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拜访沈府,是因沈成之吹捧自家马场,晋王虽有军队,在城内却无马场,曾经沈氏在建康城中作大,马场地缘辽阔,养了上百骑兵。
晋王南下后,沈氏投靠晋王麾下,便提出将马场赠与晋王,晋王素有贤明,又怎好抢夺臣子家私?哪怕这件家私在将来有可能威胁到晋王府,但也不能在此时收回。
沈氏看透晋王心性,主动请示外出,率领家将前往宁州驻守,同时带走了大批骑兵,马场因此荒废下来,仅供养一些散马,用于家眷驱使。
马场虽然荒废,但世子依旧神往,与二位夫人拜会后,便带着袁昭,和沈成之前往沈家马场。
与此同时,谢玉娘得了消息,袁公子和世子一起上门拜访,心思一转,便去了碧玉轩。
沈宁溪此时已无心绣嫁妆,也不想去理那些乐谱,她在院子里的石墩前静坐,整个人都像被抽去了精气神。
谢玉娘前来,就看到这样黯然神伤的一幕。
掩去心中怜悯,打起精神,扬声道:“妹妹怎么坐在这里?”
沈宁溪再伤心也知道礼数,勉强笑脸相迎:“闲来无事,随便坐坐,三嫂请进。”
谢玉娘拉住她,带着她进了庭院,左右环顾,只有碎星揽月侍立一旁。
小声道:“今日你三哥邀请晋王世子前来作客,到了府中才知,袁公子随行。”
沈宁溪轻微一愣。
这句话中信息良多,须臾,她喜极,屈膝行礼:“谢谢三嫂。”
谢玉娘拍了拍她的手,道:“上次你说绣的花样繁复,可能拿出来给我看看了?”
沈宁溪已经不知要如何作谢,进屋去拿花样。
谢玉娘得了花样,在庭院中坐下,她背对院门,侧手边摆了一盏茶水,外人路过一瞧,还会以为姑嫂二人在品茗,并不作他想。
沈宁溪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行头,出了院门,一路谨小慎微,到了马场。
果然在三哥哥旁边看到袁昭,她整理装束,信步上前。
“三哥,这么巧,你今日也来骑马?”
一声清脆女音打破几人寒暄,袁昭见到沈宁溪,眼睛一亮,世子见状,哪有不明白,心中笑骂,原来今日,他是给人当靶子了。
沈成之没好气瞪着四妹妹,谁不知道她是冲着谁来的?真是胆大包天,大伯母估计更要气死在澄心堂。
气归气,沈家的礼数得周全,他率先向世子介绍舍妹,“世子见谅,这是舍妹,排行第四。”
又瞪向沈宁溪:“见到晋王世子,还不过来拜见。”
沈宁溪屈膝行礼,“世子安好。”
世子平易近人,笑着打趣袁昭:“看来,我今日要食言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袁昭拱手讨饶,“谢过世子。”
这下,世子可算是知道,为何袁昭今个儿要一个劲儿的道谢了。
“走吧,我们去比一场。”沈成之提议,世子不反对。
二人同时看向袁昭。
袁昭身姿清正,道:“微臣亦愿作陪。”
沈宁溪见了袁昭,面色微红,待袁昭向她点头,骑上马离开,终于喜笑颜开,心中大石落定。
“就这么高兴?袁昭他可还什么都没说。”
身后传来熟悉声音,欠揍的。
沈宁溪立刻拉下脸,冷冷地警告,“忘了告诉你,三个月的期限,你不必遵守了,明日我就会向风伯说明,让你离开沈家。”
一番筹谋,终是功亏一篑,她万万没想到,沈母会主动邀请褚母提前来参加婚宴。
王靖宗,这个人已经没用,不如让他离开。
王靖宗:“娘子是今日见到袁昭,心情舒畅,所以决定来收拾我了?”
袁昭今日能出现在这里,就是要告诉沈宁溪,不管什么原因,他现在只认她这个未婚妻。
沈宁溪冷哼,转身欲走。
袁昭的答案,她已经知道了,前尘往事,不会再阻挠她,自是不必再理会此人。
“站住。”
沈宁溪不可思议地回头。
他是在命令她吗?凭什么?
王靖宗语气缓和,“我们做笔交易,你答应留我在府中,我替你跑腿送信。”
沈宁溪蹙眉:“你又按了什么心?”
“我只是想留在府里做事,能有什么心?不过,听说你已经被禁足了,既没自由,又不能向外传信,想吃点什么都不行,其实这些,我可以代劳。”
“你不是不想留在府里吗?”
“先前是我糊涂,现在我又想挣沈家这份月例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阿豨的名声,你也听过,我这人优点多多,其中就属诚信一词,最为可靠。四娘子可以仔细想想,在你的记忆里,我可有做过对你不利的事?”
他意有所指。
沈宁溪有些动心,诚然,王靖宗有些痞劲,但还是会讲一些道义的。
而且她早就发现,他对女人的容忍度很高,前世王氏后宅多次对他出手,他也没下狠劲,倒是听闻他在战场上杀伐狠辣,处处透着戾气,这内外对比,此人确实也有可取之处。
但......她犹豫片刻,迟疑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王靖宗嘴角挂着笑,姿态漫不经心,但眼眸沉沉,透着认真的劲儿。
“没办法,大概我前世就栽在娘子手中,这一世,是来还债的。只要是娘子托付的事,我一定给办到。”
沈宁溪心头一咯噔,转瞬惶恐,心道,他一定是胡口乱诌,一定是。
鉴于此,她便信了几分,最重要的是,她此时确实该回去了,但方才有人,她没有将荷包送出去,此时只能赖他代送。
沈宁溪最后审视了王靖宗一眼。
王靖宗面露坦荡,心中冷笑。
还真有东西要送!
沈宁溪从袖囊里拿出荷包,真诚道:“那就麻烦你,转交给函......袁公子。”
并叮嘱:“私下给。”
“好说,”王靖宗收了荷包,“娘子知道我的能耐,保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如此,也算交易成功。
沈宁溪放下心,“你留在府中的事,我也不会再跟风伯提起,不过三个月后,你还是得自行离开。”
“成。”
王靖宗答应得很爽快。
细致地,将荷包收进胸口处。
-
沈成之等人一路赛马,到了林子尽头,并列在悬崖边,俯瞰山河。
袁昭骑射不如二人,远远落后。
沈成之问世子:“今日,感觉怎么样?”
世子回:“这么好的马场,荒废了真是可惜。”
沈成之笑:“马场的事,我不能做主,我是指,这马怎么样?”
“汗血宝马,亦不过如此。”
“哈哈哈,”沈成之笑完,道:“我给你举荐一个人。”
“哦?”世子好奇,“是什么人?”
沈成之神秘道:“待会你知道就行了。”
袁昭前来,二人已经结束了这段话题,休憩片刻,三人同归。
回到马场,见一人身穿粗布短打,笔挺地立在靶场,手拉弓箭,蓄势待发。
沈成之提醒世子,“就是他。”
世子面色不动,静静地看着。
袁昭认出此人,正是沈四娘子的御用车夫。
王靖宗神色专注,手指一放,箭矢如风地冲了出去,精准地定在对面靶心。
“好箭术。”原本不甚在意的世子,顿时叫好。
王靖宗继续从后背拔出箭矢,这次,三箭齐发。
三箭几乎同时,分别钉在三面靶心。
世子鼓起掌来。“好!”
就连袁昭也心叹,没想到,这个马夫竟这般了得。
沈成之自得地一笑,这些日子,他除了外出应酬,几乎都在马场待着,阿豨有哪些能耐,他早就见识过了。
想当初,他也是狠狠地惊了一把。
在世子提出上门时,沈成之就想到,这样的人物,一定要物超所用,成为沈家的另一大助力。
世子携带二人下马,走向靶场,那个马夫似乎听到动静,掉转头来,见到三人,立刻放下手中弓箭,向三人行礼。
他不卑不亢,虽躬身作揖,依旧身姿挺拔,看不出一丝应该处于马夫的卑微。
世子问:“你的箭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王靖宗垂眸道:“在下幼时,受父亲教导,长大后,便只能自己勤加练习,能有今日之成,更赖家主照应。”
言语清晰,知恩图报,世子又高看几分,问:“会骑马吗?”
王靖宗故作请示,看了一眼沈成之。
沈成之笑道:“阿豨,世子问话,还不快回答。”
王靖宗便道:“会。”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骑射怎么样。”
王靖宗拱手应下,去牵马。他对自己的骑射之术信心十足,对今日的目的,也十分明确。
现在的世子正是四年后登基的永宁帝,此人看起来平和,对时下清谈又感兴趣,实则胸中自有丘壑,他有雄才大略,登基之后,更是励精图治,将江南一带治理得卓有成效。
既然不打算投靠王氏,自然就要另投门第。
马蹄飞奔,拉弓搭箭,王靖宗动作一气呵成,骑马回来。
世子神情愉悦,看王靖宗得眼神透着光亮,忽然,他的目光扫过袁昭,见到袁昭皱眉不语,似有隐忧。
好奇问:“函山觉得,此人能不能用?”
袁昭反问:“世子可还记得,方才与微臣议论之事?”
世子笑容微敛,他想起,袁昭指的是那道关于“才能与德性是否有关联”的论点。
心中疑惑,“你对此人有了解?”
袁昭垂眸,平静道:“此人是沈四娘子的马夫,微臣曾在采荷畔见过他一次,那次,他正在被寇千户追杀。”
“这可算不得准,”沈成之率先不干了,道,“他身世清白,我可以作证。那寇戎什么人?管城中布防的人竟然跑去抓贼,他的话岂能相信?”
世子皱眉,“不可这般说寇千户,王氏中人,办事自有用意。”
沈成之神色一顿,心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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