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道又是在哪一天醒来,只是昨天日落潭刚刚下了一场春雨,此时在家,都能够清晰的听到不远处水流击打石块发出的声音,叮咚叮咚的在几条蜿蜒的山涧中传来。
小风和雨燕两个人今天一大早就每人手提一个水桶就急匆匆地往不远处成片的田间走去。
几天前,这里还是一片带有点绿意的杂草地,此时却已经被犁成一大片一大片水汪汪的水田了,放眼望去,一排一排,甚是壮观。
这些都是大人们两三天前刚刚犁好的,静置上一段时间后,此时水田最上层的水非常的透明,可以清晰的看到水田里面的东西。
小风和雨燕两个人此时找了一条最大的田,那是小风爷爷家的,它是这片田里面最大最宽的一个。
两个人放下水桶,在田头脱掉碍事的拖鞋,再将各自的裤腿高高的挽起,然后一只脚就径直踩了软泥里面去,水一如既往的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只是两个本该撒腿子在这里面尽情撒野的两个人却是只敢一步一步地放慢速度走,走得极为小心。
“小风,快来,这里有好多大田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前面不远处的雨燕激动的叫道
是的,小风她们今天是来田间捡田螺的,每当大人们第一遍犁好,静置等待第二次犁地的短短几天功夫,水田里面会快速冒出好多田螺来,清透可见,而村里的孩子们总是能够瞄准时机来抓。
小风亦是从小抓到大,已经非常有经验了,能够精确的知道哪里的田螺是最多最大个的,所以才会一大早就和雨燕一起匆匆赶过来,怕来晚了就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不一会儿,小风和雨燕两个人就各自捡了一大半桶,但是小风的要比较多一点,两人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从田里面走出来,来到原先两天脱掉鞋子的地方洗脚,田头会有许多的水渠将不远处山涧里的水引到这里来灌溉田地。
结束了捡田螺,两个人并不急着回家,而是顺着熟悉的小路又来到了小溪边,此时小溪的雨水流量非常的大,哗啦啦的响个不停。
两人来这里不为别的,而是为了抓螃蟹,昨晚刚刚下了大雨,此时肯定会有很多螃蟹冒出来,这都是从大人们一代传下来的经验了。
两人从小溪下游一直翻找到上游,但是却没有多少收获。
就在两人来到一块大大的石块上时,都一些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会儿。
雨燕却在此时注意到了一个洞,似乎是雨水长时间的侵蚀,然后硬是在这块大石头的中间冒出了一个光滑的小洞来,但是那个洞已经被各种小石块堆满了。
雨燕觉得这里面可能有螃蟹,然后就径直把里面的小石块全部掏出来,然后径直伸手下去掏。
小风见状连忙拦住她,因为这样很危险,万一被螃蟹钳住就不好了,还细想到上次两人也是怀疑一个洞可能是螃蟹洞。
于是两人便拿着锄头就一路挖下去,结果挖出了一条大蛇,这件事让小风很是心惊,打那以后看到这种洞她都不敢继续去探索了。
但是雨燕胆子大,她不怕。
“没事,这么小的一个不可能是蛇洞了。”雨燕说着便整个人趴在大石块上就开始掏。
结果还真被她掏出来了两只螃蟹。
“喏,我就说我的感觉一向很准,拿着,我感觉里面还有。”
雨燕说着便将螃蟹放到小风的瓶子里然后连忙又伸手去那个洞里面继续掏。
而小风看着这些却异常的激动。
就这样,那个小小的洞里面竟然被雨燕掏出来了四五只螃蟹。
小风是真的觉得雨燕很厉害,胆子大,不像她,爬个树都有可能卡在树上,所以很多事情都仰望雨燕。
还记得去年,两个人一起去摘桃子,小风因为有了一次卡在树上的经历,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特别害怕爬树。
但是那个时候正逢桃子成熟的季节,看着大伙争先恐后熟练的爬上树枝摘着新鲜的桃子吃,小风却只能在树下看着,很是羡慕。
“小风,接着。”
话音刚落,只见树上的雨燕已经将一个大红桃扔给了坐在树下的小风,小风只得连忙起身去接住。
“还有。”
于是又有好几个桃子被雨燕从树上扔了下来。
“没有了叫我。”雨燕说着这才开始自己在树上吃了起来。
算起来,小风其实比雨燕还要年长一岁,但是有时候感觉雨燕更像是那个年长的,很多时候都是她在照顾小风。
小风很多时候也太依赖雨燕了。
“别怕,有问题我在下面接住你。”
为了不继续麻烦雨燕,小风决定克服害怕爬树这个心理,而雨燕同样非常鼓励她,闻言径直从树上下来帮助她。
于是小风果断爬上去了,可能很久没有爬了,她竟然一时间连怎么爬都有些生疏了,但是最后还是爬上了此时正绿意盎然的大枫树上去了。
然后开始下来,她先是抱住大树一只脚往下挪,然后再慢慢挪另一只脚,再慢慢挪一只手,就这样,最后还是靠着自己成功地下来了。
“小风,不错嘛,这不就成功了,你就是太容易在意了。”
是的,这一点雨燕说的没有错,但是她也知道这份敢于尝试背后是因为有雨燕在。
小风她不像雨燕,她从小就害怕疼,害怕受伤,更害怕死,但是雨燕不一样,她很顽强。
在她五六岁还需要妈妈哄着背着去治病的时候,雨燕却是一个人带着病去,即使医生要给她打针放血她也不哭不闹。
平时顽皮被爸妈教训或者是鞭打她,事后她也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做的事还是会做。
小风好几次看着她身上被打的淤青,很是为她担心,让她不要再做了,但是雨燕却告诉她。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会很疼啊,我告诉你,其实一点都不疼,跟挠痒痒一样。”
每次雨燕总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说着,然还不等小风再说什么,雨燕已经投入到当下的开心事中去了,见状,小风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不得不说,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充满着快乐,而这些让她们忘记了所有的短暂不快乐。
放学的时候,两个显眼的人总是在路上一路狂奔,那时候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她们这么做,有时候也仅仅只是单纯为了快点来到小风家的桃林摘桃子吃。
因为那一天小风算好了这个时候她家山上种的那一片桃子应该都成熟了。
果不其然,等到两个人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红彤彤的桃子已经挂满了枝头,甚至压弯了树枝。
两个人连忙丢下书包爬了上去,二话不说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上了一天的课,两人此时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更何况还有这么多诱人的桃子。
然就在两人正吃得起劲之际,却听到身下似乎传来什么异响,但是在两人认真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于是就不管了,放开吃。
然就在这时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了,而且小风明显感觉到屁股坐着的树似乎正在往下面沉去,两人这次反应过来,他们所在的桃树此刻正在向下方倒去。
两人吓得赶紧抱紧了树干,但是发现倒下去的速度非常的缓慢,直至整根桃子树完全倒在地上,两个人不由得大眼瞪小眼起来。
然后连忙从树上下来观察情况,原来是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雨,泥土松动,使得整根桃树因为承受不住上面的重力这才就连根拔起了。
明确情况后的两个人却也安静,又继续吃着桃子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事后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回家了。
小风也不敢告诉父母桃子说被他们两个人坐倒的事。
当然,她们干过的蠢事远不止这些,无论是看着对方做,还是看着自己做,还是一起做。
雨燕和小风两个人,他们有时候总是能够细心的扑捉到彼此最为脆弱敏感的一面,即使那些事在别人看来无足轻重,但是他们却依旧为了对方将这些小心翼翼的呵护起来。
可能本质上她们都是一类人。
雨燕曾经撞见了小风不小心掉进了粪坑,但是因为一度担心小风面子上的问题—伤她自尊心,所以就一直装做不知道,而小风也一直以为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直到后来无意间雨燕告诉她,其实自己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小风如何狼狈的从里面爬出来的,然后又是如何若无其事的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的。
所以当雨燕把这件事告诉小风的时候,小风整个人羞愤得要死,她自己可能当时太慌乱了,所以才导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雨燕。
但是雨燕从始至终都不曾笑话她,即使小风当着她的面说为什么要隐瞒她,为什么又要现在说出来,自己现在都要羞愤死了,雨燕也没有笑她,只会安慰她没事的。
因为雨燕知道小风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她需要鼓励,需要爱。
而雨燕呢,她家很穷,又有一个很严厉的父亲,所以她自小就特别的独立要强,似乎是她想要的东西她都会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当然也包括了去偷和去抢,这就是七八岁时候的雨燕。
那时候的她,仅仅只是因为放学路上饿了,刚好看到一棵长在悬崖边上即将过季了的桃树上面依稀还有几个桃子在,就可以为了抢夺那几个桃子在那棵根本无法承载两个人重量的桃子树上不要命的和人抢夺。
所有人都在下面看得胆战心惊,包括小风。
直至最后那细小的树枝彻底断裂了,两个人径直从上面双双坠落,狠狠砸了下来。
小风在将雨燕搀扶起来的时候,发现她满脸鲜血,伤口处一身碎石渣和血混合在一起,然雨燕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傻笑着对小风说自己没事,让她替自己保密。
而至于偷,就小风知道的就只有那么一次,那是雨燕第一次带着小风,她们两个人从人家地里拿了瓜就立马被人发现了。
于是两个人一路拼命的跑着,雨燕在前,小风在后紧跟着,中途小风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在两个人慌乱得不行的时候,刚好他们就站在一棵长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于是两个人就顺着树快速爬了上去。
刚到上面大气都还来不及喘,那两个紧追着他们而来的人就已经骂骂咧咧的站在了小风她们原先的那个位置,他们只有稍微轻轻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小风她们两个人了。但是那两个人没有,他们只是一味的好奇小风她们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从这里凭空消失了,最后只得这么放弃了。
就是这么短暂的片刻功夫,小风却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一般,她既想笑又想哭,想笑的是她们现在的处境,感觉很是滑稽搞笑;想哭的是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胆战心惊的时刻,从始至终她大气都不敢出,只得紧紧捂住嘴巴,直至那两个人走远,才干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但心脏却还一直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喏,吃吧。”还不等小风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雨燕就已经掏出了一个大大的黄瓜给她到了她的面前。
小风惊讶的看着她,她们刚才为了逃跑命都差点快没了,雨燕她竟然还没有放弃手里的黄瓜。
而雨燕看着小风眼中的惊愕,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小风笑,然后开心的拿着另一个先自己吃了起来。
“是不是吓坏了。”良久后雨燕道
“是有一点。”小风说这话时都还心有余悸。
“你这个人哪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这可不行,不过你刚才爬得倒是挺快的。”
一想到她们刚才为了快点爬上树来,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人抱住了大树的一边,而后两边开始同时左右开弓,争先恐后的爬了起来,不时还连踩带踹的踩了对方好几脚。
总之两个人当时因为紧张都显得非常的手忙脚乱,一前一后,张牙舞爪,活像两只大蜘蛛,那个场面要多搞笑有多搞笑,可惜当时没有旁观者。
此时看着彼此的小风和雨燕两个人,不由得都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真的太搞笑了。
小风有时候在想,要是她们两个人能够一直留在那个年纪该多好啊。
“小风,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记住了,是一辈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那一天,十七岁的雨燕即将离开日落潭,那一天她郑重其事的对着小风说道。
而小风眼里有的只有对她的羡慕和祝福,却忘了还有那份真挚的情义。
看着今天捡回来的一大筐田螺,以及一旁同样一身黑泥,正在清洗田螺的弟弟,她才真正的意识到已经回不去了,以后不会再有那个和自己一起捡田螺的姑娘了。
小风闻言便将最后一个田螺放进桶里就朝着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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