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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赵行参结婚这事，曾一度成为林雎的心魔
在这一年里，她做了很多梦，梦里的她从报亭拿起报刊，从手机弹窗跳出来的信息里，从口口相传的议论纷纷里，从王悦的试探询问里，看到赵行参结婚的消息。
反反复复，跗骨之蛆，消磨着她。
如今，当亲耳听见，赵行参说结婚。
林雎用手去抓赵行参的手，睁大眼看他。
赵行参很轻易就被她拽开，细长的手指被她用两只手紧紧颤握，林雎的指甲陷在他的手背上，有些疼。
但他没有抽手，左侧膝盖跪在地上，抬头看，耳根部位微微泛红。
房间里很安静，彼此之间，只有比平时更为急促沉闷的呼吸。
林雎的表情是木讷，她好像有些傻了，呆呆想了片刻。
赵行参默默观察，见她神色逐渐恢复清明，心里默叹，觉得自己这告白估计没戏。
果然，他听到林雎低哼，语气颇为冷淡，“你耍赖，我都还没答应重新和你在一起，怎么就能跳到结婚？”
“那你先答应和我在一起。”赵行参的确是在耍赖了。
林雎被他的话给气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赵行参站起，身体前倾，刚刚跪在地上的膝盖落在了床边。
大片阴影投落，他的手压在林雎身体两侧，几乎把林雎全部罩住。
他们互相对视，林雎从他眼里看到自己。
“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赵行参似笑非笑。
林雎断片，根本不记得昨晚的事，为此心里一跳，她问：“我说了什么？”
赵行参面不改色编着，“说你还爱我，我问你那要不要复合，你说好，我问那要不要结婚，你说好。”
林雎沉默，赵行参又说：“怎么睡一觉，就都变了。”
林雎瞪他，“不可能。”
赵行参不语，只是笑。
是林雎先败下阵，她斗不过赵行参这老混蛋，她爱赵行参。
她不去看他，心里渐渐泛起委屈，眼眶红了一圈。
赵行参看到了，愣了，而后叹气，肩膀松散，后脊椎先撤去了力，往后退。
林雎以为他烦了，蓦地抓住他，开口问，声音比刚才大，“你要走？”
赵行参歪头，他说：“你不答应我，也没关系，我会持续不断向你求婚。”
林雎怔怔看他，说不出话来。
赵行参直起身来，拿起柜子上的保温盒，“你换件衣服，到客厅来，喝粥。”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
林雎慢吞吞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
林雎换好衣服，洗漱完，从房间出来。
套房的客厅，赵行参坐在沙发，茶几上已经摆好了餐具，海鲜粥散发着鲜香。
林雎走过去，赵行参抬眼，拿起手机说“先按照我说的做。”他放下手机，拿起白色小碗，给她盛粥。
林雎在他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接过他递过来的小碗，几缕长发坠在手臂上，遮挡住她半边脸。
她抬手，撩发，手指夹着错到耳后。
宿醉后，她的味觉有些迟钝，尝了几口，才慢慢吃出了味道。
阳台窗开着，外面在下雨，室内只听到雨声。
喝了小半碗，她晕眩迟缓的脑袋似乎清醒，睫毛往上扬。
赵行参后背靠着沙发，双腿舒展，拿着手机，回着信息。
林雎抿嘴，赵行参侧头，手指停顿，开口问：“怎么了？”
他应该是在工作，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刚才单膝跪在林雎面前时，派若两人。
林雎问：“你忙不忙？不去上班吗？”
“不算很忙。”
林雎“哦”了声，又喝了几口粥，才吞吞吐吐道：“但我挺忙的，我要去干活。”
赵行参很佩服她的工作态度，“你身体还没好全。”
“我休息够久了。”林雎放下粥碗，“没把活干完，我心里不踏实。”
她都这样说，赵行参就没再驳她，只是说：“把剩下的粥喝完，我就放你走。”
他松了口，林雎勾起嘴角，拿起小碗，几口就把剩下的粥喝完，把空碗递到他面前。
林雎从赵行参房间出来，拐了个弯，就看到她那还未完工的壁画。
她开始工作，赵行参抱着手臂，在她身后站了会。
林雎有些心不在焉，回了三次头，第四次的时候想问他能不能别站在她身后，扭过头看去，赵行参已经走了。
不声不响就走了。
林雎默默垂下眼，不过也就几秒，她开始投入壁画中。
她一干活就忙到了晚上，期间胡筱来过两次，一次让她去吃中饭，一次让她去吃晚饭。
林雎嘴上说好，但没去。
她花了一天时间，把剩下的部分完成，就去找吴望丰。
吴望丰刚吃完饭，从餐厅出来，收到她的信息，在大厅里等她。
林雎没换衣服，黑色卫衣上面沾了颜料，头发高高扎起，脸色有些白。她走到吴望丰面前，叫了声“师哥”，语气很低，听着不大精神。
吴望丰问她，刚才没看到她来餐厅，是不是还没吃饭。
林雎看了眼餐厅里，点点头。
“那现在去吃点，餐厅还开着。”
林雎说好，又说：“师哥，这个项目里我那部分已经完成了，我能提前回国吗？”
吴望丰愣了，跟着她一起到餐厅里。
晚餐一般都是自助餐形式，林雎拿了个白色餐盘，随意拿了些。
吴望丰一路跟在她身边，问她怎么想提前回国。
她先是沉默，等坐到餐椅上后，才说：“我爸去世了，我得回去参加他的葬礼。”
她是中午的时候，接到徐高游的信息。
就几个字，姐姐，爸爸没了。
她盯着看了很久，手指扣着手机，眯着眼看，屏住呼吸看，蹲下来看，坐在地上看，好像看不懂似。
她想起来，上次见到父亲，他精神还不错，坐在椅子上，朝她乐呵呵笑。
没有以前和她母亲在一起时的戾气，好像脱了层皮，换了个人，温和的虚弱的关心她的父亲。
可现在，这好父亲突然没了。
她深吸气，反手打给徐高游。
打了好几通，徐高游没接，再打，就听到对方已关机。
她心里突突跳，觉得很疼很闷。从架子上爬下来，手扶着墙，手指点开航班信息，盯着上面的飞机票看了很久。
买了明天的机票，之后她就埋头壁画中。
完成后的刹那，她盘腿坐在架子上，仰头看着画完的墙壁。
身上脸上都有颜料，睫毛抖着，呼出浊气，坐了几分钟，撑着膝盖起来。
吴望丰听到她说的，立刻就答应了。
问她是什么时候的航班，她说明天早上。
“机票发票你回头发我，可以报销的。”
林雎点头，神魂都不在这。
她吃了几口菜，吴望丰一直在叹气。林雎听了十来分钟，本就没什么胃口，更吃不下了。
她站起身，拿着餐盘去还掉。
吴望丰跟在她身后，边走边问：“要不我陪你回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林雎停步，扭身，疑惑诧异。
吴望丰欲言又止，他嘴唇微动。
林雎垂落的睫毛悄然掀开，微侧头，看向吴望丰身后。
吴望丰随着她的视线，一同回头。
几步之外，赵行参臂弯上堆着西装，衬衫领口散开，领带正被他摘下塞进口袋中。他也侧头，动作和林雎如出一辙，朝他们走来，绕过几张椅子，站在林雎身侧。
吴望丰听到他说：“不用了，我已经买好机票，和林雎一起回国。”
……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一上飞机，林雎便摘掉了助听器。
赵行参换了头等舱，她就侧过身，蜷缩在座位里，长发松散扎着，露出后颈一小片白腻的皮肉。
她一路都有些恍惚，是赵行参揽着她的肩膀，办理各种手续，登上飞机后，他让她睡一觉，睡醒后飞机就落地了。
林雎这个时候很听他的话，她的四肢蜷缩，把自己装在了一方小小困顿里。
她闭上眼，四周那么安静，可她却觉得自己处在风暴里。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抱着自己在医院的画面。他们辗转了许多医院，父母期望着能够治好她的听力。她幼时不懂事，只觉得医院里的消毒水难闻，抽血时的针头很疼，住院后的夜晚很静。
她一直哭闹，父亲便抱着她，从这一头的墙壁走到另一头的墙壁。
夏天树影婆娑，落在灰白色的地砖上，落在父亲强撑着笑意的脸上。
然而只是一眨眼，她就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在无声的世界里，父母离她越来越远。
她站在原处，想要呼喊的，可她发不出声音。
他们远远看着她，和她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
飞机落地时，林雎醒了，从噩梦里醒来，噙了一脸的泪。
身上是不知何时盖着的小毯子，她用手捂着脸，偷偷抹掉脸上的泪痕。
她手撑着扶手，慢腾腾坐起。
扎在一起的头发散开，微卷的发梢落在臂弯上，她红着眼侧头。
赵行参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旁，机舱里的乘客都已经离开，空旷的走道里，敞开的舱门，他逆光，光芒汇聚在他身后像是羽翅。
他抬手，拭去林雎眼角残余的泪痕。
没戴上助听器，但林雎看着他微动的嘴唇，“不要怕，我陪着你。”
她抖了下，想起来了。
长达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那场潮湿的连绵不绝像是冬雨的噩梦里，赵行参在梦境的最后，成了她的夏天。
她握住赵行参的手指，抬头，沉默，凝滞的呼吸重新开始。
她松开手，缓缓打出手语。
她指向自己的胸口，用手指轻点太阳穴，而后指向赵行参又指向自己，双手交叉在胸前，又向外展开。
一个一个动作连接着，又无比缓慢，发白的指尖在颤抖，纤瘦的身体在颤抖，哭红的眼角也在颤抖，她的整个世界都在巨颤。
赵行参垂眼，抓住了她的手。
她说，我想和你结婚。
他回答，现在就去。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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