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拿着食盒站在一旁,糕点多出一份,应当是二少爷的,但二少爷有事外出不在家,那这份就是……冬梅压着嘴角,贴心地为自家小姐找借口:“小姐,裴公子可是您的救命恩人,应该要给他送一份吧。”
“可是……”宋亦舒咬咬唇,秀眉微微蹙起,“此举不太妥当。”
“诶呀,小姐,裴公子舍命救您,难道不值得您亲手做份糕点吗?”冬梅垂着眼,慢腾腾把糕点装进食盒,见小姐没阻挡,忙加快了手脚,最后“啪嗒”一下把食盒盖上,拎着东西笑眯眯转身看向她。
宋亦舒指尖点点精致的食盒,声如蚊呐道:“既已装好,那让人送过去吧。”
冬梅应下,转身出门。
万一有下人乱传……想了想,冬梅不放心,打算亲自跑一趟。
宋家宅子不小,假山流水、花园赏花地应有尽有,从宋亦舒的院子出来要走一刻钟才到前厅。
裴屿恒房门前有两个小厮,那是宋老爷派给裴屿恒使唤的,冬梅颠了颠食盒,加快脚步。
小姐的贴身丫鬟宋府上上下下都认得,小厮熟络地打招呼:“冬梅姐姐。”
冬梅颔首,道:“裴公子在里头吗?是休息还是醒着?”
小厮不敢问她有什么事,如实回答:“半个时辰前老爷过来治疗,这会儿刚喝完药,应该醒着。”
冬梅点点头,上前轻叩房门:“裴公子,我是小姐院内的丫鬟冬梅,我替我们小姐来给您送些糕点。”
屋内的裴屿恒刚喝完一大碗药,宋老爷不愧是云州最大医馆的当家人,改过的方子只喝了几天他便觉得全身充满了气力,胸腔不再痛,脸上也恢复些许红润。
听到敲门声,他下意识眯眼盯着门口,直到冬梅的说话声传来,他才放些戒备,轻吁口气道:“进来吧。”
不多时,冬梅推门而入,臂弯垮着个食盒,娴熟地行了个礼:“裴公子好,现今桃花开得正盛,我们小姐做了水晶桃花糕和山药桃花糕,又听说您喝的那方子药苦涩无比,便想给您送一份,喝完药可以来两块压压药味。”
食盒打开,淡淡香甜气味弥漫开来,胸膛中的恶心感驱散不少,即便不喜甜食,裴屿恒也来了兴趣。
水晶桃花糕选用最上乘的桃花精制而成,即使是滚烫的薯粉浇下去,花瓣也没有烂,镶嵌在透明的薯粉中间,精致得让人舍不得下嘴。
裴屿恒捻起一块,左右看两眼后咬了一口,嚼动间,淡淡的桃花香盈满口鼻,他重重吸进一口气,又呼出。
吃完一块,裴屿恒又捻起旁边的山药桃花糕,这款不但有桃花香气,还多了山药的清香和蜂浆的香甜。
东西已经送到,且裴公子很喜欢,冬梅敛下眼皮告退。
裴屿恒未看她一眼,随意“嗯嗯”两声示意知道了,又接着吃。
不知不觉间,桌上散落的粉屑越来越多,裴屿恒继续伸手,却只抓到空气,他低头一瞧,糕点竟然吃完了。
他目光一震,微微张大了嘴巴,有些紧张地看着已经空落落的食盒,他怎么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完“来历不明”的东西……裴屿恒握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啪”地一声,青玉陶瓷杯碎裂,掌心有点点血迹溢出。
周遭静谧地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到,裴屿恒磕下眼皮,遮盖眼眸中的情绪,整个人僵直地坐着,日光穿过窗台映射进屋,将他身子一分为二,一半亮于光亮,一半藏于黑暗。
突然,他把手中的碎陶瓷狠狠砸在地上,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面色阴沉,双眸似寒星一般直直盯着地面。
外头的小厮听到动静,着急趴门上询问情况:“裴公子,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裴屿恒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不小心碰碎一个杯子,进来收拾。”
小厮忙推门而入,也不敢多问,三两下清扫干净,余光瞥见桌面,他问道:“裴公子,桌上这些……”
“收吧。”裴屿恒恢复了往常待人温和的模样,“你们小姐做的糕点很好吃。”
小厮咧开嘴笑:“那是,我们小姐人可好了,不止做给老爷夫人和少爷少奶奶吃,有多的还给我们下人吃。”说着,小厮伸出两个手指头比划,“我吃过两回,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裴屿恒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并不回话。
傍晚,宋老爷来给裴屿恒把脉:“……比我预想得恢复快,屿恒你底子是真的好,哈哈哈……”
裴屿恒谦虚道:“哪里哪里,是宋老爷您医术高明……”
“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老爷打断。
裴屿恒一怔,瞬间明了:“伯父。”
宋淮民这才满意点头,他招手让下人端来汤药:“这副药是最适合你的,再喝上三五天便可停药,哦对了,我次子宋其光今晚回到家,今儿个晚饭咱们聚一聚,也给你们俩人相互介绍认识。”
裴屿恒从下人口中探知宋家有二子一女,二子皆紧跟家业,专研医术、经营医馆,前段时间云州有一味药材紧缺,宋淮民便让宋其光去别地搜寻。
见见也好,看能不能说起生意的事,这样想着,裴屿恒应下宋老爷的盛情邀请。
……
宋其光申末才到家,一番洗漱整理后已至酉时,接风宴设在前厅,门口处用屏风挡住寒风,还在四周设了不少炉碳。
宋亦舒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天气暖和了些,她不用披风,着了身桃红色海棠暗纹交领长袄,上了淡妆,看起来气色很好。
她到时,裴屿恒和宋其光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话,宋老爷和宋其尧站在旁边,时不时附和两句,宋夫人和少夫人容清姝坐在对面,宋夫人边说边轻拍容清姝手背,看样子是在叮嘱什么,容清姝则是笑眯眯应着。
宋亦舒弯起眉眼,手虚虚放在身侧,逐个问好。
宋其光有一个月没见到妹妹了,现下见到人,他高兴坏了,连忙上前扶着妹妹手臂,上下打量:“祈安你来了,我听爹和大哥说你摔落山坡,现在你感觉身子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已经养好了,你看。”说罢,宋亦舒轻挣开宋其光的手,慢慢转圈,“这下你可放心了。”
宋夫人笑呵呵上前让大家落座:“……先吃饭,再不吃,身子会受不住的。”
一行人这才依次坐好。
因是宋其光的接风宴,又有裴屿恒这个恩人兼客人,宋夫人吩咐后厨制了十几道菜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期间碗筷相碰,热闹非凡。
待酒过三巡,肚也半饱,众人开始找话聊。
宋其尧率先开口:“今天我听到衙门的人说,上次祈安摔落山坡不是意外,而是其中混有山贼,蓄意闹事。”
桌上众人大惊,最激动的当属宋淮民,一张嘴便是噼里啪啦:“什么?有山贼?云州一到冬天处处萧条寂寥,山头都是光秃秃的,哪个山头能藏人?”
“诶呀你别激动,给我坐下。”宋夫人扒拉宋淮民的手,“你听祈文讲完。”
收到娘亲的眼神示意,宋其尧这才重新开口:“衙门收到边州消息,说胡人隐有侵犯之意,他们已经加强防范,让云州也多加注意。”
宋淮民皱眉道:“衙门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这算得上是军事机密,怎么会跟一个平民百姓讲,也不怕乱说出去?
宋其尧:“因为爹你这段时间都在家里,没去医馆,衙役找不到你,只好寻我了。”
“哦,这样啊。”宋淮民喝了口酒,又夹了块肉,刚要送进嘴他才反应过来,“欸欸欸,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衙门的人为什么找我们?”好险,差点让他混过去了。
宋其尧低声闷笑,几息过后,他面色严肃道:“衙门的人让我们多备伤药,以防万一。”
若真开战,安仁堂作为云州最大医馆,医治伤员肯定第一个上,但……宋老爷沉思片刻,道:“此事还未确定,不要随意散播消息,伤药药材照常进,最多多进一成,有些药材放久失效,莫到最后用不上,反倒浪费了。”
宋其尧、宋其光齐声应是,宋老爷转头看见裴屿恒干拿筷子不夹菜,便问他:“屿恒?屿恒?你在想什么呢?”
宋老爷声音唤回裴屿恒的思绪,他放下手中筷子:“我在想,我才刚下定决心要在云州拼一番事业就收到胡人即将来犯的消息,这运气是不是……太衰了?”
他这话颇有自嘲的意味,在座各位都被他逗笑,宋其光道:“屿恒,你想做什么生意?”看看他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药材。”裴屿恒这会儿是毫不避讳了,“听闻云州用药极大,我快马加鞭从江南那边赶来,原本是想问问闻舟兄的,不料出了事,住到你家,这才耽搁下来。”
宋其光歪着头,嘴里念叨“江南”这两个字,忽然,他两眼放光,直勾勾看着裴屿恒:“屿恒兄,你在江南有没有生意门路弄得到白术、玄参、元胡这种江南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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