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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陆定远的军令状上报至军委会,即便是从北伐时期尸山血海拼杀过来的老将军也不相信一个月的时间能重建一个两万人的乙种军。

但四太太的门生故旧早已得了命令,谁该唱红脸,谁又该唱白脸,私下商榷已定。再加上沈初霁前日传出去的情报,即便黄山官邸里的那一位再不想看到陆家军东山再起,也不得不同意。

军委会的命令第二天便呈到了陆定远面前。

烫金的委任状上,“暂编第八十九军”几个字,是用陆家七千子弟的血写就的许诺。若不成,他陆定远便要亲手将陆家军的旗号,换成二十七军麾下一个少将师长的头衔。

本该接到命令即刻返回豫北,但陆定远和沈初霁却在洛阳多停留了两天。

在河南的太行星发来电报,找到了在中条山为救他而牺牲的飞行员,已经送到了洛阳的空军基地。

再次见到陆定霄的那一群如天上雄鹰般桀骜又可爱的同僚时,他们中间已经没有了自己最天真的那个弟弟。陆定远一直觉得,他的父亲身上仅有的天真都给了这个年纪最小却最早牺牲的幺弟。

整个中队的人都聚在一间狭小的宿舍里,望着一个只有床板而没有被子的床铺哀悼。陆定远一身陆军制服在空军夹克中格外显眼。或许是因为他领子上的军衔,又或许他们还记得在老河口机场的婚礼上他曾出现过,飞行员纷纷为他让道。

空荡荡的床板上只有一张中队全体队员和合影,还有一枚铜牌。

还未走至床前,他就已经双腿发软。可当他捧起那枚铜牌,看到上面的名字,他的心才彻底被撕裂。

救他的人是陈博。

在前往巴黎的那艘邮轮上,他曾说:“我入这一行,从不是为了那些虚名”。

他做到了。决定跟随林家航低飞下去救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到了。

“他有太太吗?”

其他飞行员似乎也明白了,那日他们救下的便是他们最宠爱的师弟陆定霄口中“最厉害的五哥”。

“有,在重庆,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八个月了。”回答他的显然是一个有经验的老鸟,见惯了死亡,所以声音沉静。

“分队长违抗命令,上头说功过相抵,连抚恤金都不给发,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俩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队里一名年纪小的队员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

此话,让陆定远更加羞愤。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在本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撕下来交给那个老鸟,“如果他的太太需要一份工作,可以去乐山的并州中学,那的校长是我的老师。”

身后的沈初霁听到“除名”二字,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她的目光扫过宿舍里的每一张脸。

随后,她又像疯子一般冲出去,打开基地的每一扇门,确认每一个人的脸。

宿舍里的飞行员出去阻止,不知道她到底在找什么,更挡不住她的执着。

陆定远似乎明白了,便问那老鸟,“你们的中队长林家航呢?”

“一落地就被监察处的人带走了,关在宪兵司令部。我托人打听过了,队长他很有可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违抗军令,擅自出击,损失一架战机和一名飞行员,这不是小事,往重了说,是死刑,往轻了说,是十年,出来人老了,也什么都没了。我们这些人,也算做从犯,都要被调职。”

沈初霁恰在此时回来,一句一句,直往她的心里扎。

她亲身经历的那一切又一次重演。

她像前世得知林家航摔死在洛阳郊外一样,没有留一滴泪,而是整理自己纷乱的头发,把身上的军装拉扯平整,僵直地走到陆定远面前,僵直地跪下。

“求你,救救他,也救救他们。”

沈初霁的举动比他得知为了就自己而牺牲的是陈博更让他惊愕。因为他再清楚不过,她那样骄傲的人,连当初得知他要娶罗夕宸都不肯说一句挽留他的话,又怎么会轻易下跪?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他一脚踹开旁边的椅子,木椅飞出去,几乎散架。旋即,他意识到失态,对愕然的飞行员们致歉:“对不住,不是冲你们。”

他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声音冷得像冰:“我刚立下军令状,保住陆家军。此刻再插手空军的事,重庆那位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林家航本就是并州航空教育班出身,若陆定远一面保住陆家军的步兵,一面又为林家航奔走,在谁的眼里,都会被认为是在为收回并州空军铺路。纵使无心,也会被有心之人看做第二个张汉卿。

“你可曾为我考虑过?你未免对我,”沈初霁这才猛然间意识到,她又一次任性了,“太过残忍。”

她如此求他,是因为知道他们这些人如果与前世一样被调职,会在以后最稀松平常的某一天一个一个地坠落,无一人长命,无一人善终。但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她只能无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些人,变成一个个尘封的箱子,被岁月腐蚀,遗忘。

沈初霁盯着眼前的一处虚无,视线逐渐模糊。

但陆定远的声音却突然闯入她的耳中:如果你们还想救你们的队长,就照我说的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陈博的身上,是他违抗命令,擅自出击,林家航劝他无效,才命令你们降低高度,阻止和掩护他,帮他顺利返航。也请转告林家航,所有人都要统一口径。其他的事,交给处理。

“你这不是要陈博顶罪吗?他已经死了,你还要把他最后一份尊严也拿走吗?林家航也不会同意的,这比杀了他还残忍!”

第一个反对的,居然是沈初霁。

“轮到他,你倒考虑起残忍不残忍了。是你跪下来求我的。做人,不能太贪心。”

他就那么离开了。

门外漫进来一抹夕阳的余晖,细碎耀眼,如刀子。

***

征兵处与新兵站在陆定远接到军委会的命令后就已经在清县的东大营摆开了阵势。城东那一大片废弃的义庄和打谷场在两天内被工兵平整、扩建。第三天一大早便支起五口大锅,烧水热油,旁边菜刀和案板的碰撞声比马克沁喷射子弹时扳机跳动的声音还要嘈杂和纷乱。

不远处便是征兵处。书记官不知从哪里搬来几张破旧的桌子拼在一起,然后把红纸包着的银元一摞一摞地摆在桌上,桌边的箩筐里也是哗啦啦作响的银元。

“入我八十九军!安家费十块现大洋!当场兑现,绝不拖欠!”

几个书记官扯着嘶哑的嗓子,反复嘶喊。然而,最先被吸引来的,却是循着肉香蹒跚而至的饥民。

“老总,旁边的大锅是恁家嘞不是?”

“老乡,不要叫老总,我姓朱,是......”那书记官先解释了没什么所谓的称呼问题,而后才看见了饥民望着旁边的大锅从眼睛里溢出来的“口水”,“是,只要加入我们八十九军,在这登记造册,就可以领十块大洋,然后去旁边吃饭。”

“中,俺叫岳德贵,隔壁岳家庄嘞。”

书记官兴奋而庄重地在准备好的名册上写下第一个名字,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五个、第十个、第一百个......

叮当的银元声与书记官的呼喊声中,陆定远派出的那些“说客”也活跃在附近要道。这群自家也是残兵的老兵油子,此刻却活像占山为王的响马,见到溃兵便拦下:

“兄弟,哪部分的?跟咱八十九军走吧!十块大洋现结,一天两顿,见天有肉!”

七千残兵,硬是被他们吹出了一万精锐的气势。

但人流确实开始汇聚。有从中条山溃退下来、军装褴褛的老兵;有失去土地、面露菜色的河南本地汉子;也有三五成群、目光警惕地打量着这一切的散兵游勇。他们围着那红白相间的“钱山”和香气扑鼻的肉锅,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怀疑着、渴望着、挣扎着......

鲜红的印泥按下,十块沉甸甸的大洋被放在手心,伙夫舀起满满一勺金黄喷香的过油肉,扣在他递过来的粗瓷大碗里,又重重压上两个结实的杂面窝头的那一刻,脸上的神情就只剩下吃一顿断头饭也值了的宽慰。

叮当作响的银元迅速减少,厚厚的名册一页页写满。新兵们领了钱,吃了肉,脸上有了血色,眼中有了光,随即被引到旁边的新兵站。

但也有既不像溃兵,又不是难民的一些人。他们站在人流之外张望,绝望但保持着秩序。

陆定远恰在此时过来,愧疚中带着些许欣慰。发现那一群“异类”之后,顺着他们的目光往过去,不是台面上的银元,也不是冒着热气的大锅,而是后面的大营。

“各位兄弟也是来加入我们八十九军的吗?”

他们面面相觑,有说“是”,也有说“不是”。

陆定远努力地从他们脏污的军装上辨认他们胸标,“第四集团军,西北军,孙蔚如孙将军的部下?”

那些人沉默着点头。

“孙将军的威名,我早有耳闻。几位既是西北军,那与我们陆家军算得上同一条车辙里的鱼了。”

一个尉官听懂了陆定远的言外之意,开口道:“是赵长官让额们来的。”

“赵长官?”陆定远猛然想起那天的会议室里,角落里一言未发的西北军将领。

“他说他弄不过上头,护不住弟兄,心里恓惶得很。说您是个愣头青,敢把天捅个窟窿,让额们来跟您干,死也死个痛快!”

“那你们又为何在这里张望,不敢走过去摁下那个手印?”他打量着这几个士气全无、信任全无的士兵,狡黠而憨笑着把他们推到大锅前,“诸位既然来了,那我陆定远就不能让诸位饿着肚子,不管你们入不入伙,先尝尝我们并州城林香斋的招牌过油肉再说。”

他从伙头兵的手里接过一碗有一碗,然后塞进他们手里。

肉香如鸦片在心里挠痒痒,那几个西北军汉子略一迟疑,随后便狼吞虎咽起来。

陆定远却在此时走到一个忙着切菜的士兵身边,一声不吭,只伸手朝他要东西。

那士兵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所措地看向他的军长。

“蒜。”

“军长,我没有。”

他依旧伸着手,“蒜。”

“军长,真没有。”

“蒜头,少装蒜,拿来!”陆定远笑骂着,指了指士兵随身挂着的饭盒,那无赖模样,活脱脱一个街边打滚的兵痞,哪还有半分中将的威严。

那士兵赧然,只能从身上取下来打开。

那里面是四个原本用来装药的小玻璃瓶,现在被用来腌糖醋蒜了。离家四载,他在行军路上念叨最多的就是这糖醋蒜越来越不对味了,因为没了家乡醇厚绵甜的陈醋。

陆定远拿了三瓶扬长而去。剩下那士兵留在原地小声嘟囔,“还没腌到时候呢,好歹您多给我留一瓶啊。”

他拿着半要半抢来的糖醋蒜回到那几个西北军面前,拧开盖子一人给他们分了几颗,“腌的,不是生蒜,弟兄们凑活着将就将就,别嫌弃。”

为首的那个尉官,将蒜一口咬下,又扒了一大口饭,混着嚼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浓重的关中口音叹道:“唉!嘹咋咧!这回算是把人活成了!陆将军,额们这几个,从今往后就跟您干了!”

但陆定远的兵源远不止这些溃兵、流民和附近的土匪、地方民团,他真正的底牌来自上海。

自陆定远到达洛阳的那一天,他的补充兵员就已经在路上了——四太太比沈初霁更早收到陆定远殉国,陆家军编制将要取消的消息。

但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临摹那篇写了一半的《祭侄文稿》。一直到日落西山才放下毛笔,叫来她的管家,一桩桩一件件地安排她返回上海的事宜。

她从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来给自己报丧,她更知道如果他的儿子还活着,一定不会让那七千人自生自灭。她安排给管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她的各个堂口征集自愿从军的青帮子弟,加上她亲自挑选的亲信,一共六千人,从十里洋场,酥人心胸的上海出发,带着物资弹药,军饷粮食,以走私和商号的名义,一批接着一批地到达一马平川,兵家必争的中原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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