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十九年,七月,盛夏。
作为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各色商铺店楼林立在踏金街上。
临近街尾有一座两层茶楼,街上的喧闹声断断续续地飘进二楼雅座里,殷肃手肘撑在檀木桌上,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地点着额头。
楼下的说书先生正讲到澎湃处,引得四周一片叫好。殷肃眼珠转了转,用折扇戳了戳桌对面的人:“思省,你何时去见你姑姑?”
庄承彧刚呷了口茶,还没品出个一二三,被他戳地全呛进嗓子里,咳了几声顺了顺气,庄承彧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对面,对他的话术了如指掌,“想干什么直说。”
殷肃嘿嘿一笑,“殷某仰慕段小王爷已久,进京多日却难得见,不知贵妃娘娘可否帮忙引荐一二?”
庄承彧哼笑了声,对某人的“仰慕”不做评价,若他没听错,刚才楼下正说到段小王爷有匹全身雪白,行若闪电,蹄翻似浪的宝马。慢悠悠吞了口茶,庄承彧才道,“你只听到段小王爷有匹好马,却没听到人家说如今段小王爷在屹风原跑马?”
殷肃一愣,他本就没认真听,只是听到“好马”才勾起了他的兴趣,顺耳听了几句,根本不知人家前面说了什么,不过,殷肃看向对面端着茶盏不知在想什么的人。
“我以为你只顾品茶,对这些都没兴趣呢。”
“我确实没兴趣,只是顺耳听到几句罢了。”庄承彧轻放下半空的茶盏,拢了拢衣袖,施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身姿挺拔,淡青色的衣袍更衬地人似松似竹,明明是慵懒至极的样子,竟还透出几分端庄来。
殷肃在心里想,思省果真是个大家闺秀吧!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边上这主看着淡若水、雅似竹,实则比谁都记仇,心跟筛子一样,里里外外全是眼。
“还不走?”
殷肃回神,那筛子已打开雅间的门,领着见书和阿童正往楼下走,殷肃啧了声,连忙跟上,揪过阿童的后衣领。
“阿童,到底谁是你家公子啊?怎地一天到晚跟在这个人身后?”
阿童嘿嘿一笑,并不怕他,“公子,你看看庄公子这通身的气质,往那一站就知是个敦厚知礼的读书人,带着见书都亮堂了几分,再看看公子你,用伯爷的话说,若不是和庄公子走的近,怕是整个湘陵府的人都要称你一声纨绔呢。”
“哼”,殷肃弹了下阿童的脑袋,“我爹惯会坏我的名声,你家公子要是个纨绔,你现在焉有命在?”
阿童捂住脑袋,往后落了几步,“我家公子自然不是纨绔,这叫不拘小节。”
殷肃满意了,大步走到庄承彧的身侧,意味不明的笑了声,“阿童竟说你敦厚,可见你的这张脸骗了多少人。”
庄承彧生的一双柳叶眼,眼尾微微下垂,眼瞳偏浅,静静站在那里,无辜又淡然,端的一副“老实”相。
闻言已走到茶馆门口的庄承彧脚步一顿,还没开口,一抹白影便像闪电一般从眼前闪过,马蹄声似响雷,掀起一阵尘土,庄承彧后退了几步躲开烟尘,眯着眼睛看向马跑的方向,白马跑到街的尽头,隐约能看见向左转入另一条街上。
一旁的殷肃也伸长脖子往前看,“好马呀好马!”
庄承彧眯着眼睛,马尾一闪而过隐入街尾一角,身旁殷肃还在伸长脖子试图瞻仰白马踏起的尘土,庄承彧心下一转,转头看他,“想看刚才那匹马吗?”
殷肃明显很诧异,“这么说…….难道你认识?是谁家的?我能否去拜访一番?””
“……是也不是。”
“?”
“我确实知道刚才那匹马,但是确不知它是谁家的。”
“?你莫不是在蒙我,你从未出过湘陵府,何时认识的京都的马?”
“.….. 昨日我与见书出门见到碰到的,知道它每日申时至酉时都会在前面那条街溜一圈,所以,你若想见可以去碰碰运气。还有,你莫不是忘了,我六岁之前,都是住在京都的。”
一旁的见书看着自家公子气定神闲,头越埋越低,压根不敢让殷公子知道他家公子昨日连院子门都没出过。
可偏偏有人真信了,“京都果然藏龙卧虎啊!能养此马之人定然不俗,我殷舒之定要结交一番!”
庄承彧点了点头,“我明日要进宫,与见书先回府了。”
殷肃大手一挥,去吧去吧,此时已过未时,运气好的话在前街上正好能碰到白马。殷肃摇着折扇,晃晃悠悠带着阿童奔前街去了。
庄承彧看着某人优哉游哉的步调,意味不明的挑了下唇角。
“公子,你为何让殷公子去前街看马啊?”
庄承彧看着刚才马尾消失的街角,哼笑了声,“见书,踏金街前街只有一户人家,你可知是哪户人家?”
“公子,见书自幼长在湘陵府,自然不知。”
庄承彧转身慢悠悠带着见书往庄府走去,语调悠悠,心情似乎颇好,“是并肩王府。”
“.…..”,饶是见书自小长在湘陵,并肩王的大名也是听过的,只是没想到,“这并肩王府的人养马竟这样讲究,还定时去遛马。”
“.…..”,一阵无言,庄承彧转头看着见书。
“怎么了公子?”,一双圆眼里尽是清澈。
啧,算了,还是别告诉他这个也是编的了,而且,若是那个人的话,应该会遛马的……吧。
庄府在另一边的神策街上,从正街走有些远,但从踏金街拐进一处巷子,便会快很多,在庄承彧六岁随祖父回祖籍湘陵之前,一直住在此处。
回府后庄承彧先让见书知会灶房,多做一些膳食,便去书房温书。
“公子是饿了吗?要不要先让小厨房上些糕点?”
庄承彧将桌案上的一沓书搬到临窗的塌上,“我不饿,…糕点,上一点荷花酥吧。”
“?”,难道是什么人要来府中用饭?可是殷公子今早说了不来用饭啊,见书发觉自从来到京都,他是越来越跟不上他家公子的想法了。
庄承彧瞄了一眼见书,见他呆呆愣愣的,不由得轻笑,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并未解释,只说晚上就知道了。
小厨房适时将荷花酥端了进来,盛夏天热难耐,灶房顺势放了一份乳酪浇蜜瓜的冰饮解腻,书房窗户临西,此时阳光正盛,但被窗外的两株桂花树挡去大半,倒也不刺眼,窗下放着几盆小南强与蓝色绣球,此时开得正盛,花香顺着清风飘进轩窗,庄承彧搅了搅冰饮,奶香混着蜜瓜香就也飘进了风中,庄承彧轻嗅几下,眯了眯眼睛,这才舒服得拿起书本。
见书拿起一个脚垫也坐到塌边,瞄到公子在清风中疏懒的眉眼,不由得轻怔,公子真好看啊,这就是殷公子说得那什么…气质吗?
直到晚膳时,殷肃风风火火地冲进庄府,见书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公子早知道殷公子说得话不算,晚上还是要来用膳的啊!
殷肃气绝:“是我说话不算话还是你家公子黑成蜂窝煤了?!他,他…他居然诓我去…去,去那儿蹲着!”
殷肃恨恨。
见书不解。
“庄思省!我就知道你是个心黑的!”,殷肃痛心疾首,冲到小塌另一边,恶狠狠瞪着某人。
侍女正好在殷公子进来前送了煲好的荷叶莲子老鸭汤,庄承彧慢悠悠地喝了口汤,才看向殷肃,“怎么了?”
殷肃被他清亮的眼神看地一滞,差点以为他真的无辜,但随即又想到,眼前这个人在京城长到六岁才随祖父回到湘陵府,怎会不知道那条街上住的是谁?!殷大公子顿时怒从心起,“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那条街上住的是谁?”
“知道啊。”
轻飘飘地,将殷肃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殷肃:“……”
殷肃服了。。。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点就回不来了!”殷大公子咬牙切齿。并肩王府常年重兵把守,士兵们面对突然冒出来,且一直虎视眈眈伸长脖子试图窥探府中的两人倍感威胁,在二人在府前溜达第六个来回前,终于将嫌疑犯捉拿!
“怎会呢?”庄承彧微微笑着,清纯正直,“并肩王大宣勋贵,不会无故捉拿常恩伯之子的。”
殷肃又是一滞,“.…..要是让我爹知道我刚进京都就把他老人家的面子里子都丢完了,非把我皮给扒了!”殷肃阴恻恻的看着庄承彧,“庄,思,省,若是让我爹知道我今日在并肩王府前溜达了小半个时辰,并且被人当成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的人捉进府审问,你,就完蛋了!”
庄承彧将口中清甜的莲子咽下,抬起眼皮看了眼殷肃,慢慢勾起嘴角,“你不说,我本来不知道的。”
“……。”
殷肃气个仰倒,一把抢过对面人的汤匙,把碗中的鸭子肉一口气全塞下肚,这厨子手艺真好,舔舔唇,又多喝了几口汤,一边送汤一边嘟囔:“这个倒霉并肩王府也不悬个牌匾,谁知道它是王府啊!”
庄承彧挑了挑眉,他以为殷肃到那看到并肩王府就会灰溜溜的回来,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这并肩王府,居然没悬匾额…..
另一边,并肩王府,老管家看了看瘫坐在太师椅上的小王爷,切切道;“小王爷,这牌匾?”
段悠转头,看着牌匾上贯穿“王府”二字的裂痕,头疼的闭了闭眼,啧,今天这鞭子不听话,让老头知道他刚回来就把祖父在世时御赐的匾额给抽裂了,能把他也抽裂开。
要不,还是趁老头不在,跑吧。
但…..科考在即,算了,还是看看在跑吧。
段悠&庄承彧: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京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