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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李大娘是被宫人扶着走出来的。

守在殿外的李奉年跺了跺脚,疾步迎上去接住老妻。

“这是怎么了?”

李奉年眼看着老妻身上完好,可怎么就路都不会走了呀?

“李仵作,您夫人是出来后腿软给坐地上了,奴婢才将她扶出来,没甚大事。”

李奉年听了,赶忙作揖:“有劳内侍大人了,小人替她向您致谢。”

内侍摆了摆手,低声交代:“你夫妻二人且暂住宫里,后头怕是还有传唤。”

李奉年连忙应下,李大娘也跟着点头,只是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全是被吓的,断言时有多大胆,被皇帝亲自审问后就有多腿软,只觉得这两条腿软的像面条一样,根本不是自个的了。

李奉年见人走远了,才拖着李大娘的手肘往宫道上走,不远处一个打着灯笼的小侍童候在那,等着引路送他们回屋。

夜黑无人的宫道上,寒风凛凛,宫灯闪烁。

一路上,李大娘哆哆嗦嗦,李奉年战战兢兢,等到进了那偏僻的小院里,四下无人了,俩人才痛快地呼出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了。

“老家伙,你咋不先告诉我一声,是圣上亲审呀,害我差点没吓晕过去。”

李大娘拍着胸脯低声抱怨,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李奉年哼了一声骂道:“没出息的,我若提前知会了你,你不得更慌,到时候验不出个所以然来才是要命,赶紧说说到底验出个什么结果?”

李大娘咽了口口水,大半夜的,瞌睡也早被吓没了,这会正好说道说道。

“那女尸左膝盖有断裂旧伤。”

“这我们都验出来了,还有其他的呢?”

李大娘横了他一眼,“你别打断,听我说完呀。”

“你说你说!”

“那女尸摸起来很硬,皮肤虽说烧的软烂了,但那骨肉是硬的,不像是被活活烧死的,倒像是早就死了的。还有,你知道的,这被大火直接烧死的人,皆是面目狰狞肢体扭曲的,但这女尸不同,面目虽烧毁了嘴里牙齿却是自然闭合的,四肢也均是僵直平摊着,半点不见挣扎的痕迹,但凡一个活人被烧死都不可能不挣扎。”

李奉年摸着胡子,拧紧眉头,用眼神催她继续说。

李大娘:“我断言那女尸绝不是活着被烧死的,只是也没瞧出死因是什么。”

李奉年问她:“那你怎么跟圣上说的?”

李大娘缩了缩脖子,低声回道:“实话实说啊,说了女尸不是烧死的,但也验不出其他死因,我估摸着应是病死的,不过这话我没说,我就说了没查出死因。”

李奉年听了,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果然是高兴早了。

“唉!这下怕是麻烦大了。”

李大娘不解,梗着脖子问:“这怎么麻烦了?不是你说别耍心眼子吗?那我都是照实说的。”

李奉年无奈摇头,有气无力地解释:“这女尸的身份你有猜测吧?”

李大娘一听这个,赶紧往四周看了看,见没见着人影才敢回:“有,估摸着是那两位里的一位。”

李奉年哼了一声:“昨儿,贵妃还打殿外来了,你现在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李大娘倒吸一口冷气,不会吧!

“你说不是烧死的,那就不是死于这场意外大火,那人怎么死的?是不是得彻查?而且到现在为止你可有听到丧钟敲响?”

李大娘连连摇头,就是没报丧啊。

“圣上一直让重新验尸,但有人一直在阻拦重验,所以拖到今日才重验,你说圣上为何要重验?”

一个荒唐的念头涌入脑海,李大娘脱口而出:“圣上怀疑不是那位?”

“嗯,知道为何圣上留着我,而其他仵作都被发配大牢了么?”

李大娘懵懂摇头。

李奉年摸了摸胡子,有几分得意道:“因为我跟圣上说,不能光凭一处断裂伤就认定是皇后,就这句话,保住了差事。”

“你这老头子,胆子大得很嘛,你就隔着白缎子瞧一瞧你就敢这么断定,不怕断错了啊?”

李奉年哼了声:“你不说了,肢体僵硬毫无扭曲挣扎,这么明显的破绽我能看不出来?我又不是那几个混饭吃的。”

李大娘:“那现在到底咋办?”

李奉年摇摇头:“事情更复杂了,牵扯的人估计也会更多,但终归那是大理寺的事,我们只管验尸就成,只是少不得还得再验几次了。”

“往后见了人,可得谨言慎行,你验出来的东西可千万不能跟旁人说,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大娘抱了抱手臂,连连点头:“这我肯定知道的,谁也不讲。”

“行了,快躺下眯会吧,等天亮了,我去给你要些吃的。”

.

“你刚说的都是真的?”

朱四娘捂着嘴巴,一脸惊诧地望着虞娘子,手里的擀面杖都快握不住了。

虞娘子脸色青白,细声细气,语速却极快:“我骗你作甚?今儿来沽酒的可是定国公府里的管事,一气儿定了两百斤剑南烧春,我家郎君一早儿就回剑南备酒去咧。他说的话岂能有假?”

虞娘子夫家姓李,出自剑南道,祖祖辈辈以酿酒贩酒为生,时下剑南烧春在雍都城大受欢迎,时常供不应求。

“管事说的清清楚楚,宫中有人纵火烧死了人咧,这才有了最近四处严查户籍,要捉拿凶犯呢。也不知道抓住了没有?”

虞娘子说的惟妙惟肖,好似她亲眼见着传令官似的。

朱四娘瞥了眼郁清芙,见她不为所动,弯着腰正擦桌子,不由松了口气。

“可有说烧死的是何人么?”

朱四娘知晓虞娘子脾性,那是个藏不住事的,你若不让她说她能憋死。

虞娘子拉过她,进了屋里说:“听说死了个皇后宫里的女官呢!你知道思顺坊的那李仵作吧,他们公婆俩都进宫验尸了呢。”

“这你都知道?要命的,你咋什么都敢打听呢?”

朱四娘只觉肝儿发颤,咋滴还扯到皇后了咧。

“嗐,李仵作跟我家阿翁那是同族,逢年过节可是互相拜访的。不过这事我也是听他隔壁的张婶说的,据说俩人都是深更半夜被内侍官带走的。”

虞娘子跟朱四娘说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那是说惯了,从没出过事,况且,朱四娘还是个嘴严的,她就爱与她说,说完心底就痛快。

朱四娘也知她没有坏心眼,纯粹就是在李家憋的,有个爱说话的也图个热闹,只这回朱四娘不得不提醒她:“妹子,这事你可千万别跟旁人说了,回家也别提,免不得惹祸,再说让你阿家听了,也得罚你。”

虞娘子忙点头:“我晓得的,也就跟你说说。”

朱四娘勉强挤出笑来,招呼她吃点剩下的卤货,虞娘子拿了条酱卤的猪尾巴,总算是不说了,吃完笑嘻嘻地留下一包炒瓜子跑了。

郁清芙看了朱四娘一眼,俩人极有默契地关门回屋。

等到点上了油灯,拉下了帐子,俩人凑在一起开始耳语。

“茯苓,可是出事了?”

朱四娘眼见着虞娘子走后,她便脸色凝重,猜到肯定是坏事了。

郁清芙斟酌着开口:“应该是被发现了。”

能传出这样的谣言来,必然是梁衍允许放出来的,那他必定是已经知道那具尸体不是她了。

没想到会这么快。

听她这么说,朱四娘心底咯噔一声,恩人莫不是与皇宫里那位有什么瓜葛?

“那你合计着该咋弄?你夫家会查到食肆来么?”

郁清芙摇头,白皙的小脸绷紧,沉思半响才说:“不好说,京城不可能一直封着,户籍查完我就走吧,不能等着人来搜。”

“你往哪里走呢?”

朱四娘茫然无措,这天下之大,女子立身之地却小之又小。

郁清芙嘴角轻轻翘起,圆圆的眼眸亮如明珠,故作轻快地说道:“一路南下,去我爹信上提过的地方,一一领略人土风情。我有路引有身份,只要不被人认出,应该是不会被抓住的。”

朱四娘不由点头,心往神驰,四处游走虽居无定所,但也不失为一种游历。

“那你可要与家里去个消息?这一走可能就是好多年。”

这个世界路遥车慢,即便是驾着马车,一路不停歇,从雍都往江南也得三个月的路程,她此去还不单纯是游玩,往后还回不回的都说不定了。

“面就不见了,我留封信给你,若是我兄长派人来,你就将信交给他,若是其他人找来了,你就把信藏好偷偷烧掉,万不可让其他人瞧见。”

如此,俩人算是计划好了。

只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隔日一早,晨光微熹,西市坊门缓缓打开,一队身披铁甲腰挎横刀的神策军首当其冲。

“今日闭市清查逃犯,所有人不得出入,违令着斩!”

为首之人,赫然是一名着黄袍的内侍官,此人而立之年,面白无须,手中高举皇帝令。

如果郁清芙在场的话,第一时间就能认出,这正是她身边伺候的内侍刘吉。

刘吉浑身冷汗尚未干透,脑海中皇帝的密令却犹在耳边。

这里阿翁指公公,阿家指婆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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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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