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了吗？”，季年帮贴绷带的手一顿，“你什么时候在家里养了个人，还是个男的”。
陆鸣闻言撩起眼，语气难听，“你管这么多干嘛，你搞快点，我困了”。
“你是个gay吗？”
陆鸣拂开季年的手，“好了好了，快回自己家去”，季年也不恼，往外走去，打开门与门外的陈春和相望，然后季年迅速把手中的酒精棉递给陈春和。
“那就交给你了”。
陈春和在门口犹豫着，医生都赶走了，他去有啥用。
陆鸣看着呆呆立在门外的陈春和，“你进来帮我擦”。
陈春和看着陆鸣诡异地向他招手，可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到达他身边，陈春和拿出一张酒精棉往陆鸣脸上擦。
一只骨节分明，瓷白的手覆在陈春和正在动作的手上，几乎看不到陈春和的手，被陆鸣牢牢按住。
陈春和想挣出来，可陆鸣的力气太大，做的是无用功，炽热与冰凉相交融，手随着力道上下走动，陆鸣解释“力气太小擦不干净”。
但陈春和很不自在，他几乎以一种暧昧的姿势被陆鸣圈在腿间，而陆鸣另只手撑着床微微向后仰，可他的眼神始终不离陈春和一分。
过分的距离，过分的气息让陈春和想要退回一个安全领域，可他放弃了，因为陆鸣困了。
“好了，那我先出去了”，陈春和退了大步走开，在刚迈出门的那一步，陆鸣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来——“希望今晚的你能睡好”。
陈春和闻言像被人调了按钮，四肢不协调地为陆鸣关门，嘴里嘟囔着什么，声若蚊蝇。
陆鸣微微低下头，嘴角的弧度渐深，喉咙深处发出清脆的笑声，像是在极力掩盖，却挡不住此时此刻的情绪。
躺在床上的陈春和没有丁点睡意，跳脱的神经好像接上正确的位置，他突然就开始思念爸爸妈妈，尘封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每一个这样的夜晚妈妈会打开睡房间的门坐在床边亲吻自己的额头，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晚安我的宝贝。
泪水打湿了枕头，陈春和在这五年每时每刻都不让自己闲下来，实在没事干了他会把自己所在破烂，狭小的出租房里折着纸爱心。
那是妈妈教他的。
而现在，十八岁的陈春和开始生起小时候的他的气，他在被窝里哭泣，在喊着妈妈。
不知道是哭的头昏脑涨还是脑力那根经又错乱了，陈春和赤着脚敲响陆鸣的房门，力气小得可怜。
陆鸣本就不深的睡意荡然无存，他疑惑的打开门，与哭红双眼的陈春和对视，陈春和一下就绷不住了，他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自己最后一点嗓音硬生生哭没。
他向这个希望他睡好的人宣泄着自己的情绪，陆鸣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他拖着他的脚为他穿鞋，第二次拥住这个泪人。
陆鸣腾出一只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罐子，关掉灯，——叮铃铃，叮铃铃，在这个充满哭泣的房里突兀地响起，陈春和从陆鸣怀里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花，因为悲伤从胸腔里的气一下一下地让他抽噎着。
陈春和呆愣愣地看着在闪闪发光的玻璃罐子，暖黄色的荧光球被贴在底部，像个小山丘，旁边插满了纸制的小蝴蝶，上面缠满了蓝色的线，在线的中间有一个小铃铛。
陆鸣拿在手上轻轻地摇，暖黄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在陈春和的眸中整个世界好像为他开了模糊滤镜，瞳孔却只为他聚焦。
陆鸣松了一口气，他笑着问陈春和，“好看吗？”，“我送给你”。
陈春和垂头看着手里发光的玻璃罐子，那双琥珀的眼眸迸发出让人不可忽视、强烈的希冀。
陆鸣轻声询问“要我陪你吗？”
陈春和摇摇头，沙哑的声线低缓的进入陆鸣的耳中“你可以和我说一句晚安吗？”
陆鸣一噎，一时竟无言以对，陈春和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行为奇怪，敏感多疑，动不动就哭鼻子，好像一旦失去寄托，牵挂，他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或许藏在他身上的东西太多太多。
陆鸣想，那就卸了吧，那沉重的枷锁。
“晚安”
……
“陈春和”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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