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沈夫人接着道,“你将来生了孩子,是袁沈两家的血脉,袁氏宗族中,所有的孩子同样教养,只要他够聪明,将来仕途和瑶儿的孩子一样,并不会差。”
“那我呢?”沈宁溪轻声问,“我为何要低人一等?”
“因为你本就身份低微。”沈夫人淡声道。
沈宁溪目光凝滞。
沈夫人:“你娘换了你,你受世家教养,心高气傲,我不怪你,但你得认清自己的身份。商贾之女,根本就不可能嫁进世家为正室,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你说,我是沈家女。”沈宁溪诘问。
沈夫人来了气,“你要是不愿意协助瑶儿,那便不是沈家的女儿。”
沈宁溪低头轻笑,笑声凄凉。
倏地,她抹了眼里的泪,道:“好,那我便不是沈家的女儿,要杀要剐,但凭夫人吩咐。”
“娘子。”
“娘子。”
碎星和揽月同时喊声。
沈夫人怒火中烧,猛地站起,连道了几个“好”字,甩了袖子便走。
经过庭院时怒喝,“将这个院子给锁了,谁胆敢靠近半步,乱棍打死。”
碎星追到门口,听到这句,一下子瘫坐在地。
揽月束手无措,却不知该劝什么。
夫人怎么会让娘子去给人做妾?哪怕那是袁郎君,也不行的啊。
沈宁溪听到院子外落锁的声音,心彻底安静下来,缓缓地起身,揽月担忧地喊了一声,“娘子。”
沈宁溪扯了笑,道:“我没事,就是想休息一会。”
-
碧玉轩被锁的消息再次不胫而走,得了夫人的话,任何人都不敢再走碧玉轩门前的那条路。
碧玉轩,风雨飘摇,不过一个时辰,沈夫人便对外宣了消息,她已受褚瑶为义女,从今往后,褚瑶便是府里的瑶娘子,任何人不得怠慢。
沈青柠依旧是五娘子,却没提原来的四娘子当如何论资排辈。
谢玉娘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事发突然,她先前只当是四娘子和表姑娘发生龃龉,大伯母生了气,对四娘子略施惩戒,哪成想,一夜之间,大房就变了天。
受万分宠爱的四娘子被锁,原本身份低微的表姑娘,摇身一变,竟夺了四娘子的全部荣光。
临时回府的沈成之,从外面走进院子,将身上盔甲卸下,一边道:“怎么回事?四妹妹那边什么情况?”
谢玉娘立刻迎了上去。
想接丈夫手中盔甲,却被他躲过,交给身边长随,只得跟着他进屋,招手使唤侍女去打热水来。
一边道:“大伯母说,已经将表姑娘认在了名下,四妹妹......宁溪现在被锁在碧玉轩,我方才去,被人拦下来了。”
“我娘呢?”沈成之接过谢玉娘拧干的湿巾,擦着脖子问。
谢玉娘斟酌道:“娘让人来传话,让我们不要管。”
沈成之手上动作顿住,“不管?”他眉头一皱。
谢玉娘叹息地点头,“恐怕这里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但我听说,碧玉轩已经没有吃的,她们已经饿了一天。”
沈成之立刻道:“我去拿些食物送去。”
谢玉娘颔首,叮嘱道:“也问问呦呦,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帮忙。我们能做的不多,能帮的尽量帮她。”
“嗯。”
谢玉娘给沈成之换件外套,见他脖子处有一块新伤,伤口结着鲜红的疤,顿时急道:“这是怎么了?”
沈成之捂住脖子,笑得很随意,“没事,和郭将军切磋了一下,伤了点皮毛,不碍事。”
“你让我看看伤口。”谢玉娘去扒他的领子,沈成之无法,只好让她瞧。
的确是一条细长的口子,伤口不深,于武将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她心疼,关心道:“你这几日天天陪着世子,会不会太辛苦?”
“没事。”沈成之将外套穿回身上,“我爹也从中说项,世子答应,明天让阿豨直接校场比试,若是通过,便留下他。”
谢玉娘:“没见过你对谁的事这么上过心。”
沈成之笑:“这是知己难求,你不懂。”
谢玉娘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沈成之扯了扯嘴角,走了。
去往碧玉轩的路,有两名武婢看守,远远见到沈成之,心中惴惴,待沈成之走近,率先行礼道:“三公子好。”
沈成之手中拎了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从后厨顺走的米和菜,抬着下巴,淡淡“嗯”了一声,就往前走。
两名武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拦在沈成之身前。
沈成之看着二人,眸光浅淡而凌厉,“让开。”
“求三公子不要为难我们。”武婢求饶,道,“这是大夫人的吩咐。”
沈成之将篮子换至左手,右手按在佩刀的刀柄,道:“大夫人的话是递给你们这些下人的,我要过去,我看谁敢阻拦。”
“三公子。”温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成之听声识人,眉头微微一扬,转过身来。
温媪恭恭敬敬地全了礼数,然后口气温吞,道:“三公子有东西要交给碧玉轩?”
温媪是大夫人的陪嫁,在沈家地位非同一般,沈成之自是要给她几分薄面,闻言颔首:“是。”
“那便交给老奴吧,老奴替三公子转交给姑娘。”
沈成之很快注意到,她说起四妹妹时,称呼的是“姑娘”,而非“四娘子”。
他审度片刻,握紧了菜篮,道:“除了这些菜,还有一些我们兄妹喜欢的小玩意,就不劳烦嬷嬷,我自己亲自送过去。”
温媪神色不变,“古训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而今公子娶亲,姑娘及笄,应当懂得避嫌才是,否则,叫谢家知道,沈家丢了颜面,三少夫人的脸也不好看。”
沈成之的脸顿时气成猪肝色。
脑中念头转了几个弯,终是敌不过大夫人在心中的威势,将菜篮交给身后人,威胁道:“你现在送进去,我在这儿看着,若胆敢耍花样......”他刀鞘发出争鸣声,“我的刀不会让你丢脸,但可以让你丢命。”
武婢唯唯诺诺,抬眼看温媪,见温媪略微踌躇后颔首,才敢接过菜篮,道:“是。”
沈成之看着,武婢不敢耍花样,一路小跑,到了碧玉轩门前,扣了扣门锁,将菜篮里的东西一一从缝隙里塞进去。
沈成之见着她都放完了,才冷哼一声,走了。
谢三娘摆好午膳,挥手吩咐侍女们退下后,坐下询问接过怎么样。沈成之将事情说了,谢三娘听得目瞪口呆。
好半响才回神,懵然道:“早知道,便是我去送好了。”
沈成之面色阴沉,摆手道:“此事玄乎,你不要管,待会我去问问母亲。”
谢玉娘也知道自己不适宜再管,便不再多说,给沈成之布菜。
半个时辰后,沈成之去了二夫人院子。
再从二夫人房里回来。
谢玉娘殷切地看着沈成之,沈成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事情比较复杂,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这几日你就在院子里待着,母亲若是带你出去应酬,你就跟着去,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谢玉娘便知道了,事情定然涉及到了沈家大房的秘辛,所以连沈成之也讳莫如深。
“是,我知道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谢玉娘选择明哲保身。
不过当日夜里,谢玉娘还是派了伶俐心腹,偷偷潜去碧玉轩。
......
虽然府中上下都不敢招惹碧玉轩,但好在有那一篮子食材,揽月终于能煮一锅粥,炒个小菜,三人细嚼慢咽,总算勉强填了个饱腹。
而马场那边,入暮十分,王靖宗得来一则好消息,前来送信之人乃沈成之身边小厮,告诉他,明日虎贲营季度赛,世子邀他前往参赛。
王靖宗对此早就做足准备,翌日一早,换上简短干净衣裳,提前在沈成之约定的侧门等候。
沈成之见到他的打扮,甚是满意,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一边道:“你今日运气好,郭将军也在,到时候露一手,保准虎贲营有你的位置。”
晋王南下,不日便可称帝,如今再等,便因台城未成。
台城位于建康城东北,即将完工,而城中布防全由世子的虎贲营执掌,换而言之,待晋王登鼎,虎贲营便如旧都禁军,负责皇城安危。
王靖宗原是想进京师戍卫队,京师戍卫队管着整个建康城的安危,但虎贲营权柄更大,如何抉择曾一度让他迟疑。
然而,这份迟疑,仅仅坚持到郭庭威郭将军的到来。
郭氏,祖上曾是会稽郡守,后累世积功,被封郡公,胡人南下,赶尽杀绝,逼迫先晋皇室南渡之时,郭氏亦随其中,待皇室安定,老将军立刻向晋王请命,率军北伐,以“清汉复济”为誓,以长江之水为眼,势必驱除鞑虏,恢复中原。
晋王特受他金虎袍,允他自行募兵,率亲军北上,他亦不负众望,不足两年,建立坞堡,收容四处散落的流民,组建部曲,势力壮大之时,最高可达两万余人。
待粮草辎重齐备,率军渡江,船至长江中流,他击楫立誓,万千将士,齐声喝彩,江水之上,擂鼓震震。
此后跨长江,收复失地徐州彭城,在彭城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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