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男两女四个主持人宣读开场词,开幕式即将开始。
高一高二两个年级训练的方队在操场的最北边集合,等待第一项的钢琴曲表演结束后就会入场。
许衿伸出手,手指轻触琴键,虽然记忆都丢得干干净净,但双手弹琴多年形成的条件反射不会消失。
指尖还记得琴键。
姚杨站在主席台一侧,跟其他班的学委站在一起,能清楚地看清许衿微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双唇。
他心里越发懊恼,有一种冲上台把她拉下来的冲动,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真希望回到一个小时前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但许衿远比他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谱子不难,单手没有超过八度的音,纵使长久不练习手指的灵活度下降也不会影响这首曲子弹奏。
许衿深吸一口气,努力把不想干的东西赶出脑海,集中注意力。
忽然,她余光看到有一个身影朝着这个方向跑来,很快很急,她下意识抬起头,与谢珩隔着钢琴和半个主席台的距离对视。
他站在那,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忽然间弯了弯嘴角,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冲她点点头。
许衿一怔,睁大了眼睛,手指紧握,似乎从那双眼睛里获得了某种不知名的力量。
低下头,双手抚上琴键,指尖微微用力按下,动听的旋律自此缓缓流出。台前的舞蹈也犹如收到指令般瞬间启动,舞姿翩翩,伴随着悠扬的琴声,飘入深秋的天空中。
许衿脑海中不可控制地回想起记忆里那一幕,她坐在谢珩家那台钢琴前,一边安慰不开心的小男孩,一边沐浴着下午温柔热烈的阳光,《summer》活泼的旋律萦绕整个房间。
恍惚间觉得,那才是她最初的模样。
预想中分的紧张和压抑并没有出现,相反的,音乐的旋律悠扬、舒展,音符如有实质般漂浮在空中,透过麦克风让操场上的每个人、每棵小草、每棵树都能听得到。
一曲终,许衿仿佛浑身卸力,冷汗后知后觉地冒出来,被风一吹猛地打了个激灵。
回过神来,她走到台前跟跳舞的学弟学妹一起朝观众鞠了个躬,顺着下场的方向走着。
开幕式的第二项已经开始,萨克斯,大鼓,单簧管,笛子……各种各样的乐器被搬到台前,准备舞蹈的人也紧张有序地找准位置站定。
许衿默默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裙摆很长,不提着会有踩到的风险,但又不能提的太高,因为腿上的鲨鱼裤没来得及脱,鞋子还穿的运动鞋。
总而言之,十分滑稽。
身后的女生似乎看出了不对,跑上前关心地询问:“学姐,你钢琴弹得真不错,好厉害啊……是不是有点冷?我这刚好有个外套……”
“不用不用。”许衿摆摆手,刚要婉拒,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时,一阵熟悉的香气笼罩了她,鼻子先于大脑认出了谢珩。
那件前不久她刚刚穿过的黑色冲锋衣再次罩在了她的身上,上面还带着隐约的温度。
她诧异地抬起头看他:“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攥住了,他掌心温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给她,让她因为冷而僵硬的手指感受到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谢珩:“冷不冷?”
许衿有点不自在地抽出手,把外套拉了拉:“是有点冷,不过还好。”
操场很大,班级集合的位置位于正中间,两人的位置远离人群,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开幕式的第二项已经开始了,多种乐器合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激昂又宏伟,她远远回头,能看到尹星晚穿着蓝色礼裙站在主席台边,跟其他三个主持人一起组成了一副靓丽的风景线。
钢琴孤独地站在主席台上,还没有迎来它的落幕,孤独又安静。
许衿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弹钢琴的时候她之所以没有胡思乱想是因为当时满脑子都是那个片段,温暖舒适的落地窗和恰到好处的阳光,驱散了她的噩梦。
就这样想着,一瞬间的走神,在操场南门的台阶处她突然踩到了裙摆,脚下瞬间踩空,身子一晃,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右脚踩着裙边,左脚慌乱地朝前想要找到依托,却被长裙一绊,重重地跨到下一级台阶上。
谢珩反应很快,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伸手去拉许衿,但抓住的是纱裙的裙摆,裙摆又大又蓬松,抓住了跟没抓住一样,效果微乎其微。
左脚落地的一瞬间,脚踝以一个恐怖的弧度弯折,一阵刺痛顺着脚踝传遍全身,疼得许衿头皮发麻。
“怎么了,崴到脚了?”谢珩扶着她,温热的手掌触碰着她冰凉的小臂,另一只手下意识想要撩开裙摆看看脚踝的情况,猛然意识到这样做有点不妥,立刻住了手。
许衿说了句没事,眉头微皱:“好像轻轻扭了一下。”
她不甚在意地一把撩开厚重的纱裙裙摆,伸手揉了揉脚踝刚刚崴到的位置,心里估算了一下情况。
谢珩微怔,似乎是没想到她演出的时候居然还穿着她的鲨鱼裤和运动鞋,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声音也带上几分柔和:“能走路吗,我背你去医务室吧?”
许衿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能走……”
像是为了证明她说的话,许衿尝试着走了一步,没想到左脚一沾地那刺痛感再次袭来,从脚踝到全身,让她汗毛倒竖,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她轻“嘶”一声,下意识握着谢珩的手,掌心已经有了微微的汗意。
谢珩二话没说,直接蹲在她身前,语气带上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上来,我背你去医务室,不行的话送你去医院。”
许衿站在那,察觉到脸颊的温度越发高了,她茫然地伸出手僵在半空,像个滑稽的小丑。
就这么趴上去?不对,好像太亲密了,自从出事以后她就很抗拒与人过分亲密的接触。如果不趴上去,她一个人要怎么瘸着走去医务室?
谢珩不明所以地回头,看见许衿那微微泛红的双颊,轻笑一声,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许衿,你害羞啊。”
他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沾到的土,又微微弯腰跟许衿平视,炽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谢珩不逗她了,再次像个大金毛一样乖乖蹲下来说道:“快上来,你总不想我用公主抱送你去吧?”
公主抱这个词让许衿两眼一黑,不再犹豫轻轻趴在谢珩宽阔的后背上,纤细的手臂谨慎地揽着他的脖子。
外套披在肩膀上,走几步就有掉下来的趋势,许衿不得不空出一只手扶着外套,心里还隐隐后悔方才为什么不把外套穿上。
谢珩只穿了件短袖,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不难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许衿的一只胳膊还环着谢珩的脖子,如果不是此情此景,这将是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
运动会还在进行着,听操场上的声音猜测开幕式应该已经结束了,比赛正式开始。
许衿先回服装室换了衣服,又被谢珩背着去了医务室。
她脚踝崴得不严重,但是需要好好休息。她坐在医务室的床边,脱掉左脚的鞋子,把袜子脱了一半,在扭伤的地方擦了点药。
苏子哲和姜宁过了一会也来了。
姜宁递给许衿一瓶水,一刻没停地抱怨:“都怪曲昕彤,真的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在作什么。”
苏子哲也难得不皮了:“我也觉得,别班的人不认识她,但咱们班四十多双眼睛看着呢,钢琴一开始就是曲昕彤弹的,结果到了运动会当天她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开幕式开始的时候人家又莫名其妙出现了。”
姜宁气得话都说不顺了:“刚刚走的时候我经过她身边,还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了,别太搞笑了,早上不是发烧烧到走不了路吗,怎么就这么一会就穿的漂漂亮亮画了个美美的妆回来了。”
许衿没发表意见,她坐在床边,衣服已经换了回来,肩膀上还披着谢珩的外套,双手无意识地交叠在一起,回忆起那天上体育课曲昕彤第一次提到钢琴的情景。
太奇怪了。
一般人只是知道许衿会弹钢琴,这一点并不稀奇,但知道她钢琴弹得好的并不多,除非是以前关系非常要好的伙伴,比如谢珩和姜宁。
她之前在班上有意无意地打听过,曲昕彤初中和小学并不是在本地上的。
三中生源广,成绩要求也高,所以来自各个地方的学生都有,曲昕彤既然不是本地人,那就根本谈不上认识以前的许衿,那又是如何得知这些内容的呢。
难道是在星海?
也不对,许衿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她只在星海上过三年学,最后一年因为出事几乎没有回学校,人际关系也一般,没有什么比较要好的朋友,在她刚出事那段时间都没有同学来医院看过她。
太奇怪了。
忽然,脚踝出传来柔软又温暖的触感,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视线一转,许衿看到谢珩正半蹲在她跟前,手指轻柔地触碰着刚才抹了药水的红肿部位。
她心里一惊,猛地把腿一收。
脸上红得能滴出血,耳根像火烧得一般灼热,声音都有些失控:“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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