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层层,遮住了皎洁的光,暗夜宛若一只庞大的水蛭吞噬着人肉。
她要做的就是在一切证据都公然以前,断不可将他还有李家贸然拉下水,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白折了一堆人进去。
背灯孤影远去,长门灯亦暗数,绝怜屋上的乌,替人叫呜呜。
良久,碎叶之声纷至沓来。
一身银白色悬在暗夜之中也骤然瞧不见。
“泽轩,你的香囊给了她,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又得整日重新给你做一份。”
谢宇没有回首,静静地看着弥耳远去的背影,“你若不说,她怎会知晓?”
冯鹰乃当今国丈廖姓的一个旁支之独孙,因了冯鹰之祖冯远行,父冯吉,随廖国公一同北上作战之时,战死于蒙国与x国交界之地,因此身为孤子的冯鹰从小便被廖国公收养起来。
廖国公有一貌美之女,嫁与了太子谢意,也就是如今的宣帝,一举成为了当今皇后,这冯鹰便幸沾着与廖国公这层关系,叫了当今皇后一声姑姑,便常常走动于宫中,这一来二去,同谢飞与谢宇二人关系更上一层楼。
时年天宝元年九月,谢宇前去镇守巴蜀,冯鹰应宣帝旨意随着谢宇一行同去巴蜀,作了副将领,如今谢宇回都,他便也跟着一同回来了。
月光倾泻而下,霎时波光粼粼,冯鹰眉眼弯弯道,“她说的不错。”
他将手中的折扇一拍一拍地打在手心之中,“如今朝堂局面已有了势头,你现在若是轻举妄动,被人抓了把柄,一朝疏漏,满盘皆输,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前功尽弃,到时候那位寄予在你身上的期望可就全部白费了。”
谢宇垂手独望星月的苍穹,胸中满是滚落的巨石,碾过于心。
冯鹰道“我且劝你,万不可参合这事,有时候,真相对你而言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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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耳折身往回而去,薄暗之中,一路渺茫。
银铃之主乃为五殿下系下,金线之主又为华清宫之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宛若两半缺月,合上了一起,到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月。
手中的线索断断续续,也并无一个确切的证据指明凶手的身份,届时真到了他二人真当要将李尔赶尽杀绝的话,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虽说自己秉着睚眦必报的信念,可真当反应过来之时,却近了悬崖之上,前方又是万丈深渊。
长夜漫漫,自己又该往哪里走。
蓦地,前方有一人幽然雀立于孤灯之下,手中伴着件白色狐裘,斜影拉得老长。
墨色如画,清俊十分。
她驻足而停,眸眼之中全是他的身形。
“程哥儿。”
那人在灯火之间回了头,提曳而至,恰似山河皆碎,唯一人月庭栏下晓看风露。
宠辱不惊。
“起风了,穿上它吧。”言毕,程诗将手中的狐裘轻轻在空中一旋,划过她的青丝,最后落在了她的肩头。
宛若千斤之担。
“走吧。”
弥耳垂着眸,不知他为何身在此地,但今日她已然无其他余力来去追究这些。
二人就这般一路无言且走了有半刻钟的时间。
穿过庭如鹤盖之地,融融水色的尽头处着一名男子。
男人瞧见了他们,伸出手朝空中这么挥了挥。
“子垚!”
“行舟!”
弥耳瞥见一旁的程诗嘴角一抹瞬时而逝的弧度,心中煞是讶然。
这是她见过程诗为数不多的笑容。
程诗与齐承一同朝对方而去,连带着弥耳也跟了上去。借着光,她看清了来人,一袭青色对襟大袖衫,下着围裳、玉佩组绶,拦不住的风华正茂。
“二位这是刚偶遇还是刻意的啊?怎么这般时辰竟从那儿一起出来。”齐承打趣道。
程诗不予置否,抬手挥挥叫他住口。
“齐哥儿。”弥耳一笑置之,朝他行了礼。
齐承投来明亮的眸,眼底还含着笑意。“尔妹倒是别来无恙。”
“姐姐好—”
风谈间她闻声去看,这齐承背后竟还藏了个人。
月色与灯影绕不开这人娟秀明丽的容貌,唇齿之间尽显温柔,连晚风也偏爱此人,只是微微吹拂过她的青丝。
她知道这人的,之前在裁缝铺子见过,齐梨。
“妹妹好。”
弥耳也回了个礼。
顷刻,廊亭的另一端又走来了几人,仔细瞧去,正是太子谢飞与太子妃吴玥一行人。
泽熙垂露间,尽显威仪。
四人只得赶紧上前作揖,一时之间连带着庭台皆数跪地。
谢飞见四人团团围聚,也不过淡淡道,“起吧。”
“这会儿怎的都在此?”
齐承微微弯了半个身子答道,“臣等吃多了酒,回来散散心气,正恰见此地水光潋滟,美景难耐,于是贪恋着就多呆了一会儿。”
“此地确实绝色,尔等在此休憩倒也不失为一种散气儿。”
谢飞首肯着,目光却落在齐梨身上,“对了,泽轩何在?”
他转身同吴玥问道。
吴玥端着手回道,“我瞧泽轩早早离了席,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了,这孩子,生性不爱那些夜宴,早早跑了也是常态。”
谢飞嗯了一声,随后转头吩咐后面跟着的小奴道,“去把他寻来,就说本宫有事。”
小奴听此,便拜下,趋步而退。
谢飞似乎有意同他们待在一块儿,于是又继续开了口道。
“行舟,胞妹如今芳龄几许了?”齐承顿了顿。
“回殿下,小妹过了秋分时刻就年十六了。”
谢飞自是移了两步,行至临水畔,望着涧涧流水,点了点头道,“十六,那正是芳华之际,也该是时候了。”
齐承看了眼自家胞妹目光透亮了几分,暗暗地叹了口气。
“多谢殿下关心。”
谢飞继续道,“可有心悦之人?”
且看齐梨低着头,羞红的耳根替她回答了一切。
气氛有些升温。流水潺潺,似琴音,撩拨心弦。
谢飞仰头一笑,化开了这份少女的旖旎。
弥耳隐在众人的身后,垂着首没有说话。
这意图算是昭然若揭,此前齐梨便已心悦谢宇,如今听这话,太子殿下似乎也有意想撮合他二人,若要真能成,太子党的地位便更加无法撼动。
两全其美,也怪不得谢飞如此旁敲侧击。
只是那谢宇的意思呢...
她忽地想起那晚,银月之下暗潮汹涌,谢宇立于自己的身旁,从容又坚定的模样。
心中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涟漪,自己这是怎么了?思忖间,廊亭尽头又是一人踏着南风,朝着他们款款而来。
风姿绰约,明媚如春。
谢飞见其,威仪的眉目之下泛起一丝丝笑意。定神去看,这俩人眉眼之间还有一层相像,只不过谢飞严穆稳重,而谢宇多了份恣意。
“泽轩!”
谢宇正欲揖礼,撇过众人,目光却落在弥耳身上,倒为一愣。
“请太子殿下安。”
“起来吧。”谢飞命他起了身,随后指了指齐梨道,“这是行舟之胞妹,齐梨,小时你和她还曾见过的,可还记得?”
齐梨上前了半步,抬眸对着他行了礼,脸颊处的红晕非但不消,反倒更是加重了些。
“给六殿下请安。”
谢宇道,“齐娘子不必多礼,快起身吧,只是本王确实不曾记得见过齐娘子。”
齐梨摇了摇头,柔声道,“殿下军务繁忙,不记得也不碍事的。”
谢飞颇为满意,说话的语调都扬高了些许,“泽轩啊,我知你心系巴蜀,但有些事情也该你思索考虑了。”
谢宇眼底闪过一丝惊愕,知谢飞在用纳妃一事旁敲侧击,他用余光觑了眼弥耳,见她躲在阴影处,垂着头不说话。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谢飞见他沉默着,心中难免一团无名之火,于是顺着他的目光去看,竟见人影后头处还藏着个清致的女子,若非谢宇的眼神,他还注意不到。
他略一扫视,见这女子腰间别着的一枚香囊,顿时一愣。
吴玥见气氛冷了三分,立刻将齐梨的玉手握在手中道,“梨娘子我与你表姐乃闺中蜜友,算起来,你也宛若我半个妹妹,以后若是得空,便常来做客。”
齐梨甜柔道,“是,多谢太子妃。”
谢飞也是个人精,负手走到谢宇身旁,微微一笑,仿佛没看见这一切,“泽轩,你也多回来看看我,看看阿润,他前些日子还同我说道很想你。”
谢宇听见他搬出谢飞与吴玥之儿,皇太孙谢润,没得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谢飞今日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大半,但这意外一瞥令了然谢宇心中多有勉强。他这胞弟虽赤诚善良,可脾性如同一头老牛,若是他不愿之事,变着花子都没能办法让他接受。
为了不生其他是非,于是乎,谢飞甩袖赶紧将谢宇带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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