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夜晚格外静谧，衬得房间里的游戏背景音过于嘈杂。战况正酣之际，手机在地板上嗡嗡嗡地振动起来了。
周芮扬低头瞄了一眼，见“妈妈”两个大字赫然跃上屏幕，惊得差点儿就要把手里的游戏手柄给丢出去，赶紧关停界面，快速接通。
“妈，你已经到法国了？”
“嗯，我们刚到戴高乐机场，一会儿还要转机去波尔多。”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儿要交代我？”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是在熬夜刷韩剧还是刻苦看小说？”
“没有，我都洗好澡，准备躺下了。”这个点儿打电话，到底是希望她睡着还是醒着呢？
“一猜就知道你肯定还没睡，你爸让我提醒你赶紧休息。下周就要正式上班，没忘记吧？”
“当然没忘。”想忘记都难。
“你赶紧趁着这个星期调整，我和你爸不在家，你一个人自觉点儿，不要日夜颠倒，到处乱跑。”
她勉强耐着性子听完了这些老生常谈的耳提面命，以免招致新一波说教。
掐指一算，已经在家里赖了近两个月，转眼就到了八月末，自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最近连个吃饭看电影的搭子都找不到，孤家寡人属实无趣，的确是该收收心回到正轨了。
口号喊起来是响亮振奋，但身体出于本能发出的信号不会骗人，大半夜被这么一个特意提醒她要上班的越洋电话一搅和，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周芮扬从地上爬起来，从衣柜里找了一件内衣穿上，又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线衣，头发潦草地扎起来绑了一圈儿，就抓着手机下了楼，直奔大门，从玄关墙上取下了车钥匙。
这个时间去哪儿合适？车子发动之后，她对着导航仪犯起了难。闭上眼将常去的几家店在脑海里快速地了一遍，但好像没有任何一家能叫她眼前一亮，都没啥新鲜感了。
于是，她点开地图放大其中一块区域，随便找了一家店设置为导航目的地，短暂地纠结一下，又拿起手机打开了出行软件。
车是这个月才提的，顺风车车主也心血来潮一块儿注册了。偶尔半夜放风时捞个邻居，不仅与人方便，路上还能多个搭子。
不过，都后半夜了，路边连个鬼影儿都没有。怀着试试看的念头，她把定位和导航的店名都填了进去。
路线立即蹦了出来，页面也跟着进行自动刷新。很快，界面显示出一个行程相似度90%的单子。
她不是唯一一个夜游神，还真有同道之人！再次确认行程信息无误，周芮扬才三分激动两分紧张地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你好，是尾号7568吗？”
“您好，我是，请问您是司机吗？”
“你那边的定位准确吗？我现在正从锦绣山庄里面往外开，要不你去大门口等我吧。”这个时间估计就她一辆车，也不至于会接错。
“好的，我也在往山庄的大门方向走，马上就到，请稍等。”
“没事儿，我还没到呢，大概一分钟。”
没过多久，视野范围里就出现了一个被车灯照得发亮的背影。
性别互换一下，这场景有点儿危险啊。她不想投以凝视的目光，但强烈的车灯光实在让人很难无视眼前超绝的头身比和超高的腰线。路边的人个子很高，白衬衫、黑西裤，外面穿了一件黑色西装马甲，勾勒得肩宽腰窄的。
她稍稍提了点儿速，追上了那人，“是尾号7568吧？”
那人被车灯照到时应该也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立即停在原地，转过身来。
“是我，麻烦您了，谢谢。”
是一个长相和声线一样柔和的年轻男生，脸上虽带着少许疲惫的班味儿，但浓度还没超标，感谢的笑容尤为真诚。
对方两手空空地上了车，好像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很好，无人身风险。
“你是我们小区的吗？”
“不是，我是送客人过来的。”
“客人？”
“店里的客人喝了酒，我帮他代驾，现在回去。”
“你在星月酒吧上班？”是她设置的临时目的地。
“不是，我们店叫青藤，在旁边。”
“你们店是上个月新开的吧？”
“您来过？”
“还没有，我有个朋友最近刚去，说你们那儿环境不错，就是太难排号儿了。”
“您要是想过来，我可以帮您排号儿，我们有内部专用通道。”
“哎呀。”周芮扬正在一心多用，一不小心错过了一个路口，“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地图微调了路线，重新开始导航。男生等手机语音停下，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既然是青藤的服务生，就能明白那游走在高级牛马和清澈大学生之间的些许违和源自何处了。高级连服务生都比外面一般的机灵好看一些，会看眼色会来事儿。
周芮扬笑着回答：“谢谢，不过我可能为你的业绩做不了什么突出贡献。”
“客人满意才是我们最大的目标，我们这儿没有最低或隐形消费。如果您需要预约，欢迎您随时与我联系。”男生从左胸前的口袋里取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
“谢谢，先放这儿吧，等我想去的时候再联系你吧。”
下了城际高速，进入市区范围后，周芮扬才发现夜间的天气并不好。既无朗月，也无繁星，阴沉沉的乌云填满了整片天空，看起来像是在酝酿一场骤雨。气压一低，就连呼吸也不大顺畅，好像戴了一副口罩，愈发粘腻闷热。
开到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的路段时，还碰上了路面临时抢修。工作人员挥舞着手里闪光的路障灯，示意她的车掉头回去。平台自带的导航似乎智能性差了点儿，还指示司机继续往前直开。
“你刚刚来的时候也这样吗？”
“我刚刚没走这条路，不知道这边封了，不好意思。”
“哦，没事。”周芮扬悻悻地退出路口，另外绕路。
周边本是繁华的商业街区，但大多店铺都打烊了，连个过往的行人都没有，马路上静悄悄的，比白天冷清不少。不一会儿，她就根据导航的路线，拐进了一条对车体来说略显逼仄的小路。
路面从普通的水泥路面变成了碎石子路，车轮碾过，发出沙沙的响声。林荫小道两侧树影摇曳，随风而动，自带纳凉特效。哪儿看起来都一样乌漆麻黑，也分不清什么东西南北。
“是这条路吗？我没走错吧？”她的声音被一片阒静衬托得带了一点儿空灵的效果。如果不是自己在开车，她恐怕都要怀疑下一步就会遭遇不测。
“我不是百分百确定，但都是跟着导航走的，应该没错。”男生回答得很淡定。
“你把地址输进去，再用我的导航查一下吧。”周芮扬不太看好他的莫名安心。
“前面那边有亮光了。”男生朝前方指了指。
周芮扬缩了缩肩膀，眯着眼向小路尽头望去，的确有越来越近的光源。
穿林而过后，一连排灯火通明的红顶白墙小洋楼赫然出现在眼前，两旁挂着指示标牌的路灯比外面大路上的公共设施更显精致，进入私人地界了。
“到了，就是这儿，谢谢。”
“不客气，我都不知道这附近还有这么一片闹中取静的地方。”
周芮扬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对这片商圈了如指掌，没想到还是存在盲区。
“耽误您时间了，辛苦了。”
“没，都是顺路。”
耳畔传来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她循声抬头，见二楼伸出来的露台处影影绰绰地有几个身着礼服的人在谈笑风生，看着像是在办什么酒会。
“你们这儿开到几点？”她不禁好奇。
“一般是夜里十二点，今天有包场活动，两点左右结束。”
“你刚刚说，想来的时候随时和你联系？”
“您想预约哪天？我帮您看看。”
“不急，我就是先了解一下大致的流程，你让我回去再看看哈。”
“哦哦，不好意思，那您有需要的时候再和我说。天好像快下雨了，您有伞吗？”
“没带。”
“需要给您拿一把放在车上备用吗？”
“不用，我一会儿就把敞篷给关上，淋不到。”
“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之前等了好久都没叫到车，还担心要淋雨呢。”
周芮扬笑了笑，目送男生下了车。
她查了一下天气预报，二十分钟后开始下雨，不能继续在外面浪了。她在导航搜索栏里找到家里的住址，重新进行了定位。
手机响了一下，显示车费已到账。
大老远开出来，当了一回走街串巷的司机，怒赚一杯奶茶钱，附赠一盒饼干，就当犒劳一下自己吧。一折腾还真有点儿困意上头了，回去应该立马就能躺下睡着了。
还没等她开到出口处，隔壁入口处的车杠就先行抬了起来，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敞篷跑车迎面开了进来。
两车交会处，过道稍显拥挤。周芮扬打算先往后倒一点儿，和对车司机视线交汇的瞬间，她骤然忘记了该如何眨眼和呼吸。
真是大半夜见了鬼，这不是宋偲文嘛！但他不是在北京出差吗？为什么会在眼前这辆玛莎拉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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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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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游（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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