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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才入小阳春,建康城就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侍女揽月立在廊下,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细眉微蹙。

须臾,掀开厚重的帘布,进到屋里。

屋内,错金博山炉中暖香缭绕,从夹缝中偷溜进来的冷气触之一散,暖气扑面,叫人通身舒畅。

舒缓片刻,揽月踩着小碎步,来到床前,掀开烟霞色落地帷幔,见原本应睡着的人早已坐起身,心中略微惊诧。

将帷幔挂起,双膝触地,温言道:“女君,外头落着雪,想来今日郊外的冬狩要取消,不若改个时间再约见大郎君?”

女子身形消瘦,身上的沙白中衣略显宽松,挂在双肩上,露出莹莹玉白。

闻言,女子抬眸,目光尚有些惊色,透过敞开的帷幔,已经注意到窗外浅显的白,眸光微微怔松。

未及女君回答,揽月已经察觉到她眉宇间的倦怠,愁绪更深,又劝道:“大郎君向来贪恋享受,这般天气,恐怕也不会记得女君的约,不知又去哪里寻散药逍遥快活,女君脸色不好,何不多休息些,等天气好些了再约?”

时下五食散盛行,建康城中不知多少世家公子喜欢脱袍饮食,其中,褚大郎君堪称佼佼者。

褚宁溪回神,松懈一笑,她这一笑,些许微光进入眼底,双目乌黑明亮,露出精神气。

言语欢快,“不用,哥哥知道我等得及,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定然会赴约,再说,也就今日才有机会,下次,夫人那边就不一定能让我出门了。”

揽月听了,心中一痛,面上却不显,忍住眼底酸涩,应了一声:“是。”开始服侍褚宁溪起身更衣。

褚宁溪所说的“他”,乃是褚宁溪的夫君,如今王氏大房的主君。

只不过,这位主君自两年前,先主君被杀之日起,就出逃在外,从未真正的享受过主君待遇。

从前,王氏主君有两位,一位是长房的王大将军,一位是二房的王丞相,晋王迁镇建康时,两位主君一文一武,全力辅佐,王氏一族一度成为南北世家的鳌头。

后来,长安沦陷在胡人铁蹄下,晋王在建康称帝,王大将军不甘屈于新帝之下,举兵造反,将新帝软禁在内廷,待到新帝郁郁寡欢,驾崩离世,少帝登基,又联合王丞相,准备钳制王大将军时,军中传来王大将军病逝的噩耗。

王公子身为王大将军唯一的嗣子,尚未正式接管长房的一切,就收到少帝剿灭叛党的御诏,至今未归。

揽月心下感伤。

那几年,好不容易见女君对王公子有了几分好脸色,眼见夫妻二人即将从横眉冷对向相敬如宾跨越一步,少帝却对大将军痛下杀手,以至于主君下落不明。

女君对郎主的情谊,就此被扼杀在唇齿之间。

但好在,女君这份心意越来越浓,比之前对袁家郎君尤为更胜。

只是苦了如今,女君想要寻郎主的消息,还需偷偷地寻褚家大郎君帮忙。偏偏大郎君对女君的嘱托并不十分重视,几次敷衍,结果都是杳无音讯。

好在,这次终于有了一星半点的消息。

五日前,大郎君托人来说,外人不可信,冬狩之日,在京郊别院,将亲口告诉女君,郎主的消息。

揽月想起屋外的漫天雪花,心中觉得不安,但该劝的也已经劝了,女君始终坚持。

再一想,女君等这一日也不容易,不如索性就依了女君,走这一遭。

最好是,能找到郎主,夫妻团圆,心意圆满。

褚宁溪由着揽月穿戴,眉眼清淡,心里想着,今日要如何避开二叔母的眼线。

转身让揽月整理后面腰带时,无意间扫过揽月脸上的神色,不由一顿。

心中哂然。

她知道揽月在想什么,但揽月心中所想,与她今日这一趟的目的截然不同。

她从来没想过离开建康,别说当年,王靖宗调任江州牧,她没有随军一起离开建康,就是现在,也更不可能和王靖宗背井离乡,过着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生活。

建康有王氏庇护,虽然不能随意出入府门,但她是王丞相亲口承认的侄媳,在王氏,在建康,就没人敢欺负她,离了王氏和建康,随便一个小吏都敢对她不敬,万一遇到胡人,那就死路一条。

王府每日都能收到来自北方的邸报,那些胡人每掠夺一座城池,率先做的就是强抢民女,无论老弱年幼,都逃不过他们的手心,像她这样貌美的娇女,不必细想便知在劫难逃。

在这样的乱世,她若是和王靖宗逃跑,就是闲命活得太长。

至于王靖宗,她希望他能逃走,逃得越远越好,无论是重操旧业,继续入军北上,还是隐姓埋名,远遁他乡,都不要自以为是的来救她。

她让哥哥寻王靖宗,就是想给他捎点讯息,让他逃。

勇往直前地逃。

凭借王靖宗的本事,他自己一个人逃走绝对可以,带上她,她只会成为累赘。

而她的后路,她已经想好了。

胡人南下是迟早的事,等哪一日城破,真到了王氏也无力回天的那一日,她就一根白绫,了结自己。

既活够了本,也全了颜面和尊严。

她这份心思,揽月不懂,真正懂她的是碎星,但碎星早在两年前为了给王靖宗通风报信时,死在了建康城外,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也正是不知当初碎星究竟有没有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出去,这两年,她才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他的消息。

想起碎星,那个活泼可爱,又话多的侍女,褚宁溪没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是收拾心情,准备出发。

前事已往,万事朝前。

“给柳胜传信了吗?”穿戴整齐后,褚宁溪轻声问。

揽月也已经整理好心思,低声道:“传了,他回话说,我们只管去,京郊别院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保证安全。”

褚宁溪心中稍定。

外面兵荒马乱,京郊别院不知是什么光景,她带着揽月躲开王氏的护卫,终究是有危险。

柳胜是王靖宗留给她的人,此人拳脚功夫不错,上阵杀敌立过战功,有他护卫,她和揽月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主仆穿戴好,正巧前院的侍女过来催,二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

一出屋门,寒冷的冬风肆虐一吹,叫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女君。”揽月将褚宁溪头上的帷帽又整了整,以确定不会被风吹掉。

“走吧。”褚宁溪走在前头,揽月撑着绣着花的油纸伞,跟在后头。

来到前院门口,才知道王夫人已经在马车里等候。

看到一切都备好的二房,揽月震惊,眼神担忧地看向褚宁溪,往日二夫人就对女君颇多意见,这下子,不知又有多少训诫。

褚宁溪亦做好了受训的准备,垂下眼眸,主动到车前请罪:“宁溪来晚了,叫叔母久等,请叔母见谅。”

车内久久没有动静。

半响,似乎有傅母提醒的声音传来,车内传出冷淡而简洁的一句,“上车吧。”

褚宁溪扬眉。

揽月心绪一宽,扶着褚宁溪往后面的马车走去,进了马车,正想说话,王夫人身边的护卫又过来传言:“太史令那边传来消息,这雪下不了多久就会停,女君稍安。”

褚宁溪一面诧异于叔母今日态度,一面点头:“知道了。”

马车缓缓启程,揽月抖了抖花伞,将花伞靠在一边,伸手替褚宁溪拍去帷帽上的落雪,一边说道:“看起来,今日夫人心情不错。”

褚宁溪不知所以,只评价一句:“难得。”

揽月紧绷的心松开。

夫人十分注重规矩礼仪,做事一板一眼,难能有高兴地事令她敞怀,大多时候行事苛刻,就连丞相,也多是避其锋芒。

但她心情好时,必定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今日这般,有利于她们离开围场。

褚宁溪亦心想,天公作美。

到了围场,果然雪停,围场里有人正在打扫地上的积雪,只见建康城中许多世家夫人已经带着贵女们到场。

这一片围场,正是褚家建造,专门供城中子弟狩猎,春夏秋冬,从不缺人。

围场主要分为两个区,一个是山中狩猎区,现在是冬季,许多野兽趋于冬眠,褚家便在山中投放了许多秋季留下来的活物,供作戏乐。

另一个是内围区,场面宽大,既可用作蹴鞠比赛,也可以改作练习骑射的场区。北面有一座高台,左右两侧设置略矮一层的平台,平台很长,绕了内围区的一半。

内围里,靠背面放置了一排的箭靶,现在,正有许多年轻弟子在比试箭术。

褚宁溪跟随王夫人上了高台,左右平台上的夫人和贵女们纷纷站起身,向王夫人行礼。

王夫人朝两边略点头,示意大家继续看比赛。

左右靠近高台的夫人,和王夫人慢慢交谈,三言两语,尽显亲近。

褚宁溪静坐在王夫人身边不远处,没有人与她说话,一眼扫过去,几乎没几个眼熟的面孔,她也不愿说。

说多了,怕惹人注意,等会溜不走。

等时候差不多了,她朝揽月使了个眼色。

揽月会意,碎步上前,对王夫人身后的荷媪,轻声耳语:“女君想去更衣。”

荷媪点头,让揽月先回褚宁溪身边服侍,待揽月走远一点,才对王夫人躬身,掩着嘴道:“夫人,女君准备动身了。”

王夫人的目光微转,触及到褚宁溪殷切又竭力故作羞涩的眼神,微微点头,侧头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叫附近的夫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她说:“今日人手不够,让她小心点,免得走丢。”

“老奴明白。”荷媪说完,去到褚宁溪的身边叮嘱。

近处的夫人脸上含笑:“夫人真是心善,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你打点,这多亏是您,要是我,这身子骨可不一定能吃消。”

有人连连附和,“就是,也就夫人还愿意挂心旁的晚辈,我们啊,就只管得住我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这个“外”,指的是挂名的王氏大房褚宁溪,是不是真的吃不消无所谓,重点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巴结王夫人。

王夫人姿态端庄,面上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笑容,“都是内眷,咱们就不要互相攀比了,若是可以,我倒是愿意舍了一身累赘,做个闲散人,叫你们这般忙活去。”

众人一阵说笑。

褚宁溪假装听不懂那些话锋,得了王夫人的允可,高兴地离开席座。

荷媪看着他们主仆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知道,今日的事,成了。

夫人既已经答应那边在今日放女君出去,就要做足脸面功夫,这般说,就是让这些同僚女眷们做个见证。

是她自己私自逃出去的,出了事,赖不了王家。

平台的一侧尾端,围聚着一群贵女,她们正在说笑,其中有些年幼,对王氏早些年的轶事感到好奇,便询问起来,听得眼里放光。

“二十多年前,吴中姚氏先后两位贵女出阁,一位嫁进江南富商褚家,一位嫁进江左豪宗沈氏。都说士农工商,士在前,商在后,这褚姚氏当然要嫉恨姐姐夫家尊贵,于是,就想出了李代桃僵这么一出。”

“这么恶心?连亲姐姐都不放过,难怪会嫁给一个商户。这姚氏家主会不会就是看透了她的本质,才没让她嫁作大宗妇?”

“嘘,长辈的事,莫要议论。不过,这位王褚氏,我们倒是可以说说。”

“咳咳——”

有人眼尖,看见走过来的褚宁溪,重重地咳嗽几声,打断了几位小女娘的交谈。

小女娘们面皮薄,见到正主,脸上顿时羞红。

褚宁溪淡然地从旁边走过。

她哪有时间去理会这几个不懂事的小妹妹们,反正,所聊的不过就是那点陈年旧事。

八年前,建康城茶余饭后谈得最多的事,就是她的轶事。

说她命好,出身低贱,却过着令人艳羡的贵人生活。

褚姚氏就是她的生母,因为嫉妒沈夫人,将她与沈瑶掉包,士在前,商在后,她这个本就低贱的商户之女,身份连翻两倍,一跃成为江左第一豪宗的沈氏嫡女。

后来,身份被揭穿,她被迫离开沈家,回到褚家,身世一落千丈,那些往日被她的骄纵气得发狂的小女娘们,全都摩拳擦掌,准备为往日拉下的仇恨“讨个公道”。

谁曾想,公道还没讨,王大将军亲自上门提亲,她一跃,又成为了建康城中最炙手可热的王少夫人。

那些对她眼红的人,拿她没办法,就想从王靖宗的身世上下手。

王靖宗并非王大将军的亲生儿子,若是追踪祖辈,王靖宗可以尊称王大将军一声堂伯父。

王大将军不近女色,膝下多年无子,不得已准备在宗族里过继,然而王大将军为人固执,过继不选亲,非得选一位能继承自己衣钵的人,这一选,就选到了早就脱离宗族的王靖宗头上。

王大将军问他,为何要娶褚女?他回答:“娶妻娶贤,我倒是想娶一位名门贵女,既配得上王氏身份,又能替我打理好内务,但您看,这满城里,有哪个贵女愿意嫁给一个马夫?她的身世,正好。”

没错,王靖宗是个马夫。

有了这样的一句话,城中戏言盛起。

人人都说,她被偷梁换柱,是为同样身世曲折的王大郎量身定做,要不是她身份卑贱,却练有贵女气质,也不能嫁进王氏,他们二人,天造地设,合该是一对。

话里话外,她只配得上一个马夫。

这些戏言的确起了作用。

当年,因为这些话,褚宁溪始终不肯和王靖宗好好过,以至于成亲八年,王靖宗都还以为,她厌恶他。

时间可以洗脱一切,现在,再听那些戏言,褚宁溪能一笑了之。

揽月在褚家家奴手中牵过来两匹马,其中一匹正是她的爱马,红七。

褚宁溪忍住雀跃的心,和揽月一起,骑马离开围场。

她知道兄长的京郊别院在哪里,一路疾驰,不稍半个时辰,就到了别院外。

柳胜远远见到人,小跑过来,目光在揽月身上匆匆扫过,一边牵马,一边说:“大郎君还未到,外面冷,女君快进院子里歇息。”

褚宁溪看了眼平静的四野,道了声:“辛苦你们了。”

揽月上前去叩别院的铜狮头,一位瞎了一只眼的老人开了门,见到褚宁溪,面上恭敬:“娘子快进。”

褚宁溪率先进屋,揽月朝后看了一眼,目光正好与柳胜对上,略微停顿,而后,抬脚越过门槛。

大门关闭,发出沉重的吱呀声,褚宁溪微微侧目,往屋里走,询问:“哥哥可有说几时到?”

老人另一只眼闪烁,微光几不可查,言道:“很快,娘子进屋稍等片刻就好。”

“?”

褚宁溪一脚跨入正门,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女君,快走。”揽月大叫。

褚宁溪已经后退进入前院,从屋内走出几个人,眼见为首的人,她瞳孔骤缩。

若问她,终日躲在王氏家宅,闭门不出,究竟躲得是谁。

除了城内的一些宵小,最重要的就是眼前这位。

少年新帝。

五年前,他们只在一次宴会上见过,事后,褚宁溪就将他抛诸脑后,当那日是寻常的一日。

去年冬,少帝驾崩,新帝继位,宫宴上,新帝毫不掩饰对她的垂涎,她才忌惮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我哥哥呢?”褚宁溪强自镇定,问道。

新帝负手而立,出来之后,一双眼睛透着淫邪,肆虐地在她身上扫荡。

这样的美人儿,差点可惜了。

听闻王氏将她当干花一样养在后宅,当真是暴殄天物,这样貌美的女子,就应该入宫,受他滋润,养得娇嫩白艳。

想想今晚,新帝心情愉悦。

拾级而下,故作风流姿态,惊讶道:“你哥哥没告诉你吗?他这座院子已经卖给朕了。”

褚宁溪步步后退,目光扫过双手被剪的揽月,克制道:“陛下,揽月是我的侍女,若有不敬,能不能先放了她,我与她一同向您磕头赔罪?”

新帝轻笑,不置一词,只抬了一下手。

院落外,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猛然间,一声大吼破风而出,短暂一瞬,似是风筝断线,戛然而止,“大嫂——”

褚宁溪面色惨白。

揽月泪眼莹莹。

新帝看着佳人惶恐不安的眼神,心中十分畅快。

上前一步,道:“朕可以把你的侍女还给你,不过,你得随朕回宫。”

褚宁溪心知今日没有希望再逃出去,将悲痛化作勇气,抽出早就藏在袖中的匕首,对准自己的脖颈,目露凶光,“你放我的侍女走,我跟你回宫,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新帝看着锋利的刀刃,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后退一步,“好,我放人,你小心,别伤到自己。”

揽月目露悲戚。

女君总觉得,她不如碎星贴合心意,然则,她这次看懂了女君的心思。

什么先放人后入宫,根本是假话,女君就没打算苟且偷生。

她眸光一狠,狠狠地撞向颈前的刀刃。

“揽月。”

褚宁溪双目圆睁,失声大喊。

揽月摔落在地,眼睛看着褚宁溪,不知又想起什么,嘴角露出些许微笑,然后,缓缓地,没了呼吸。

新帝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甚在意。

只是少了一个威胁的筹码,态度软下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王靖宗就快要被朕抓住,你也别等他了,等他一死,王氏你肯定回不去,沈氏已经不在,褚家不敢要你,你除了入宫,还能去哪里?朕保证,只要你入宫,朕定封你为后。”

后面的话,褚宁溪没有在意,“快要抓住,这不是还没抓住?”

“陛下,我现在还是王氏女君,我也奉劝您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丞相能立你为君,也能废你为庶人,你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新帝涵养欠缺,闻言后,面上显露怒容。

来回踱了几步,讥笑:“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老东西不肯下死手,非要留你在府。可惜啊,你们打错主意了,朕早已经命人向城外送出消息。”

说着,他微微一顿,好整以暇地观望褚宁溪的反应,才缓缓道:“王靖宗若是得知,朕抓了他的夫人,你说他会不会回建康?”

好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话音刚落,院落外传来马蹄声,紧接着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

新帝忍不住雀跃,“来了。”

原来,一切早有预谋。

褚宁溪心如死灰。

不再废话,说话的空隙,她一直在慢慢后退,到了这里,已经后退到门口,后背紧紧地靠在门闩上。

她可以开门出去,与王靖宗同生共死。

但她选择了另一条路。

牟足了力气,奋力大喊:“王靖宗,你给我听着,丞相已经给了我和离书,我不再是王氏妇,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婚嫁,各不相干。”

说完,将匕首送进皮肉。

血溅三尺。

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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