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虽然有点不想回京,但第二日巳时,庄承彧还是跟随段悠出现在了回京都的官道上。
庄承彧依旧背着来时的小包袱,骑着马缀在段悠身后。到了北门口,一抬头就看到了京都的繁华喧嚣,庄承彧恍然有种刚刚从这个门出来,就要进去了的错觉。但明明是两天前的事了,庄承彧分神思考了会儿自己最近为什么越来越贪玩了?明知道会试在即,这样有些懈怠的行为是十分不可取的,可还是忍不住,是从未在野外住宿过有些新奇?还是新鲜的野菜野味很香?亦或是还想去近距离观摩鬼兰?好像都不是。
视线缓缓略过前头马上宽阔的背脊,好像是因为,自己这些年装进盒子中的野性,在不经意间打开了锁扣……
街道的人流太多,马进了京都便慢了下来,段悠带着庄承彧,七拐八绕,最后精准地停在了庄府后门,看着比庄承彧这个庄府的人还要熟悉到庄府的各种小路。
庄承彧看着段悠和他一起下了马,反应了一会,“段哥,你要见我父亲吗?”
“嗯,该来打声招呼。”
庄承彧点头,“好,我带你去。”
段悠看了他一眼,虚心求教到,“府上是修缮过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没有,那府上的路……我应该比你熟悉些。”话间挑了挑眉头,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是嘲笑!庄承彧愤愤,他现在已经不会在自己家中迷路了!绝对不会!
对上庄承彧冒着火气的视线,段悠突然心情很好,露出了一个真真切切的笑容。
庄承彧看着他的笑脸一下愣住了,眼中的火光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段哥笑起来,和小时候好像啊,但怎么比小时候……还要好看呢?
“想什么呢?快回房间洗漱一下,我和你父亲说点事情。”
额头倏的一疼,庄承彧才反应过来,用手捂住被弹的地方,嘟囔,“我知道了,干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段悠又伸出手给他揉了揉,看着他奔梳玉轩方向去了,才转身去找庄父。
庄父毕竟是御史,有些事情,还是言官来说,更为稳妥。
庄承彧回到梳玉轩,先好好洗了个澡,巡视了一圈他的花草,确保没有长势萎靡的,才回到书房,给自己泡了杯清茶。见书怕公子饿着,跑去灶房通知他们今日要备公子的午膳了。
庄承彧本来想去找段悠,但又想到他说要和父亲说事情,大概还不想让自己知道,或者说,是不能被人知道,不然段悠为何大费周章地从后门进呢?所以,还是不去了,而且他也大概能猜到,是这次周大人的事,需要父亲这个左都御史来做些什么。
见书紧赶慢赶,将午膳先催了一份来,公子骑了这么久的马,定是饿的不行了。饭菜刚上桌,段悠便进了梳玉轩的门。
“段哥,你们说完了?正好,在我这边用完饭再走吧!”
“不用,我还要回一趟王府,时间有些紧。”
“……好吧。”
段悠看着面前这颗有些垂下的头,伸手拍了拍,“下次,等我从那边回来请你吃新鲜的。”
庄承彧眼神又亮了起来,随即重重点了点头,段悠说新鲜的,那一定是十分惊奇好吃的。知道段悠还要回半杯山那边,庄承彧将他的水囊解下,灌满了冰镇的绿豆汤,还从自己的花圃中摘了几瓣薄荷叶,洗干净放了进去,下午正是热的时候,路上有个解暑的会舒服很多。
庄承彧用完饭后去给庄父报了个平安,有心想问他们说了些什么事,但又怕父亲知道他掺和进周大人的案子中会担心,所以还是算了,段悠既是请父亲帮忙,这几日应该就会有风声的。
庄承彧想的没错,不过几日,就听闻御史中丞在朝会上参了大理寺卿刘长应一本,虽是个流连酒肆的名头,说大不大,但因正赶上皇帝着大理寺查案这一个节骨眼,一个懈怠公务的罪名是跑不掉了,听说皇帝在朝会上将刘长应好生痛骂了一顿,又罚了半年的俸,这才暂且作罢。
庄承彧知道这件事时,正和殷肃在酒楼中用饭,也不知这个还没有他在京都待的时间长的人,怎么能找到那么多位置隐蔽的酒楼饭馆,而且味道都不错。湘陵府那边的口味偏甜,而京都偏辣,明明刚进京都那段时间吵着要吃湘陵菜的人,现如今却点了一桌子的辣菜。
“你受什么刺激了?”
“怎么说话呢?本公子只是突然领悟了辣椒的魅力,而且,本公子也不是为了你这个爱吃辣口的人嘛。”
“我不爱辣口。”
殷肃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呵,你自己信吗?在湘陵天天让人做辣菜的是谁?反正不是我。”
“……是那些菜适合做辣的。”
“好好好,是菜自己的问题。”殷肃敷衍的点点头,明显不信。
“.……..”,庄承彧觉得他认知可能有点问题,他看着桌上做的辣辣的红烧鱼,用筷子头在盘边点了点,“比如这道菜,鲳鱼肉质紧实鲜嫩,腥气也叫为淡,我就更喜欢将它清蒸,而不是做成辣口,你,明白了吗?”
殷肃反应了一会儿,“那你说,哪些菜适合做成辣口的呢?”
庄承彧想了一会儿,“比较多,一时说不完,其实还是要看怎么吃,比如土豆,清炒我就想吃辣的,配青菜我就喜蒸熟之后捣成泥来配。”
殷肃大概懂了,一边吃菜,一边冲他缓缓比了个大拇指,“庄大小姐,你真该给你家厨子多发份月钱。”
“你说什么?”语气有些阴森。
殷肃反应迅速,“我说该给你家厨子多发月钱。”
“上面那句。”
“上面?哦,我问你那些菜适合做成辣的,怎么,你是要来说一说了吗?”
“两句中间的。”
“中间?哪有中间?思省,你听错了吧,来来来,吃菜。”殷肃拿一旁的公筷,给庄承彧夹了满满一碗的菜。
庄承彧低头看着冒尖的碗,哼笑了声,“哼,真的吗?最好是。”
殷肃眼观鼻鼻观心,低下头去默默吃菜。
半晌,看对面人在那儿慢条斯理的吃饭,才舒了一口气,看来没事了。没办法,谁让他有那么多把柄在某人手里抓着呢,还是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你说,御史突然弹劾刘大人,跟在查的周大人案子有没有关系啊?”
“你说呢?”
殷肃叹了口气,“唉,原来真的有关系,还是思省你看的透。”
“.…..”,不理会他的装模作样,庄承彧发出疑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父亲上朝回来都没跟我说过。”
殷肃眨眨眼,“你忘了常恩伯府在哪儿了吗?每天往那边的几个大酒肆跑几趟,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让我听全乎了。”
庄承彧无语,合着常恩伯府的厨子是真闲,这家伙一天能在府中吃一顿吗?
殷肃虽然这样说,但二人都知道,真正不该人知道的,不会有人在酒肆中谈论,能让人听到的,知道了也无甚大碍。
所以那日段悠找父亲,大概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可为什么,要在这儿点上,让人参刘长应一本呢?是想让太子察觉,大理寺的查案结果不可信?可这事太子不是已经推给表哥了吗?为什么还要让太子知道?
庄承彧确实猜对了一半,段悠这样做确实是为了让太子察觉大理寺玩忽懈怠,从而让他联想到周大人的案子有问题,段悠还明里暗里让人在太子耳边吹风,可时至今日,他依然不为所动。
“蠢货!”段悠刚从半杯山回到王府,便被气的脑仁疼。周群让两朝宰相,女儿周见真也稳坐皇后之位,怎么生出这么个只知饮酒作乐的草包,是嫌自己的太子之位坐的太安稳了吗?人家都快杀到眼皮子低下了,还觉得事不关己。
段悠一时气得不想管,但又想到这案子可不止牵扯太子之位,那日,刘长应可不是自己流连酒肆,喝得酩酊大醉的。
静下来后又想到了什么,吩咐陈管家去只会一声百宝庄,让他们留些新鲜的东西,毕竟,可答应了某人,要带他去尝好东西的。
庄承彧和殷肃用饭的酒楼在临着东城门的街上,虽说靠着外城,但庄承彧发现这边街上的人流店铺,比北城门那边要多上不少,现在饭点,还能看到许多人乘着轿子奔城外去,庄承彧有些不解,“现在不正是用饭的时候吗?怎么那么多轿子往城外去?”
“咳咳。”殷肃挺了挺胸膛,满脸写着:我知道,快问我!
庄承彧眨眨眼,“算了,也不一定要知道,我们回去吧。”
“.…..”,殷肃,卒。
“好了好了,我跟你说”,殷肃拉着庄承彧也往城外走去,“这东城门外啊,就靠近小山那块,有个温泉庄子,庄子下头有个酒肆叫百宝庄,做的全是各地独有的特色菜,听说还有西吉菜和和南昭的特色呢,虽说价格十分昂贵,但大家本地菜吃腻了,总想尝尝新鲜,人多了,百宝庄就弄了预定的法子,想要吃哪里的菜,什么时候吃,都要提前跟他们预定,你看他们是现在去吃,其实都不知是几个月前预定的了。”
庄承彧没认真听殷肃后面的话,满脑子萦绕着特色菜,各地的都有吗?听说安西一道那边的吃食最为特别,当地人擅长用各种蕨类或野菜发酵出一种特殊的酸味,将它们煮在锅子里,佐以各种那边独有食材,滋味十分鲜美,庄承彧眼馋已久,不知这个百宝庄里有没有?
“你说,我们要是现在开始预定,大概什么时候能吃上呢?”
提到这个殷肃叹了口气,“我早就派人打听过了,现在预定得排到三四个月之后了,夏季天热,大家都想吃点不一样的调节调节胃口,京都又不缺有钱人,价格再昂贵也多的是吃得起的人。”
庄承彧想了一下,三四个月,若是考试顺利的话,那时候已经殿试都结束了,在不在京都还不一定呢,还是算了,等殿试完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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