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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胡主任命他身后的军官重新点验人数。

“两万零三十六人。”

陆定远和校场上陆家军仅存的老兵才松了一口气,军旗重新送到陆定远手中时,失去数万弟兄都没哭的他们滚下热泪。

胡主任的吉普车扬长而去,陆定远命老兵一人领着一部分学生,带回东大营。

人群渐渐散去,但老梁却突然像疯了一样在人群中奔突,跑到一个穿破旧中山装的学生面前,给了那学生响亮的一巴掌。

那学生吃了巴掌,却并不恼,眼里噙着泪,怯生生叫了声“爹”。

“你来这做什么?”

“从军报......”

未及说完,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我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来这里送命,还不如滚回山里去陪你娘,也省的走那几千里路到西南,省的她为你把心都操碎了!”

“你上前线,娘在家给陆家军做军鞋,你们都在为抗日做贡献,为什么我不能?”

“读书不是救国吗?为政一方造福百姓,为人师表为国育才,这么多路,你偏要选和你爹我一样今天活明天死的路吗?”

“国将不国,”那学生哭诉着,颤抖着,“爹,我给谁做官,替谁教书?日本人吗?我每天都可以看见日本人的飞机,每天都在死人,死的都是我们的人。”

陆定远虽已转身,但听着身后的声音,心口一阵阵疼痛,脑中的弹片此时也在作祟,他想赶紧离开,剧痛却让他迈不开一步。

高志成察觉,高声命令:“各部立即带回驻地!”而后跑到陆定远身边,搀扶他,“军长,您的药呢?”

他突然想起了罗夕宸,即使忍着蚀骨之痛,却依然情不自禁地笑了,“姐姐说,那药伤身,我已经很久没吃了,我现在是个中药罐子。”

沈初霁带着那三十多名女学生去了军部会议室,那里是唯一可以放得下她们的地方。看着她们,她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你们暂时先住在这,吃的用的会有人送进来,在军长的安排下来之前,没事不要出去,绝对不能离开军部,尤其不要去东大营、校场,就是你们来的地方。”

“为什么?”一个女学生鼓起勇气问,“我听说陆家军军纪严明,和那些欺男霸女、祸害百姓的军队不一样。”

“如果陆家军还是以前的陆家军,你们就没机会来这了。报纸上所有鲜血、数字,断臂残肢在这都是真的,我很想成全你们的天真,但是杀死自己的天真才能在这里活下来。不过我更希望你们明天自己提出来回去。”

沈初霁的冷酷是泼向她们的第一盆冷水,但天真并不是一盆冷水就能浇灭的。

她离开会议室后,望向越来越浓的暮色,深吸一口气,她的天真,已经是恍如隔世了。

并川省内的大部分学校在太原陷落,华北危急时就已经陆续迁往云贵两省,高志成交代完募兵的始末就离开了。陆定远却蹙着眉头,盯着那三十多名女学生的名单,仿佛一团灼手的火。

“报告!”

沈初霁从门外进来。

“三十二名女学生安排在会议室了,已经嘱咐军需,给她们送褥具。”

“杨副官思虑周密,办事妥帖,”沈初霁正欲谦辞,他却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墨俱颤:“要不这个军长你来当!”

沈初霁瞬间噤声,垂首而立。

“三个人组代表团,亏你想得到!高志成从小学到大学,上的是全都是省内最好的学校,让他去当活招牌最合适不过;我母亲几乎是并州城所有学校的校董,你忽悠着派个代表,学籍问题迎刃而解;国际形势你都考虑了,把特蕾西娅也拉去凑数。”

他站起身,缓步走近,指尖掠过自己领口那颗将星,语气冰冷刺骨:“若非你假传军令,运筹帷幄,今日我这里,怕真要少一颗星。要不要……我现在就摘下一颗,酬谢你的大功?”

“我以为军长是一个没有偏见的人。”

“这支军队本来最需要的是军心,可是现在因为三十二个意外,纪律变成了最棘手的。你知道我父亲在中原大战的时候替反蒋联盟运兵吧?可你知道他是怎么招待那些临时留在并川省内的士兵的吗?”

“我当时在得月楼,”他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有很多清倌人来求我,或许她们早晚有一天会变成红倌人,初夜是她们最贵的东西。为了让我去她们的房间留宿,她们甚至愿意把她们最贵的东西白送给我。因为她们身边的姐妹去了军营,有的再也没有回来。我父亲在军营建了临时招待所,他称那是‘军中乐园’,狗屁的军中乐园。当时在大别山就不应该让你留下来,开这个口子,我现在甚至想把野战医院的女护士也送走。托你的福,我又多了一个需要和我父亲作对的噩梦。”

他的眼睛里好像积攒了两世的疲惫,用不着等到全军尽墨的那一天,她好像现在就看见了前世他们初遇时那个躺在酒瓶堆成的坟墓里的将军,而让这一天提前的,是她。

“我也是你的......麻烦吗?”

“不,你不是麻烦,相反你很有用,我只是想不通,”他微微倾身,距离近得能让她看清他眼中每一根血丝,每一个自己的倒影,“我们既不是痴男怨女,更没有反目成仇,为什么却有相互折磨的感觉?前世我们明明......”

那么亲密无间,那么缱绻情深,孤独到只剩下彼此,又热烈到只要彼此。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无尽的惘然与前世的回响。

***

青春是一种气息,年轻的人不一定青春,天真而纯粹的的人即使垂垂老矣仍然青春。从后方来的那群学生却恰好两者皆有。

暮色掩盖之下,他们围着篝火,周围天南地北,五湖四海,什么口音都有。他们怯怯地越坐越近,张望着、等着他们在西南听高副官说的那位将军,打出并州骨气的那位“领袖”。

但总也等不到。

不知是谁拿出了口琴,簧片振动间,流泻出的是每一个人都熟悉的曲调,随即便有人跟着哼唱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歌声驱散了未知的恐惧和彷徨,嘈杂的,听不懂的各地乡音被掩盖,青春的朝气随着眉眼舒展开来。

周围的士兵看向这一群年轻的面孔,有的安静聆听,想起自己的故乡,故乡的山水、亲人。

但也有人不适应这过于文绉绉的气氛,咧着嘴戏谑:“到底是学生娃,奶气还没退,头一晚就想娘了?”

“嘿,瞧着吧,待会儿准得猫在被窝里偷着抹眼泪!”

一些学生听了,歌声不由得一滞。随即,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再张口时,曲调骤然一变,歌声变得铿锵、雄壮,如同战鼓擂响:

“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只手撑天空!睡狮千年,睡狮千年,一夫振臂万夫雄!……我有宝刀,慷慨从戎,击楫中流,泱泱大风!决胜疆场,气贯长虹,古今多少奇丈夫。碎首黄尘,燕然勒功,至今热血犹殷红......”

这雄壮的歌声,像一块投入滚油的火炭,瞬间点燃了校场!

“好!唱得好!有种!” 一个陕西老兵猛地一拍大腿,眼眶却有些发红,他腾地站起来,运足丹田气,一声石破天惊的秦腔便吼了出来,声震四野:

“我主爷——啊啊啊——破了——汜水关——!”

这一嗓子,如同冲锋的号角!

“咋的,就你们关中有戏?听咱河南的!” 旁边一个汉子不甘示弱,一段高亢激越的豫剧《穆桂英挂帅》响彻云霄:“辕门外那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了身,帅字旗,飘入云。”

刹那间,这片中原的校场,仿佛变成了整个中国的缩影。

晋绥军红着脸,吼起了悲凉慷慨的晋剧《金沙滩》,唱不尽杨家将的忠烈;

齐鲁汉子胸膛一挺,一段高拔挺劲的山东梆子《薛刚反唐》,满是燕赵悲歌;

江南来的青帮子弟,竟也亮出吴侬软语,一段苏州评弹《战长沙》婉转而起,柔中带刚,别有一番风骨;

甚至还有东北的溃兵,用那带着大碴子味儿的腔调,唱起了粗犷的二人转片段,唱的是岳飞的《满江红》……

掌声、欢呼声、嘻笑打闹声穿透夜幕,陆定远和沈初霁隐约听见声音,以为又是出了什么大乱子,赶忙往外走。

卫兵来报,是营地上的新兵自发唱起了戏。

陆定远这才舒一口气,可沈初霁却心中一紧,望向会议室,果然有几个学生探出半边身子向外张望。

一个扎了双辫的女学生干脆站在了会议室门口,与卫兵搭话,“外面是干什么呢?我刚刚好像听见我们的同学唱歌了。”

“是唱戏,《金沙滩》。”

“我们可以去看吗?”

“杨副官说了,你们最多只能在军部走动。”

“我看她也是女学生,不过就是比我们早来了,当了军官,凭什么她哪也能去?”

“你跟她比?”那卫兵被她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就这么跟你说吧,她要是个男人,团长也当得。”

沈初霁恰在此时迎面走来,还是那么冷酷,“我可不是什么女学生,我是春望楼里的娼妓。”

她把那名走出来的女学生拎回会议室,本想关门就走,却重新打开门,让声音能传进来,“要想听戏,我可以给你们唱,如果你们不想看见我,我可以请军长来,只要你们不出去。”

夜色里,月光投入她的眼眸,如同墨绿的翡翠,望向他。

他也捧场,眉眼身段立时妩媚起来,柔若无骨的腕子提到脸侧,眼眸低垂,如戏文中的闺阁千金,掩面而笑,提一口气,“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找杨副官唱吧,她的《苏三起解》是我亲授。”

他难得这么好兴致,唱了一句便向大营走去,仿佛是即将登台的角儿。

走到营地,原本泾渭分明,以口音和来之前的身份围坐的新兵已经交融在一起,围着最大的一堆篝火形成一个圆形的戏台,不断有人上去,亮出自己的拿手好戏。

陆定远走到外围时,篝火旁正是一个武生展示一套武戏。

众人纷纷叫好,嚷着“唱一段!”“唱一段吧!”

有人发现了陆定远,自觉让道。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声音,“军长,上午听您唱了《定军山》,不如您给我们来一段吧?”

“我这个半吊子老生,你们不觉得难以入耳?”

“哎妈,比刚刚那个瘪犊子唱的专业多了。”

一阵哄笑。

陆定远走到哪那武生跟前,“你唱生?”

“他是那个三庆班唱武生的。”人群中有人替他答。

看他的模样,年纪并不大,大概刚登台没多久。

“那正好,我主攻旦角,不如你我来一段?”

那武生点点头。

“诸位点戏吧,唱哪段?”陆定远高声问。

“《红鬃烈马》!”

“《霸王别姬》!”

“《四郎探母》!”

“......”

陆定远听着,已然微微侧身,眼神低垂,整个人的气场在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将军的威严,多了几分属于旦角的柔婉与端凝。他侧首轻声问那武生,语气已俨然是剧中人在对戏:“那就先来一段《武家坡》……可好?”

那武生也是个灵醒的,立刻会意,抱拳应道:“但凭……小姐吩咐。” 这一声“小姐”,已然将两人带入了薛平贵与王宝钏的故事里。

陆定远略整了一下并无形制的衣襟,水袖虚拂,再抬眼时,目光里已尽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的坚韧与凄楚。他开口,嗓音清亮圆润,竟真真是地道的青衣腔:

“手指着西凉国高声骂,无义的强盗骂几声。妻为你不把相府进,妻为你丧了父女情。既是儿夫将我卖,谁是那三媒六证的人?”

字字清晰,声声入耳,将那女子的委屈、坚贞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唱得百转千回。篝火映照下,他眉宇间的哀婉与刚烈,竟让全场数千将士屏住了呼吸,仿佛眼前真不是他们的军长,而是那寒窑前的相府千金。

那武生扮演的薛平贵立刻接上,唱腔高亢:

“那苏龙、魏虎为媒证,王丞相是我的主婚人。”

陆定远扮演的王宝钏微微侧身,指尖虚点,嗔怒中带着决绝:

“提起了旁人我不晓,那苏龙、魏虎是内亲。你我同把相府进,三人对面一同说分明!”

他二人一来一往,一个英武,一个哀婉,竟配合得丝丝入扣。尤其是陆定远,将王宝钏那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气节,是那身将官服也挡不住的。

“这锭银子奴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白布,做白衫,买白纸,糊白幡,落得个孝子的名儿在那天下传!”

其声锵然,其情烈烈!这已不只是一个女子对丈夫的控诉,更仿佛是一种宣言,对着在场所有官兵宣言——有些气节,比性命更重要;有些东西,千金不换!

新兵们意犹未尽,老兵跟随陆定远征战四载,从前只知道军长闲时喜欢去听些地方小戏,今日才知他唱功如此了得。

夜,已经很深了,只是谁也不愿离去。

后来,陆定远又独唱了一段《贵妃醉酒》;

后来,那个唱秦腔的陕西兵,正笨拙地跟着一个学生学吹口琴,腮帮子鼓得像□□,吹出来的调子七扭八歪,旁边的人笑得直拍大腿。

几个青帮出身的弟兄,围着一个戴眼镜的学生娃,让他一遍遍教他们认《中国男儿》的歌词,说这词儿够劲,反过来,他给他讲大上海,苏州河。

那个三庆班的小武生,被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士兵围着,七嘴八舌地问他军长刚才到底醉了没有,演得跟真的喝了二两酒一样。

一个东北老兵,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了一个刚才唱苏州评弹的同袍,咧着嘴:“大兄弟,你这小调听着……心里头怪酸溜的,来,整口酒漱漱口!”

再后来,他们因为方言不同,笑着,打闹着,互相嫌弃着,骂着......

没人再刻意划分你是溃兵我是青帮他是学生娃。他们挤在一起,肩膀抵着肩膀,分享着劣质的烟卷和所剩无几的家乡吃食,用各种南腔北调尝试着对方的戏文和歌谣。

醉了,所有人都醉了,醉到迷糊间学生娃枕着浙江来的码头工人,听着他的吴侬软语进入梦乡,醉到东北大汉与山东小伙论起族谱,闯关东之前说不定是一家人,醉到并州残兵与西北溃兵争论油泼面和刀削面哪个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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