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诉见女儿神色肃穆,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满怀着怒气,又坐回了梨花高木胡床之上。
“此人心思歹毒,行事十分谨慎,父亲这般大张旗鼓,怕是会打草惊蛇,到时反倒对我等极为不利。”
李诉收回愤怒之情,变得有些些惊讶,他没想过自家天真的女儿竟有这番缜密的心思。
“这,倒是在理,不过既然不能打草惊蛇,那又如何找到凶手?”他问道。
弥耳微微一垂首,很是镇定,“父亲,你看这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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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欲来,满阶落叶。
李府的管家富叔提着一盏小更灯正最后一遍查验着府门上锁的情况。
此时,有一小奴从远处踏着青砖急步而来。
声至人未至,“富叔,不好了!”
富叔不疾不徐地回头看向他,“怎么毛毛糙糙的样子,发生了何事?”
小奴喘着气也要把话说来,“不好了不好了!二...二娘子...院里有...人要害二娘子。”
虽然听着拗口,但富叔立刻了然他话中的意思,将更灯抬到他的面前,烛光亮堂,照着小奴恐惧的神情。
“你如何知道这事儿?”
“不是我...是...是老爷,大娘子和二娘子...现在正在院中召集所有女侍。”
富叔心中一横,赶紧对着他说,“快快带我前去。”
二人赶着大步子来到晓亭院中,只见里头站满了人,也跪满了人,浩浩荡荡地如同在做一场法事,可惜这些跪着人心中装着并非虔诚,而是恐一种等待着审判的恐惧。
在这些人俯首的正前方,立身着一个清致又冷峻的女子,她眯着眼睥睨着这群垂首跪地的女侍,沉声道。
“想必你们都应知晓我为何半夜召集你们前来。扪心,我应是向来不曾苛刻过你们,可如今你们这些人中有人生了歹心,要将我谋害了去。”
弥耳冷眼扫过跪在地上的侍女,从怀里拿出一枚藕粉色香囊示众,接着道,“有人将有毒的夹竹桃放在了这枚香囊里头,若非我那日兴起打开了它,想必现在我应是躺在了卧房之上。”
底下垂首的众人忽地炸开了锅,谁都想说一嘴自己的看法。
她的目光对上了站在身后的李诉,随机朝他浅浅一笑,随风而逝,无人注意,后者却是一副脸色十分难看的模样。
“当然。我愿给这人一次机会,若你现在能站出来承认这一切,我可放你一马罢了。”
嘈杂之后,众人一时寂寂。
所有人都不想承认,同时所有人在等待有人承认。
弥耳嘴角浮起一丝弧度,讥笑道,“我知你不会承认。”
说着,又从袖囊中摸出一张纸,对着这张纸道,“上头便是你与人勾结谋害我的证据。你与外人勾结,同他书信往来,将我的行踪全然透露给了他,那人谋了此计,要你趁我不注意,将夹竹桃放在我随身香囊之中。这番哪怕事后被我发现,我也无从查找线索,你以为这一切天衣无缝,可惜,你忽略了一件事情。”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众人。
“你未能将这张纸条完全销毁,而这东西如今已经在我手里,上头的字迹便是证据!你绝无机会抵赖。”
黑云压过银月,亭台上悬着的宫灯照过那一层薄薄的纸,透出上头密密麻麻的字,众人抬首仰望着这横竖写着证据两字的纸张,神情各异。
寂静之下皆是汹涌澎湃。
“来人将阿紫给我绑起来!”弥耳将手中攒着纸张的手背过身后,大喝一声。
阿里听此立刻反应过来,抬脚上前将迅速将阿紫的双手背在身后,表情写满了冷漠。
“怎么会是阿紫?”
“是啊是啊,想谋害二娘子竟然是她贴身婢女!”
...
惊恐立刻流传开来。
大众皆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是阿紫?!
“老爷!大娘子!求求你们,我错了!阿紫错了!”身着掐腰长袖对襟圆领的阿紫见没有了退路,抬眸看向愤怒的李诉与大娘子,连连往地上磕头几个响头,求他们原谅。
没过一会儿阿紫圆润光滑的额头上立刻浮现鲜红的褐色印子。
“来人!将此奴拉下去,家法伺候!”李诉甚是不悦的开了口。
“是!”
“好了,今天这场闹剧既是捉住了凶手,那便罢了,尔等以后好生伺候娘子,若有半点差池,便从了这不知好歹的奴后步。”
他摆了摆手,叫这群下人回了去。被大赦后的众人点着碎步子逃也要逃离此地。
生怕一个不小心牵连到自己。
“父亲。”
李诉过脸去看弥耳,心中只觉讶然,似乎眼前这人从不是他的女儿一般,陌生极了。
他想起就在刚才,她一把拦下自己,告诉他道,“父亲!孩儿还有话要说。”
为此他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愤怒,转身去看这个脸上写着平静又镇定的女儿。
“父亲此去甚是贸然,一则我虽知此人出在我府上,但具体是谁,我却没有头绪,倘若大动干戈将我院中女侍全然抓起来审讯,太过费神费力,二则若是过早将我们的底牌暴露给凶手,岂不会打草惊蛇?届时凶手反其道而行之,将我等玩弄于手心之间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默了默,就这样看着她。
“尔尔,这般说道,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吗?”
弥耳思忖一番,随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案几,直径走向刚才掉落的笔箸前,弯下腰身将其捡了起来,而后又抽出案几之上的一张薄纸,执起笔箸沾了点文墨,就要往上写去。
他伸头看去,只见她拿着笔在纸上圈圈划划,不知道写的什么字,更不知道写的是不是字。
“你确定这样就能成功?”
更是怀疑。
弥耳听了这话也不恼,只是平静地回道,“父亲,主要做了亏心的事,哪怕这与事实只有一成的相似,风吹草动,人也会按耐不住地产生疑心,该上钩的总会上钩,这便叫做贼心虚。而我且只需要这个一成,就足够了。”
李诉悬在灯影之间,明暗交替,就这般淡淡地看着她的女儿,后者脸上却是一副看不清的神情。
似乎,他真的不认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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