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似有所感,赵行参微微侧头,目光中似有若无的笑,投向林雎。
林雎下意识挺直后背,垂下眼,光洁的白瓷盘上映照出她的脸。
“林雎姐姐,你尝尝这个。”胡筱给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我刚才听李经理说,今天的晚餐是那位赵总从外面找的中餐厨师做的。”
这排骨做的的确比之前中餐档口上的更加油润光泽,她尝了一口,酸甜口在味蕾里弥漫。
是林雎喜欢的口味,也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略微抬眼,朝赵行参看去,下一秒,手机震动,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我的手艺如何?】
果然,这味道和在半岛别墅时,吃到的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因封闭在房子里呆了几月有余,虽然会有餐厅做好餐食送来,但偶尔林雎也会想吃些别的。
当时时候大把时光的,赵行参会学着网上查找到的菜谱,学做她想吃的菜,糖醋排骨就是这么学来的。
林雎又咬了一口,吃完一整块排骨后,抹了下嘴,才慢悠悠回了信息。
【一般般,肉柴了,咬不动。】
赵行参拿起手机看了眼,不由轻笑。
李经理举着酒杯的手不上不下,赵行参心情不错,侧头说:“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
他说完自顾自拿起手机,李经理也是识趣,笑了几声后就退了回去。
赵行参一个字一个敲打着。
几分钟后,林雎腾地起身,胡筱不明所以看她,林雎朝赵行参那头狠狠瞪了眼,才缓缓坐下。
她两耳发红,盯着屏幕上的一行字。
【我比较嫩,咬我。】
【咬过了,更老。】
【再试试?】
【不试,硌牙。】
林雎发完这句,对话框上,赵行参就是一直在输入的状态,周边项目组成员嘻嘻哈哈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一阵欢呼喧哗。林雎好似都没听见,她紧盯屏幕,等着赵行参的回复。
结果,赵行参输入了好一会儿,就发来了一个大哭的表情包。
那表情包还是一年多前,林雎发给他的。
林雎抿了抿嘴,觉得没意思,把手机放下,抬眉一看,自己面前的餐盘里,已经被胡筱堆满了食物。
胡筱似乎还觉得不够,正往她盘子里放上一根大海参。
圆脸姑娘一转头,就对上林雎黑白分明的眼,一丝笑容僵硬在嘴边,哈哈了两声,把海参缓缓放下迅速坐了回去,“林雎姐姐,你太瘦了,多吃点,哈哈……哈哈……哈哈……”
这满满一大盘的食物,林雎当然是吃不完的。她刚睡醒,胃口也不是很好,勉强吃了几口后,就放下了筷子。
倒是桌上摆着的香槟很好喝,甜甜的,像是在喝白葡萄汁,尝不出酒味,她连着喝了好几杯。
等到这酒的后劲上来时,她靠在椅子里,人已经晕晕乎乎了。
吴望丰注意到她这边,站起身,想要过去时,一个身影已经先一步来到了林雎身前。
赵行参单臂环过林雎的肩背,另一只手稳稳拖住她的膝弯,稍一使力便将她从椅子上横抱起来。
众目睽睽下,他眉目舒展,嗓音你带着三分理所当然,“醉成这样,我送她回房。”
项目组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看着那交叠在一起的背影缓缓走远,直至消失在电梯门。
几秒后,方才还静得落针可闻的餐厅,忽如沸水泼雪,议论纷纷。
这群男人八卦起来也是一发不可收拾,围着现场唯一一个女同志胡筱不停追问。还是吴望丰看不下去,咳了几声,让他们打住。
赵行参抱着林雎从电梯出来,顶楼的电梯,穿过艺术长廊,路过林雎那快完工的壁画来到了他的那间套房。
刷卡推门,后脚跟轻轻带上,“哐当”一声闷响。林雎稍微动了动,皱褶在眉间,眼皮挣扎了几下,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悄然掀开。
她嘴唇动了动,赵行参把她放在床上,凑近了听。
“大混蛋。”
“赵行参,你这个大混蛋。”
几个字,让他不由想起,过年时,他发给她“新年快乐”,隔了不知道几天,他收到了她一条含糊不清的语音,“狗屁,新年快乐,赵行参,你这个大混蛋。”
也是这么骂他,带着哭腔和控诉,像此刻一样,可不同的是,当时相隔万里,此刻近在咫尺。
床上的林雎开始动,扯着衣服坐起来,说热,说难受。
赵行参止住了回忆,过去扶住林雎,怕她摔下床。
林雎却在他手里挣扎,迷迷瞪瞪看他,看清了他的脸后,不挣扎了。身体像是一滩被融化的冰水,心像是一团刚长出来的棉花,一碰就泄,一吹就散。
她开始哭了,说来也好笑,平时不会哭的人,一喝醉就只会哭。
她趴在赵行参肩头,靠在他胸口,又枕到了他腹上,边哭边往下滑,边往下滑边蹭着泪,弄湿了赵行参的脖颈还有衬衫。
赵行参变成了她的大型抱枕,任由她发着酒疯,非常有耐心,只有在林雎把晚餐吃的那点东西吐在他身上后,他才淡淡皱了皱眉,叹了声后嘀咕了句,“白吃了,又得瘦。”
说完,摸着林雎几根骨头的肩头,把人轻而易举抱起来,送到了浴室。
浴缸里蓄满了水,林雎闭着眼,靠在温水里。
通体的皮肤是雪白里透着红,跟水蜜桃似。
赵行参脱了被她弄脏的衣服,裸着上半身,给她洗澡。
温水一遍遍流淌过林雎的皮肤,她的卷发沾了水,湿了,黏在脸颊旁。
皮肤显得更白了,晶莹剔透的白。
赵行参觉得自己不能再多看一眼,要不然可就禽兽了。
他目不斜视给林雎擦拭身体,这种事以前他也没少干。
他们睡一张床的时候,每次半夜,房间里还弥漫着暧昧潮湿的气味,林雎懒洋洋蜷在床上,都是由赵行参抱着她去清洗。
林雎很享受他的服务,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邀请他在浴室里,再来一次。
赵行参给她洗完澡后,抱着她回到卧室。
不冷不热的天,他怕她着凉,开了暖气,又找来了新的干净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他在旁边站了会,见林雎总算不再乱动,沉沉睡去后,他才又走回了浴室。
在浴室里呆了近一小时,赵行参才从里面出来,皮肉都冷透了。
他换上衣服,到阳台上抽烟。
一根接着一根抽,人在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重复某些动作。
抽到第四根的时候,赵行参咳嗽了几下,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他还不想感冒,未点燃的烟从指间落下,丢进了烟盒。
后背靠着阳台栏杆,等了片刻,身上的烟味消去。
赵行参慢吞吞回了房间。
套房有三间房,客厅也很大。
赵行参绕过床头,看了眼安睡的林雎,默默走出了房间。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锁着眉,思考。
上回这样,是在他十七岁得知父亲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
他没有因为父爱分享或者流失而难过,思考的更多的,则是这个私生子会不会对他未来继承赵家有所影响。
这件事闹得不大不小,祖父出面摆明,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让人把那对母子送出了国。
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不过应该是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
少年的他,想着他的未来。
如今的他,想着他们的未来。
他不愿再看到林雎随便糊弄吃饭,不愿意林雎不顾死活地在壁画前工作几天几夜,更不愿她一个人蜷缩在工作室的地板上,浑身的骨头睡疼了,都没人关心。
林雎听不见,他来听。
林雎说不了,他来说。
他想和林雎结婚。
天微亮的时候,赵行参去楼下餐厅。
厨房暗着,没什么人。
他往里走,开了灯,出来时,端着一碗虾仁海鲜粥,冒着热气,卖相很不错。
他坐电梯上去,回了房间,把粥放进保温盒里。
又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百无聊赖心不在焉看着手机。
大概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响动。
赵行参站起身,领着保温盒,一晃一晃走到门前,敲门,敲了三下。
林雎“嗯”了声,宿醉过后的生涩干哑。
他推门进去,眉眼温和,瞥到她耳上的助听器,才开口说话,“醒了?”
厚重窗帘密不透风遮着,昏昏暗暗,只有在开门时,一束微亮的光透入。
林雎的手指抵着额角,头低着,微微眯眼,似乎在想什么。
赵行参右手扶着门,左手托着保温盒,安安静静等着站着。
隔了会儿,林雎才开口。
她似断片一样,她似断片一样,紧皱着眉,看着赵行参,又环顾一圈,问:“这是哪儿,你房间?你把我带到你房间里做什么?”
赵行参被她这冷血无情的样子给逗笑,嗤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答非所问,“我给你煮了粥。”
“没胃口。”林雎眼睑下擦着乌青。
“那我先放这,待会等你有胃口了再吃。”赵行参走进来,保温盒随意地被他放在了边柜上。
而后看向林雎,走向林雎。
林雎见他靠近,就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那床就这么大,她没注意,差点摔下去。
还是赵行参好心,拽住她的手,把她拖了回来,按在床中央。
惊魂未定,这下子林雎老实了,但多少还带着酒气未全部消去的莽撞。
赵行参觉得实话和她说,她应该会尴尬,便换了个理由,亮出自己的手。
“想让你给我涂药膏。”
“你自己不会涂吗?”
“我找不到,烫伤的部位。”
林雎歪头,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他。
赵行参又笑了,抬起另外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笑声就低低沉沉传入她的耳朵,她感觉到赵行参的下巴轻轻的靠在自己肩头,听到赵行参笑声之后温温柔柔,像是刚出生小鸟毛茸茸的羽毛一样的声音。
大混蛋对他说:“林雎,我们结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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