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03 星期日晴
春不语的车缓缓行驶在林荫道上,梧桐叶筛下细碎阳光。后排的我盯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腕骨那颗浅褐痣随动作若隐若现,忽然就着树影晃得人眼皮发沉。再睁眼时,正午的阳光已漫过车窗,他正蜷着身子坐在驾驶座上翻教案,听见动静立刻转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洛叶你醒啦,到中午了,先去填肚子吧。”
东北菜馆的铁锅炖飘着热气,他把菜单推过来时,手背上的青筋在白炽灯下泛着淡青色。我盯着“地三鲜”三个字发烫,喉咙发紧地报出菜名,却见他忽然轻笑出声。
“地三鲜要大份,这道菜油多,小份不够香。”
他托腮看我,眼里有细碎的光,
“放心吃,你瘦得像豆芽菜,得多补补,再加盘锅包肉吧,我知道有个小姑娘偷偷咽口水呢。”
耳根轰地热起来,他却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指尖敲着桌沿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图书馆的日光灯管嗡嗡响着,最后一道函数题在草稿纸上拧成死结。春不语的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抛物线,袖口滑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这里像不像你上次偷藏的橙子味硬糖?拐个弯就甜了。”我盯着他圈出的辅助线突然开窍,笔尖在新题上沙沙游走,直到他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天才同学,正确率100%哦。”
他的眼睛弯成月牙,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他突然伸手揉乱我头发,我慌忙低头看草稿纸掩盖住脸颊上淡淡的薄红,发现上面不知何时洇开团黑色墨水——像他今天穿的格子衫颜色。
暮色浸透车窗时,他的车停在巷口。我攥着信封冲进门,心跳声盖过爷爷在厨房喊“吃饭啦,叶子”的声音。再跑出来时,他正倚着车门看天,听见脚步声立刻站直,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接过信封时指尖微颤,触碰到了我掌心薄汗,眼尾扬起的弧度像被春风吹弯的月牙,
“我还以为是……”
话没说完又笑着摇头,指腹轻轻摩挲信封上的爱心贴纸,突然轻笑一声。
“怎么像要交检讨书?”
后来春不语拨通了我的手机号,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语气带着少见的雀跃。
“洛叶,你把我画得比招生简章还帅,我要把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我咬着筷子看碗里的白米饭,忽然觉得每粒米都裹着蜜
原来喜欢一个人时,连空气里都飘着锅包肉的酸甜味。
2020.06.04 星期一 多云转晴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巷口的早点摊已飘来粽叶香。我攥着油纸包好的粽子往学校跑,竹篾绳在掌心压出红痕——昨儿翻遍食谱选了蜜枣和红豆沙馅,信纸上的“端午安康”写废三张才敢下笔。
上午课的粉笔灰落满讲台,我盯着墙上的挂钟数秒针。午休铃响时,办公室走廊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他的搪瓷杯还冒着热气,教案摊开在《解析几何》那页,我把粽子放在镇纸旁,信封角小心压在他常用的红钢笔下。信纸末尾的“洛叶”二字洇着水痕,像晨露沾湿的叶片。
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我望着空了一半的讲台发呆。直到课间喧闹声里,忽然听见皮鞋叩地的轻响。春不语站在教室门口,指尖捏着油亮的粽叶,眼睛弯成月牙:“谁给老师送了粽子呀?”他冲我扬了扬粽子,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周围同学开始起哄,他穿过课桌间的缝隙时,格子衫下摆扫过邻桌的铅笔盒使铅笔盒移动,发出轻响。
晚自习的铃声撕开暮色时,我正对着数学卷子发呆。往常总在走廊巡堂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教室后排,抬头时,正撞见他拆开粽叶的动作——白皙的手指捏着青碧的苇叶,红豆沙的甜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漫过来。
“要尝一口吗?”
他忽然俯身,将粽子递到我面前,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我慌忙摇头,却见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颗糖,橙黄色的包装纸在指间转了个圈。
“奖励洛叶同学的投喂。”
硬糖滚到桌面时,我触到他指尖的温度——比粽子里的蜜枣还要暖一点。
教室后排传来此起彼伏的翻书声,他倚在我桌边慢慢吃粽子,粽叶偶尔蹭到他的嘴角。我盯着卷子上的函数图像,却在草稿纸角落画下了粽子——旁边还有颗橙子味的糖,裹着阳光似的光圈。
蜜枣粽太甜,而你送的刚刚好。
2020.06.05 星期二晴
傍晚的阳光把音乐教室的玻璃染成蜜色,我抱着借来的吉他往教室走,琴弦蹭过校服纽扣发出细碎的响。指尖触到琴弦时,下午在走廊听见的旋律突然漫上来——春不语路过教师办公室时,哼的好像就是这首歌。
吉他音箱震着掌心发麻,我盯着窗外摇曳的香樟叶,轻轻弹出第一个弦。“还记得你曾对我说的话……”歌声混着弦音在空教室里荡开,想起上周他讲题时,袖口滑到手肘露出的旧疤——像条浅色的月牙。正走神时,身后突然响起流畅的弦声,我猛地回头,琴弦在指尖崩出个破音。
春不语倚在教室后门,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格子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喉结滚动的弧度。他左手按弦的姿势漂亮极了,腕骨的痣压在三品位置,指尖在弦上跳成轻盈的蝴蝶。“第二段副歌要这样……”他的声音混着吉他共鸣,突然凑近我肩头,右手覆在我按弦的指节上,“这里该用无名指。”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尖,我听见自己漏掉的心跳声,和他补上的和弦重合。
他还会吉他么?我没敢问出口。
一曲终了,他的指尖还搭在我手背上,弦音余震顺着皮肤往心口钻。“什么时候学的吉他?”他笑着抽回手,从裤兜摸出颗水果糖,在夕阳下转成彩色的光斑,“上次在办公室听见你哼歌,还以为是原唱。”我捏着糖纸发烫,想起昨天路过他办公室时,瞥见桌上摊开的吉他谱——《love9》的简谱旁,用铅笔写着“洛叶喜欢”。
暮色爬上黑板时,他忽然把吉他抱到腿上,开始弹一首轻快的曲子。
“教你首新的?”
“什么歌?”
“每天每天”
他歪头看我,琴弦在指尖流出清泉般的旋律,“当年大学我组乐队时,主唱总说我的扫弦像在挠痒痒。”我被逗得笑出声,他趁机把我的手按在琴弦上,指腹碾过钢弦的震动酥酥麻麻:“跟着我数拍子,一、二……”
走廊传来值周生的脚步声,他猛地收声,食指竖在唇边。我们在阴影里屏住呼吸,听脚步声渐渐远去,忽然同时笑出声。我打趣到。
“一个老师还害怕值周生啊”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星星说着:“学生时代的习惯没改过来呢。”
我摸到口袋里那颗没拆开的橙子糖,突然希望这个偷来的黄昏永远不会结束——就像他教我的和弦,永远停在最甜美的尾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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