她不想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便答应了。
吴望丰怕她找不到餐厅，和她说在她房间门口等。
林雎本来还想再躺一会儿，看他这么说，就用手撑着爬了起来。
林雎用水洗了把脸，刚刚擦干，门铃就响了。
她小声叹了口气，戴上助听器，走过去开门。
吴望丰站在门口，还有刚才在车上和她坐一起的胡筱。
“林雎姐，我就住在你隔壁，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吴哥。”胡筱眨眼笑了笑，“还真巧。”
林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没应。她点了点头，就说：“那走吧。”
她有一张极其明艳锐利的脸，不笑的时候，更显锋利，就跟那种美到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似的。
吴望丰忍不住朝她多看了眼，抿了抿唇，竟不敢搭话，埋头跟在她后面。
这处度假村应该有好几个餐厅，不过此刻就开了楼下一个。
非常典型的欧式风格，进去时便觉得色彩明亮，吊顶水晶灯把光分割成了好几十片。项目组的成员已经在长型方桌前坐下，这桌子最多坐6人。
林雎他们到时，一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几人便坐在了隔壁一张。
“吴哥，这只有一个套餐，味道还挺好的。”吴望丰刚坐下，隔桌上的一个穿着格子外套的男生凑了过来，端着自己的餐盘，直接坐在了林雎身旁。
对方和吴望丰说完后，转头看向林雎，“你好啊，我叫李维，你是林雎吧，我一直听李泰教授夸你。”
这里大部分都是李泰的学生，他这么说倒也没问题。林雎微微侧头，笑了笑，“你好。”
李维盯着她的脸，不由呆了呆。
胡筱在旁看着，不禁笑着打趣，“李师兄，你怎么看着林雎姐姐都看呆了。”
李维讪笑，挠了挠后脑勺。
林雎他们的套餐很快就端了上来，她胃口不好，吃的很慢，喝到列汤的时候，却眉梢微挑，多喝了两口。
胡筱坐在她正对面，一眼就看到她的汤，不禁惊讶道：“林雎姐，你这个汤怎么和我们的不一样？”
林雎愣了愣，又听她说：“我们的是鸡汤？你这个好像是牛肉汤？”
她瞥了一眼胡筱的，轻轻放下汤匙，心不在焉道：“可能是鸡汤没了，只能给我牛肉汤。”林雎说的很随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胡筱点了点头，谁都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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