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没见,长得越发漂亮,我都不敢认了。”女人说着,又抬手拢了拢头发,像是在用这样简单的小动作掩盖着自己的慌张。
许衿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嘴里不自觉问了出来:“您认识我……?”
女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笑:“哎,你把我忘了也正常,那时候你们多小啊,是在上幼儿园吧……?”
这番话倒是让许衿摸出点头绪。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以前谢珩的父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她就经常在女人面前刷存在感,否则这么多年还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关系绝对不一般。
周婆婆刚从店里走出来,许衿礼貌地跟婆婆打了声招呼,又蹲下身跟芽芽说了几句话,始终能感觉到来自身后女人那轻描淡写却又重如千斤的视线。
恰巧一阵风吹过,女人的衣摆被轻轻吹动,她换了个方向站着,背对着风,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什么:
“小珩他……怎么样了?”
许衿凝望着女人的背影,那消瘦的身形被笼罩在宽大的衣服下,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会散了架似的,但她声音清淡,眉眼温柔,岁月的风霜未曾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那绝美的容颜中能音乐窥见一丝谢珩的影子。
“我不知道。”许衿回答。
女人的肩背一抖,错愕地转过身来,似乎没想到许衿会回答一个“不知道”。
“对不起阿姨,我真的不知道。”许衿攥着书包带子,微微靠近了点,“不瞒您说,我中间转学了一次,又遇到了点事情,记忆有点损伤,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所以我没办法评判谢珩过得到底好不好,或许没有我想象中的好吧。”
诚恳又真挚。
女人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脸上明显出现了名为焦急的情绪,欲言又止的一番,话还是堵在口边说不出来。
正巧此时一亮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缓缓降下来,一个小女孩从里面探出头来乖乖地喊着:“妈妈——”
是上次在幼儿园门口跟芽芽并肩而行的叫做小琪的女孩。
女人被孩子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又察觉到方才的表情可能并不好看,于是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看着许衿:“我先走了,下次再见吧。”
许衿没吱声,她站在原地看着女人坐上副驾驶,轻轻关上车门,车子不一会就启动了,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往家走的时候许衿还徒劳地在记忆里尝试搜寻女人的身影,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谢珩,但对于女人的态度她还是挺捉摸不透的。
听谢珩之前的讲述,女人选择离婚应该是为了逃离这个黑暗的牢笼,但既然逃离了,正常人下意识会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但女人今天主动露面,她没忘记以前的事,那就一定清楚许衿家住这里,也一定知道谢珩跟许衿平时走得近,那她故意出现在这里,就不怕再次遇到谢珩,再次遇到谢晏之吗?
她一个被折磨了那么多年的人绝对不会傻到忘记这种概率。
想着想着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许衿掏出钥匙开门,不料钥匙还没碰到门呢,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许正荣穿着常服,手里提了一个灰色拉杆箱,急匆匆的,脑门上全是汗,猛地一开门差点撞到许衿。
“爸?”许衿诧异。
“衿衿回来了啊?哦哦哦今天周六,看看我这脑子,都忙忘了。”许正荣让出一个身位让许衿进门。
许衿一把拉住行李箱:“要出差吗?怎么没听你说,我妈是不是不知道。”
许正荣面露讪笑:“对,出差几天,就一个小案子,你别跟你妈妈告状。”
“哦那我懂了,你是忘了今天周六我放学是吧,要不然就挑着我不在家的时候回来收拾了,反正你天天在警局加班不回家我也不会怀疑。”许衿实在是对自己爸爸的这点小心思了如指掌,许正荣平时对待工作算的上神探级别,但对自己的家人就好像一下子智商掉线似的。
“真的就是个小案子,多了我不方便说,你不用担心,在家懒得做饭就自己点个外卖。”许正荣有意地回避了最尖锐的问题,企图蒙混过关。
走廊的窗户开着,应该是清洁人员刚刚来擦过了忘记关了,呼呼的风吹在身上,她打了个冷颤,扭头看着许正荣步履匆匆地提着行李箱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闭合。
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
隔天回学校安瑶就把新的座位表放在了讲台上,许衿的座位被放在教室的东南角,正好是倒数第二排,尹星晚坐在她正前面。
这期间叮当拆了两次家,一次是许衿中午回学校以后叮当去许衿床上把她堆在一起的衣服叼到地上,另一次是把林雅刚买不久的粉底液碰倒掉在地上摔碎了。
下课的时候谢珩来许衿座位上串门,许衿没少抱怨。
更多时候姚杨像个安静的倾听者,他坐在许衿身边,目光始终聚焦在书本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圆润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块黑色墨迹。
集训的日子马上要到了,天气渐渐回暖,差不多可以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早晚两头的时候加一个厚一点的外套就足矣,温差很大。
出发的那天正好是周天,大多数人都还在家里放假,享受着难得的周末。三中校外停了一辆大巴,有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都是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
原定21人的集训,现在已经到了24个人,比预计的人数要多。集训的地点定在市中心的实验中学,白天学校照常上课,集训的人是单独在一个教学楼的阶梯教室里,而且这次集训是全封闭的,中间只有周末能回家,不想回家也可以选择住在学校。
许衿下了车,谢珩帮她把箱子搬了下来,又试了试重量:“箱子不重,东西带够了吗?”
她笑道:“又不是去生活,而且每个周都放半天假,跟三中一样,到时候如果想回家也能回来。”
银色的拉杆箱上还贴了几个贴纸,显得有点幼稚,但又很符合许衿的性格。
姚杨看样子也刚到,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从许衿下车以后目光就一直落在这边,让人想下意识忽略都难。
“我帮你拿箱子吧。”他走上前,很突兀地想要从谢珩手里接过许衿的箱子,后者攥着拉杆往后一闪,姚杨拿了个空。
“我还在这呢,不用麻烦你。”谢珩勾着嘴角,眉眼间都带了点笑意,眼含轻蔑地看着他。
“我自己拿就行。”许衿眼看着气氛不太对,从谢珩手里拿过拉杆箱,看着他,“你快回去吧,下午还得回学校呢,我出去集训这段时间你也得好好听课,好好学习。”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嘱咐,细琢磨琢磨就能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姚杨没说话,他站得像课松树一样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任何情绪都不会轻易在他眼底显露,只有在许衿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眉眼才稍微抬了抬。
太阳升起,不远处的小池塘反射出粼粼波光,池底几条锦鲤肆意地游动着,旁边还摆了几棵盆栽,应该是门卫大爷一直在打理,到处都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春天要来了。
尹星晚披散着头发,乌黑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地吹动,又轻轻拂在脸上,痒痒的。
她远远看到了许衿,拽着箱子走到她身边寒暄几句,说话间眼神却总是不自觉飘向北边——有一辆黑色豪车停在路边。
即便隔着几百米,那种被一个眼神洞穿灵魂的感觉依旧存在,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许衿:“怎么了?感冒了吗?”
“没有。”尹星晚心虚地撇过头,发自肺腑地感慨着,“真好啊,能清净一个来月了。”
许衿先是一愣,又想起了什么,顺着尹星晚刚才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那是顾成蹊的车。
车玻璃应该是防窥的设计,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越是这样,越能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压迫感无时无刻不在施压。
“你哥哥他……”她有点担心地询问,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孙泽打断。
“集合集合!来点一下人数,按照班级排好队,来贺也川你站我旁边,其他的同学按照班级排在贺也川身后。”
孙泽今天穿了件棕色皮夹克,与之前不同的是头顶戴了个帽子,衬着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贺也川像是没睡醒似的,头发有点毛躁,衣服领子还有点褶皱,打着哈欠按照孙泽的吩咐站好,尹星晚带着许衿站在他身后。
清晨的凉风很快就被姗姗来迟的太阳驱散,空气里多了几分春天的气息,雾气里都带着香甜,让人心情不自觉变好了。
上车的时候许衿往后看了一眼,发现谢珩还站在路边,目光一直注视着这个方向。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想象的到他此刻的心情。想到这她下意识弯了弯嘴角,冲着那个方向挥了挥手。
果不其然,下一秒,谢珩也朝他挥了挥手。
“小心点,要上车了。”姚杨清冷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没有一点温度,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音节,更像是冰冷的文字脱口而出时随意地串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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