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洛城不比京城，莫要丢了什么，不然你们都担不起责。”春华指挥着小厮们瞻前顾后地搬东西
乔海月站在屋檐下替陆长川整理好衣衫，“路途上注意安全，等府里的事情都打理好我再启程。”
“好，般般也要多注意身体，我与大皇兄在城外集合，要先去探查一番，待你到了我再带你去好好游玩。”陆长川不舍得停在小径，直到身后的人传来呼唤
顾忘言坐在街道旁的茶摊上，目光偶尔扫过七王府进进出出的下人，直到大部队在跟在陆长川的马后缓缓而行。
“老板结账。”
“好勒，客官。”
顾忘言抬腿步履矫健地走向七王府，一走近就看见乔海月等人在街外眼巴巴地送行，趁人多眼杂，悄无声息地靠在春华身旁，“还依依不舍呢，人都走远了，我好不容易趁他走了才能来，都不关心关心我。”
“你天天都能见着，在哪儿不是见？远远的瞧见你走过了，健步如飞的模样可不像是缺乏关心的可怜。”春华感觉自己都被她拢得快窒息了，拍掉她的手，凑趣儿道
顾忘言见她向右走了几步，和自己拉开距离，心有不满道：“小春华，你知不知道……”
“恶语伤人六月寒…”春华淡而不厌地截胡道
“你们听听，她就是有意为之，怎么越发觉得这冬日里又冷了不少。”顾忘言靠在柱子上，不知何时手里拿着手绢，我见犹怜
寒木走过来做和事佬，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语气一片至诚：“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既然冷的紧，不妨进屋一坐，吃杯茶？”
“这才是待客之道吗，小春华好生学着，不然等来日寒木不在身边，看你怎么办。”顾忘言挽着寒木的胳膊，摇身一变理直气壮道
春华满不在乎道：“我们一同跟在王妃身边，走哪儿都在一块儿，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是冤家不聚头，以前只有寒木春华，常常在我耳边拌嘴，如今又多了个你，更是喧闹，再不进屋，这都快成菜市场了。”
乔海月转过身望着指点着身后的三人，无可奈何地走进了府。
身后三人相互看了眼，各自走一边，像是在无声为自己争得不是乔海月口中最吵闹的人。
一进内院春华将屋外的丫鬟婆子们打发了出去，门窗都关得紧紧，自己和寒木各站一处在门外把风，目视前方，不让一点风吹草动露出影儿来。
“去洛城安排的匪盗都已经妥当，手脚麻利，口风严实，等你们到了指定的地点，就按照吩咐掠夺东西，然后全身而退。”
顾忘言指着地图上的标记点，看了眼乔海月胸有成竹地模样，提心吊胆道：“近来来往洛城的人数不胜数，若你减少侍卫，万一真有土匪可怎么办？”
“到时候你就安排些人手在附近接应，况且若我不出此下策，定会有人疑心洛城流言与七殿下有关。”乔海月成算在心，脸上没有丝毫的退缩
“可当真要以身犯险？”顾忘言又问
乔海月将茶搁置在一边，“畏首畏尾，身余其几？过往许多事不能只看浮于表面，不能总是成为那个吃黄连的哑巴。”
“好，我明白了，乔姐不愧是乔姐！”顾忘言眼中散发着崇拜的光芒
等两人走出门时，乔海月换了身从未穿过的衣裳，客客气气地将顾忘言送出了府。
“王妃在京城可有其他消息？”陆长川望着手里的折子问道
方卫走过来作答：“听府中的暗卫传过来的消息，王妃在府中一切安好，并无异样。”
“那就好，想来般般也快启程了，记得让他们多派些人跟着，一切都要听王妃的指示，确保王妃以及周边人安全到达。”
“我这就飞鸽传书，告知于他们。”
陆长川低头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忽然想起什么，又叫来阮良，“先前般般派人打听了洛城的消息，你让人给的消息后来怎么样了？”
“王妃的人花了不少钱呢，不过接头的人并不知是谁，大抵是寒木春华两人，其余关于云妃的事情一概没有透露。”阮良低声回答
“那就好，但为何孤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呢。”陆长川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声
只听门外的小厮禀报道：“殿下，大皇子邀您去碎花阁一叙，备以薄酒佳肴，说有要事相商。”
陆长川扬眉，阮良开口朝外应道：“劳烦大殿下相邀，七殿下马上就过去。”
碎花阁是一座靠海的酒楼，装潢一看就是洛城的风格，外墙嵌着牡蛎壳，大堂里的墙上贴着用贝壳做成的画，门帘都是由贝壳穿成的，窗边还挂着漂浮木雕刻成的鱼儿风铃，顶悬渔网灯笼。
陆长希将温好的酒倒在玳瑁杯中，望着台上的舞姬穿着珊瑚绸缎的百褶裙，头上戴着珍珠流苏，歌裙舞袖时臂钏沙沙作响，她们宛如海水般轻柔，听着耳边短暂的呼啸，连发丝都在随风飘扬。
陆长川刚推开门就被一张粉色的薄纱迷住了眼，丝竹悦耳之下，舞姬们寻着音乐的起伏将他带到房间中央，围着他翩跹而舞。
陆长川面无表情摘掉了眼前的薄纱，虽喜怒不形于色，但身旁的舞姬却感受到了盛气凌人，原本是投怀送抱的动作，随着音乐而回到舞台。
“不知大哥有何时相商？”陆长川说着坐了下来
陆长希抬手命人传菜，笑道：“洛城之事可大可小，七弟不必如此严肃，今日不妨好好体验一回当地的美酒佳人。”
“大哥说笑了，臣弟也只是想早些还大哥一个清白，不想让有心之人落井下石，况且臣弟不爱饮酒作欢，还请大哥见谅。”陆长川解释得周全
“朝堂之上不是你争就是我抢，从前大哥身心交瘁，而今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却又遭人暗算，你说这是何人所为？”
“大哥的辛苦臣弟都看在眼里，臣弟没有大哥这份毅力，自然钦佩不已，若是何人所为，只等水落石出便可知道，臣弟定会竭尽全力，配合大哥的。”
陆长希听着他那滴水不漏的回答，“七弟还是太拘谨了，不过你有一点也让孤羡慕…”
“臣弟有何是让皇兄羡慕的？”陆长川疑团满腹问道
陆长希长长的叹一声，双颊因喝了温酒而透着红，“那便是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不过一个人怎会一直爱着另一个人呢，不过是执念罢了。”
后半句的语调听着像是释怀，可他的神态却又流露出不解，陆长川望着他心下也有些意料之外，“大皇嫂貌美如花，为人正直大方，不拘小节，对谁都亲切有礼，对皇兄更是照顾有加，皇兄应当珍惜眼前人才是。”
陆长希听着看向舞姬，一笑置之。
陆长川也不再多说，许久都未尝过洛城的风味，听闻这碎花阁的厨师在洛城远近闻名，低头心里暗想：“希望般般也能喜欢上这里的美味。”
“七弟，你是不会明白的，永远都不会明白。”陆长希冷呵道仰头又喝下一杯，黑眸一暗掠过的阴鸷随温热的酒液浸过心头，仿佛攀上了嫉妒的火花
陆长川不以为然，只当他是吃醉了酒，想起旧恨新愁，回了句“大哥明白就好”便不再搭腔。
出碎花阁时陆长希俨然步伐不稳，气息混浊，一旁的贴身侍卫只好扶着他先行离开，陆长川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殿下，我们是回府还是……”阮良走上前
“去洛府。”陆长川神情凝重道
洛府听闻七殿下大驾光临，一大家人慌忙地走出来，只见墨蓝色马车稳稳停在门口，阮良将雕兽踏凳放下，听里头跪在地上齐声道：“恭迎七殿下。”
陆长川走上前牵起洛英，“外祖父您年岁已高不必行礼。”
“君臣之礼大于血缘，七皇子许久未回洛城，比起以前的模样长高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洛英杵着拐杖，牵着他的手
“外祖父的白发也比从前的多了，近来身体可好？家中一切都顺遂吧。”陆长川牵着他走进正厅，身后跟着一堆人
洛英点点头，“劳烦七殿下挂念，家中一切安好，只是………”
陆长川垂眸看向他，望着他佝偻的背，心中不由得心酸，坦然道“母妃的死，孤这一次一定会查清楚的，外祖父就不要再担心了。”
“你母妃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当初千般万般的不舍还是被选入宫，后来又承蒙陛下厚爱，生下你时才十九岁，就早早撒手人寰了，后来你外祖母也随她去了，幸好你和你长帆平安长大，不然九泉之下我也无脸面对她们母女。”
洛英这一番肺腑之言听得在场人红了眼眶，洛萱芝本就是家中的老幺，上有三个哥哥，当初洛城谁人不知她集宠爱于一身，多少人盼着下辈子能投生这样的人，结果这样的人却英年早逝。
关于母亲的生平陆长川只能依靠他们的念书，才能去反复描绘她的一切，情凄意切道：“外祖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可要福寿如山，要亲眼看到长川乘风破浪，平步青云。”
“好，外祖父期待着那一天。”洛英说完咳嗽起来
陆长川见状忙不迭给他倒了杯茶，“此次会洛城长川会多待些时日，好生陪陪外祖父，待母妃的事情公之于众，孤会安排几个舅舅征召入京，你们不用再恭默守静了。”
“我知道长川自有打算，舅舅们都听你的，芝芝在天有灵看你如今比舅舅们还要厉害也会安息的。”洛修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
“大舅舅也别在介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陆长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夜慢慢得深了，窗外又开始下起簌簌的小雪，屋内寂然无声，陆长川望着天边的弯月，脚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洛家的祠堂。
木门推开时吱呀作响，犹如她知道自己会来，特此在这里等候，陆长川盯着那刻着“洛氏洛萱芝神位”，缓缓跪在拜垫上，“母妃，儿臣来看你了。”
宽大的祠堂，灯火通明，他颀长挺直的身躯渐渐蜷缩在拜垫上，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声音，窗外的月光偷偷溜了进来，与明亮的烛光交相辉映，衬托着他唯有孤寂的影子相伴。
乔海月翘望着天边隐匿在黑云里的月亮，静悄悄的驿站，只有阳台两侧的灯笼悬挂着，听着晚风将它吹起又放下。
“冬天快过去了，待到春暖花开，就不会那么凄凉了。”
说着雪花徐徐地钻进她的房间，好似在告诉她离冬天结束还早着呢，春天总是要等苦尽甘来才能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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