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顿饭、一场眠,林雎就像是游戏人物,重新回满了生命值。
她再次没日没夜站在那堵墙前,有时候实在是累了,就坐在墙边地上闭着眼休息会儿。
期间胡筱来过几次,和之前一样,拉着她去吃饭睡觉。
壁画快完成时,已经过了有三个多月。吴望丰过来看过,忍不住感叹她不愧是李泰教授的得意门生。
林雎神色淡淡,只是略显疲倦地眨了眨眼,倚靠在墙边上,望着还差些火候的壁画,手里捏着空烟盒。
“师哥,我今天想出去逛一圈,你们谁有空,能带带我吗?”她抽烟不频繁,但带过来的烟,也在这段时间都抽完了。
吴望丰听了随机笑道:“师哥带你,我下午正好有时间。”
林雎点头,“那下午见。”
她和吴望丰约好后,边回房间睡觉了。
一直到下午一点,房门被敲响,吴望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师妹,你好了吗?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吴望丰说完,门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门就打开了。
林雎头发高高扎起一个马尾,白色的棉麻长袖和薄牛仔裤,挎着一个小包。
她睡了不错,精神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朝吴望丰笑了笑,“师哥,我们走吧。”
吴望丰的目光掠过她耳朵上的助听器,落在她脸上,愣了几秒后,才说好。
外面下着小雨,吴望丰问李经理借了辆车,他有国际驾照,平时大家出门都是他来开车的。
林雎本想坐后排,略一犹豫,还是坐在了副驾驶上。
雨水密密麻麻落在玻璃上,又被雨刮器缓缓刷开。雨水像是一条小溪往侧边汇聚流淌,林雎稍稍降下了车窗,伸手出去,雨水落在掌心里。她对着窗外长吸一口气,草木的泥腥味让她恍惚。
她关上车窗,半张脸泛着湿润的光泽,“师哥,这雨怎么不凉?”
吴望丰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在前面,余光却还是忍不住投向她,声音有些干巴,“你一连三个月不出门,都记不得日子了吧?都六月了,法国这里已经入夏了。”
林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这场雨断断续续,林雎在车上和吴望丰说了自己的烟抽完了,吴望丰想了想后,就驱车到了一个专门买香烟的店铺。
林雎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挑了一款女士烟。店员用法语给她介绍,她听不太懂,只能含含糊糊点头。
从香烟店里出来,吴望丰侧头问她,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她一直睡到下午,没吃中饭,此刻的确是饿了。
“好啊,但这顿饭得我来请,谢谢师哥特意送我出来。”
她这么说,吴望丰倒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没什么,照顾师妹是应该的。”
林雎对这附近实在是不熟悉,沿着路边走,找了家还开着的餐厅,便进去了。
这家餐厅生意很好,一般情况下需要预约才有位置,此刻却正好还有一处空桌。
服务员带领他们坐过去,落座后,林雎把菜单递给吴望丰,“师哥,你来点吧。”
吴望丰对吃的估计没不怎么讲究,点了一个双人餐。
盲目点菜的后果就是,端上来的菜,林雎都吃不大习惯。
有一道菜还有鸡肉,她更是不会吃的。
一顿饭吃的沉闷,快吃完时,吴望丰突然开口问:“师妹,你还记得王悦吗?”
林雎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侧头看去,“记得的。”之前青年艺术家展上,吴望丰还特地带来过。
吴望丰苦笑了下后说:“我和她前段时间分手了,别人和我说,她以前给大老板做……我看她和你好像之前认识,这个你知道吗?”
林雎直截了当地摇头,“我不知道。”
吴望丰神情闪烁了几下,随即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他低声说了什么。
林雎没听清,也不想听清。
吃得差不多,林雎先去买单。
吴望丰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让师妹买单的。”
林雎抬头笑了笑,“说好的我请客。”
他们边走边说往外走,室外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林雎望着玻璃外的天色发怔。
玻璃门从外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女人匆匆而入,一时没有注意,那半扇玻璃门直接撞在了林雎一侧的耳朵上。
林雎的身体直接往后退了几步,摔在地上。
她眉头紧蹙,吃痛地低呼出声,下意识去摸耳朵上的助听器,摸到后心里长吁一口气,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女人皱着眉看着自己。
对方张嘴,声音从高处传来,似乎说了什么。
林雎表情一震,捂着助听器的手僵了僵。
可能是林雎的状态有些奇怪,吴望丰顿时就急了,指着对方。
林雎眯起眼看着他们,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唇不停动着,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如坠冰窖,脸上却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慌张。
手撑着地慢慢爬起来,林雎看着女人的唇形,对方说的是英文,语速太快,她没办法读出。
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四周不停有人朝他们这边看来。林雎心里逐渐焦躁,她忍不住拉住吴望丰的衣服,试图让他别再说了。
她只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此刻,那扇玻璃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高瘦的男人身影从外走入,雨水刷刷往里吹来,空气中的闷热被带去,一丝丝极淡的薄荷气息,被风和雨裹挟而来。
林雎艰难地抬眼,入目所及,是高高在上天池边上的人。
他垂眉,四目相对,是林雎先错开了眼。
她总是让自己的狼狈,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她不想这样。
可她的存在就是缺憾。
林雎低垂下睫毛,身体可是不住细细颤抖,她说不出话来,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放佛出窍了一般,游离在了人群之外。
忽然一个温柔至极的怀抱。
她被轻轻拥入,接着眼前遮下大片阴影,诧异抬头,对上了赵行参的眼。
赵行参嘴唇略动,她辨别着,对方是在说,别害怕,我在这里吗?
她不敢去盲目肯定,却又鬼迷心窍任由他拥着自己。
她的头上被赵行参的一件外套遮盖着,挡住了那些好奇的目光。而她也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彻彻底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赵行参的手揽着她的肩膀,他往前走,带着她一起。
似乎是为了顾及她,他走得很慢。
林雎心神恍惚,手背上淋到的雨,让她打了个激灵,接着她的手就被攥进了另一只手里。
所有的一切发生得很快,几个迟缓的呼吸间,一段起伏不定差点阵亡的心电图后,林雎被轻轻拥入了一辆车内。
罩在头上的衣服被揭开,林雎微微眯着眼,雪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像是一张被雨水打湿快化了的江南宣纸。
她睁着大眼睛,望着赵行参。
赵行参和她打手语,她也不做任何动作,只是眼里慢慢蓄泪。
她知道自己输了,输给了自己。
再次见到赵行参的时候,她之前所有的拼死抵抗想要拥护的东西,她突然觉得都可以舍弃。
她不奢望得到赵行参的爱,她也不想要什么名分,她只想在赵行参身边。
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觉得不可思议,觉得羞耻卑微。
赵行参当然不可能知道她的想法,只是舍不得见她哭。
他捏着林雎的下巴,抽出口袋里的手帕,缓缓拭去她眼角旁的眼泪。另一只手小心翼翼覆在她被撞到发红的耳朵上,指尖轻轻触碰那助听器。
他缓缓摘下,林雎的身体微震,掀开眼帘,他们彼此的距离太过接近,她的半张脸几乎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她看到他的唇形,疼不疼?
林雎摇头,幅度很小。
赵行参喉咙里发出叹息,林雎听不到,只能艰难琢磨着他的表情。
赵行参抬起手,手指轻巧动着。几近一年未年,他的手语似乎并未退步,甚至比之前使用起来更流畅。
林雎很轻易就看懂了,他说,去医院。
林雎下意识摇头,但接触到赵行参的眼神后,又抿住了嘴唇。
赵行参抬手,撩开她垂落下来的一缕头发至而后,指腹在她耳廓上轻轻划过。
她不受控制打了个哆嗦,此刻的她,发丝半散,白色棉麻长袖领子过于宽松,露出两片纤细的锁骨,许久未晒太阳,皮肤比印象中更白,鲜红颜色的唇像是在白雪上点缀下的一枚樱桃。
这样的林雎,又是赵行参不曾见过的,让他禁不住去心疼怜惜。
车子到了医院,赵行参安排了林雎去做一系列的检查,等待结果的时候,林雎有些疲惫,不自不觉枕在赵行参的肩头睡去了。
赵行参的一只手臂逐渐麻木,但他没有动,只等到实在难受时,才稍微握紧拳头又悄然松开,背靠着椅背,稍稍侧头,打量着林雎的睡眼。
医院里没有多少人,他的下属们,匆匆赶到时,就看到赵行参坐在长椅上,肩头靠着一个长发及腰披散的纤瘦女人。
秘书走过去,不动声色道:“赵先生,晚上的宴会您还去吗?乔小姐那边一直在问,而且她还特地说,晚上会有长辈在。”
赵行参勾起手边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想了想后说:“你替我回复她,我迟些来。”
秘书立刻说好,正准备离开时,赵行参叫住了他。
“你留下来,替我照看她,在我回来前,不要让她离开医院。”
林雎醒来时,是躺在床上的。窗帘紧闭,一丝光都透不进来,房间里也没开灯,四周一切都是灰蒙蒙,听不见丝毫声音,她差点以为自己处在了什么异度空间里。
床边的光亮让她愣了愣,她伸手去拿,手机上不停震动着。
点开屏幕,有好多来电,吴望丰打了十几个。
她给吴望丰回了信息,和他解释自己没事,现在还在医院,但应该很快就能出院。
吴望丰见过赵行参,他私下里猜测,林雎是和她这个男朋友全段时间闹别扭,而男女之间的感情本就变幻莫测,如今见到了,和好如初,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这么想着,心里却不自觉黯淡了几分。
回复完了吴望丰后,林雎的手指停顿在了另外一条信息上。
她指尖碰着屏幕,点开对话框,一条很多字的信息,赫然陈列在那条她骂赵行参的信息之下,两则间隔半年有余。
她盯着这行字,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琢磨着。
【林雎,医生说你太过劳累,精神又过于紧绷,之前在你睡着时,给你打了针,让你能多睡会儿。你醒过来时,差不多是在晚上八点,我安排了人照看你。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助听器在床边的柜子上,是我新买的,你之前那只有些损坏,我已经让人去维修。】
【还有】
【等我回来】
【我很快就回来】
差不多百来个字,林雎躺在床上,捏着手机,望着盯着瞅着,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很快是多快?
林雎掩下手机,抵在胸口,几秒后,她打开手机时钟,望着上面的秒数,一秒一秒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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