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之后的夜散着一股独有的凌冽,混着沙土与枯碎的苦涩,直勾勾地混嚼着一切。
不远处,更夫提着盏小小的烛灯,幽暗的灯光在一片寥暗之中,轻而易举地吞噬干净,不留一丝尸骨。
他对着空无骂了声娘,又裹紧了外衫,赶紧生猛地将手中的锣梆一敲。
铛——
想是要泄愤似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个瘦小的背影曳开院门的一角,吱嘎一声,不轻不重,刚好被锣梆之声盖了过去。
随后她就盯着曳开的门缝外,警惕地看着外头的动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人处在原地再三确认更夫渐远的背影时,才支开了更大的门缝,准备迈开步子出门而去。
没走几步,忽地,有人从背后一把将她敲晕了过去。
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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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的女子再次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而眼前却是一片混合着苦涩木腐气息的黑。
这是...何处?
对了,她想起来,自己刚要出门时似乎就被人从后面敲晕了,然后,醒来便在了这个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她尝试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麻绳困住了去,动弹不得。
困顿之际,一道刺眼的光从正前方迎面扑来,而迷迷糊糊的眸眼间竟闯入一双软底透空锦靿靴。
“你叫软红吧,杨江人士,因了战乱来了都城。李府且见你小小姑娘,便将你收入府中当了侍奴。”
目光所及只能见到锦靿靴主人一片精美的衣角,但这熟悉的嗓音却让她心中一凉。
“二...二娘子。”
弥耳确是自嘲地笑了一声,恰是轻微却又像是在叹息。
“阿里给她松绑!”
闻言外头光亮打开,软红这才瞧明白自己身在一间满是杂物的之中,四周皆是木树的残尸败蜕,仔细闻去还能闻见淡淡的腐臭味。
“是。”
阿里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给她松了绑,并站在一旁说什么都不肯离去,就怕软红耍花招跑了去。
弥耳冷声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你绑来?”
软红正要装蒜,可一对上弥耳刀锋般凛冽的眼神便没了话语,宛若一副明镜照得她无处遁形。
“奴...”
弥耳接了她的话,“听闻你这几日来未曾给茶坊去了消息,那头倒有些急了。”
软红一愣,眉眼更是撑了老大,“什么...”
“你这几日来来无影去无踪,连同与你吃住的小奴细萤都不知道你你这几日的踪迹,怎的?这是为了何事,连那头交予你来监视我的任务都不愿再去做?”
“奴...奴不知道二娘子在说些什么。”
阿里眯了眯眼,在一旁呵斥,“混账玩意儿,你不知道?昨晚,那一出戏乃专门唱给你听,就等你来上钩。”
软红那无辜的脸庞之上有了一点破绽,“什么...什么戏?”
“昨日,我的贴身侍奴阿紫,因了那一封信纸,被行了家法。众人皆心生厌恶,可那张信纸之上左右不过我写得混字,并非所谓的证据。”
“所以,昨日只是假的?”
“是,假的。”
软红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刹那间,却如同一副知晓了什么似的,慌了神色。
“没错,此乃引蛇出洞罢了。我命阿紫充当诱饵,陪我演这出戏码,为的便是赌你疑心,疑心明明是你所为,为何却是阿紫认罪,疑心信纸一事是否另有隐情,这茶坊乃另有他手,安排了阿紫。”
软红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而一双颤抖地手始终紧握在自己衣角处,好似在做最后一丝挣扎,“二...娘子在说笑了,昨晚...不是说谋害之人就是阿紫姑娘吗,怎么会是奴呢?”
弥耳冷笑道,“你惊讶于阿紫认罪,心中一定存有芥蒂,担心这茶坊摆了你一道,因此天未亮便急于出府去寻个答案。”她顿了顿,对上软红的惊慌的眸眼,“可惜,你没想到,这一切皆是我设下的陷阱罢了。我既是知晓茶坊一事,你自然能明白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掌握其中。”
软红彻底没了话,跪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门外。
“你这厮怎么这么不长脑袋!二娘子给你机会你倒闭了口,怎的这是要把你抓去京兆府才甘心吗!”阿里作势要动手,被弥耳拦了下来。
弥耳见她丝毫没有想要再为自己辩解的余地,心底一沉,“你既生了异心,不肯同我说实话,那边就呆在这里好好反省,一日不肯说实话,我便一日将你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其余的,我便不再多说些什么。”
弥耳落下一句话,嘱咐阿里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接近这间屋子,随后便抬脚走了出去。
回了寝卧,她自径将外衫脱下放在了一旁,并拿起案几之上的那枚香囊。
她把在手中,双眉紧皱,凝望着这小小的却暗藏杀意的东西。
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
“娘子。”
还未思索三分,屋门却自径从外头打开了去,脚步声将至。
弥耳闻言放下香囊抬头去看,阿紫垂眸站在她身后,青黑色的痕迹赫然于额头之上。
“老爷找。”
弥耳应了声,伸出手将一瓶茯苓膏递给了阿紫(茯苓古代常用的创伤药,主要用于治疗外伤创口,淤血,肿胀。),随后又拿起放一旁的外衫,疾步而去。
李诉见到弥耳之时,正立身堂下,静看院中槐树满阶红。
“父亲,您找我?”弥耳上前行了个礼。
“如何了?”
弥耳如实说来刚才的一切,李诉听此略是思索,问道,“你如何想?”
她目光一凝,垂首道,“儿觉得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且得等软红开口。”
李诉眸色一沉,并不答话,而是迈了几步又靠近了庭沿畔,仰头扫了圈暮色霏霏的天际,长叹了口气。
“此事却为不简单,且等等看吧。”
“父亲。”弥耳又叫了一声,“五殿下和华清宫,可有什么隐情?”
是时候了。
李诉冷峻的面容上幻化出一副惊愕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女儿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又确认了一句。
“你说什么?”
弥耳看着他目光道,“五殿下谢芸,与华清宫的丽妃娘娘,可有什么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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