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林雎数了有一千多秒,期间还睡了过去,醒来时忘了自己数到那儿,便估摸着找了个数字继续下去。
赵行参赶到医院,秘书正坐在走廊长椅上,见到他来,立即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赵行参在接近病房时慢了下来,看了眼紧闭的门,“怎么样?她还好吗?”
秘书神色有些尴尬,他被留下来照看这位林小姐,可前前后后进去了几次,林小姐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数羊,他也不好打扰人休息,便没有按照赵行参说的,特意叫人起来吃晚饭。
秘书如实回答了,赵行参听后,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听赵行参语气颇为轻松道:“我知道了,你替我叫一份鼎记的鱼粥来,备注不要放香菜和姜丝。别的没有什么事了,你回去休息吧……对了,帮我把明天的行程空出。”
秘书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惊讶不已,嘴上则答应道:“好的,我这就安排。”
鼎记是开在巴黎的一家华人餐馆,里面的鱼粥是特色,赵行参有时候胃不舒服,便会吃这家。
这些事吩咐完,赵行参刚要开门,就听门内“哐当”声响。
他立刻推门而入,房间内没有开灯,有些昏暗,靠近门口的墙边上,林雎趴在地上,她身边还有一张翻倒了的椅子。
赵行参随手合上门,开了灯,把林雎抱起来。
“怎么摔了?”赵行参低头问。
亮白的光里,林雎脸上的仓皇无所遁形。她避开赵行参的目光,垂下眼睫毛,轻轻说道:“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在和人说话,我想凑近一些……我没看到旁边还有一张椅子。”
“偷听我说话啊?”赵行参语气里带着笑意,歪头打量她。
既然都被看出来了,林雎索性不再遮遮掩掩,淡然坦白道:“嗯。”
赵行参抱着她,没有到床上,而是放在了沙发上,自己则半跪在她身前。
他抬头,她低头,彼此的眼里恰好盛满了对方的影子。
赵行参问:“为什么想要偷听我说话?林雎,你也舍不得我吗?”
他用“也”,说的好像,他自己舍不得一样。
林雎眼里显现出复杂的神色,她刻意避开他期盼着什么的目光。
心里苦涩压抑,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争吵,母亲指着父亲的鼻子骂着。
“出轨”、“小三”、“婚外情”,之类的词语,断断续续都被她那只不算好的耳朵听了去。
她害怕甚至厌恶这样的字眼,更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去触碰。
林雎轻轻呼出一口气,自嘲道:“赵行参,我舍不得你,忘不了你,可这些又有什么用,你会和别人结婚。”
这是最现实的问题,林雎不可能去做他养在外的情妇。虽然这种事情,在他们这样的权贵豪门里并不少见。
“我不会和别人结婚。”
赵行参从来没期待过自己的婚姻,以前不期待的时候,长辈想怎么来,他都随便,和谁结婚不都一样。
可在他和林雎分手,每一个醒来的早晨,他的脑袋里就会不由自主,浮现出林雎睡在他身侧的画面。
他的手机里全都是林雎的照片,他忘不了她,也不想忘记她。
赵行参仰起头,后颈微微发紧,他很少这么紧张,“林雎,乔家的联姻,我拒绝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
“之前,是我不够好,是我忽略了你,你……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在和赵行参分开后,林雎曾在苏州见过他。
那时,林雎居住的地方附近,要开一个什么国际峰会,有些道路都封锁,禁止车辆通行。
她要去超市买些东西,骑着单车,只能绕一个大圈子。自行车转过拐角时,她看到从对面大厦出来的男人,以及他身边的高挑女人。
男人的眉目是她熟悉的淡漠疏远,却在身边女人靠近时,嘴角轻扯,笑了。
彼时天气微凉,路边的栾树叶片变黄,枝头挂满红色的蒴果,风吹散了树梢枝叶。
林雎望着,近乎痴呆。
之后她去了超市,走了一圈又一圈,却什么都没带出来。回去的路上,还摔了一跤,人从自行车上掉下来,膝盖和手臂在地上剐蹭出了好大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伤到现在还有淡淡的印子,简直成了林雎一个挥之不去的心魔。
而现在,这个让她仓皇,让她夜不能寐,让她无地自容的心魔就在她面前被赵行参轻而易举化解了。
她有些失语,“赵行参,你……”
她欲言又止,赵行参望着她的沉默,垂在身边的手一点一点攥紧。
林雎思绪有些混乱,良久后,缓过了神,她才缓慢道:“我们还会像之前那样分开的。”
她和赵行参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似乎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赵行参放弃了她。
赵行参刚要开口,门外有人敲门。
他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而后起身。可他因为蹲了太久,站起时,脚步趔趄,身形微微摇晃。
林雎下意识要去扶他,递过去的手却被他包拢在掌心里,而后她觉得耳边一热,她听到赵行参的声音,对方问:“林雎,我能重新追求你吗?”
林雎心里一震,张了张嘴,明明都戴着助听器,可她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而赵行参说完了这句话,就转过身,走到门口。
林雎看着他拉开门,从外面拿了什么东西进来,而后又来到了自己面前。
他从旁边拖了张小桌子来,把食袋子放在上头,拆开包装,拿出一个红白的餐盒,掀开盖子,一缕缕食物的香味扑鼻,又从旁拿出一个小碗,用纸巾细细擦了边后,舀了两小勺粥,推到林雎手边。
平日里都是别人服务他的,此刻他伺候起林雎这一系列的动作倒是行云流水。
林雎和他住一起的时候,也基本都是这样被他照顾,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理所应当接过那小碗粥喝了起来。
热乎乎的粥进入味蕾,吃了几个月的白人饭,这熟悉的中华美食,让她不由一愣,歪了歪头,看着在对面床边随意坐下的赵行参。
她一边喝一边慢吞吞问:“你要怎么追我?”
赵行参单脚落地下了床,干脆坐在了她身旁。
时隔一年,身边男人的气息再次笼罩她,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可那沙发是没有扶手的,一时分神,整个人竟往地上倾斜栽去。
视野颠倒,一阵恍惚,腰上多了一只大手,胳膊一紧。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倒在了赵行参怀里。
赵行参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顺势把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对着她的耳朵询问:“这样子追你,可以吗?”
林雎脸上通红,连着耳朵一直绵延到了脖颈上,她用手抵开赵行参的接触,刚一动,突然神色一变。
她抓起赵行参的一只手,刚才她摔下去时,碗里的粥都溅在了赵行参的手背上。
赵行参的手上立刻显出一大片红,在玉色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林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低头定定看着赵行参的手,声音有些哑,“我去叫医生来。”
赵行参抽回自己的手,不在意道:“只是有些红,没关系的。”
他说着捡起地上的粥碗,“我再给你盛一碗,你都没怎么吃。”
林雎直接从他手里把小碗给拿走了,板着脸,两只手紧握着他的手,拽着他往外走,“先去看医生。”
赵行参无法,只能起来,任由她拖着自己往外走。
门外站着几个保镖,见到门开了,顿时都投来了视线。
林雎面无表情地在众人视线里抓着赵行参的胳膊往护士台去,她的手指绷紧,指关节都发白了,似乎怕稍一松懈,赵行参就逃了。
赵行参本来还觉得好笑,可看她这么郑重其事,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散。他怔怔地看着林雎绷直的后背,看着她走到护士台前,那护士听不懂英文,她拿出手机,用生硬的法语艰难沟通着。
赵行参轻叹一口气,单手落在林雎的肩膀上,轻轻揽向自己。
他的法语流利,在林雎听来,赵行参只是简单说了几句,那护士便笑着点头,从护士台出来,带着他们往另一间房走去。
赵行参走到房间里,接受医生检查时,刚才被粥溅到的地方,红印子已经消了下去。
那法国医生盯着看了好半天,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一脸无语望着赵行参。
赵行参举起双手,耸了耸肩,用法语不知道说了什么,那法国医生往林雎脸上瞧了瞧,而后就暧昧笑了笑。
林雎一愣,微微侧过头,就对上赵行参笑盈盈的眼。
可能是为了让林雎安心,赵行参还是让那医生给自己开了些药膏。
从诊室出来,林雎忍不住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赵行参眉梢微挑,看上去很愉悦,“他问我,这点伤,来医院做什么?”
“我告诉他,是我女朋友太爱护我的身体,舍不得我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林雎瞠目结舌看着他,脸腾地涨红,像是胭脂掉进了水里,染红了一池的白。
她快步走在前,赵行参则在她身后轻轻低笑。
说来也奇怪,她那不怎么好使的耳朵,此刻却听得清清楚楚。
回到房间,林雎一溜烟就爬到了床上,拉起被子蒙住头。
赵行参悠悠然跟着过来,半弯着腰看着床上的林雎,“生气了?”
他试探着问,隔了会儿,林雎慢吞吞拉开被子,坐起身瞥他,“为这事生气,倒也不至于。”
她两腮上仍染着两坨红,下眼睑,鼻尖甚至嘴唇都是红艳艳的,宽松的衣服领口松散开,半个肩头露在外头,发丝一缕缕散落,衬在皮肤似雪。
赵行参微微偏过头,抬手捏住她的衣服,往上扯了扯。
林雎反应过来,揪住衣领,往后躲开了他的手。
她这个反应,倒是让彼此都愣了愣。
赵行参垂下眼,收回略僵滞的手,林雎听到他的叹息,但那太轻了,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林雎瞧着他这样子,抿了抿嘴唇,开口道:“你别这幅表情,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赵行参抬眼,清俊的五官上还沾着些许失落,“你没欺负我吗?”
林雎坐直了身体,她觉得一年多没见,赵行参似乎变幼稚了。
她不大想理睬他,几秒后却说:“把手给我。”
赵行参乖乖把手递过去,林雎看了眼,而后侧过身,去他口袋里掏刚才医生配的药膏。
赵行参身体有些僵,但还是配合着没有动,而是低头打量着抵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
只是短短几个克制的呼吸,林雎坐回去,用极快的速度挤了药膏,涂抹在赵行参刚才被粥溅到的皮肤上。
那药膏有股淡淡的草药味,和赵行参身上的苦艾有些相似,她忍不住低头凑近闻了闻。
赵行参不言不语,注视着她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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