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太累,连坐在马车里都能睡着过去的秦殊摁了摁眉心,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起那么久远的梦。
年少时做的承诺再美,都抵不过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秦殊的马车刚停在府邸大门前,在外焦灼等候许久的管事立马迎了过来,“将军,那位祁夫人好像是因为白日里受到惊吓,傍晚时突然发起了高热。”
许素霓挤眉弄眼,满脸写着我赌对了,“你看,我就说我猜对了吧。说不定她还准备借用今天的事,对你用一波苦肉计。”
“你倒是了解。”男人低沉的声线于深夜中如寒风骤起, 冷冽得不见一丝温度。
“当然是因为我也是女人,同为女人我自然清楚这些小手段。”被冷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的许素霓见他根木头杵着不动,伸手推他往里走。
“快进去了,没见我都快要冻死了吗。”
下午出了太阳,今天夜里罕见的露出了几颗星子。
守在床边的喜商在她高烧终于退了,难免松了一口气,就怕任由她继续烧下去,把她给烧成了个傻子,到时她不好和将军交代。
困得不行的喜商打了个哈欠,“我先下去休息了,今晚上麻烦你们守夜了。”
“喜商姑姑你放心好了,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说是会照顾好宋令仪的两个丫鬟没一会儿,就眼皮上下打架,紧接着脑袋一歪,人就趴在桌边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中的宋令仪恍惚间,好像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
说是人,更像是一具高大的山压迫得她要产生要逃离的恐惧。
她以为是祁长晏来了,下意识唤出了“夫君”二字,也令站在床边的人身体一僵。
“水。”
宋令仪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水,口渴得难受的正要起身去喝水。
就先被人扶起来,头枕在对方健硕的胸口,捏着下巴被迫抬起头。在她不舒服的反抗时,边缘冰冷的茶杯抵在了唇边,有湿润清凉的水往上轻轻一漫,滋润了干涸裂开的唇瓣。
等喝完满满一杯水后,对方还用拇指拭去她唇边沾上的水渍。
喝完水后,解了渴意的宋令仪已是困意袭来的沉沉睡去。
这一次,在没有了所谓的扰人烦恼的梦,有的只是一夜无梦到天明。
待天边晨雾散去,有白皑皑的光亮从没有密合的帷幕间钻进来,明亮的光影晃得人眼睛不适。
发了一身热汗的宋令仪在醒来后,想到昨晚上做的一个梦,下意识问,“昨晚上是不是有人来过房间?”
正让婆子抬着热水进来的喜商摇头。
难道昨晚上真是她做梦,梦到了有人给她喂水?宋令仪在热水抬进来后,倒也没有在意。
只是她这一病,缠缠绵绵得快要近年关才转好。
因为身体不宜见风,她连想出去散步都不行,只能让喜商拿来针线布料,试着为他缝制一件新衣。
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夫君是否收到她传回去的消息。
“夫人,你先前不是说吴掌柜送来的料子不合你心意吗,吴掌柜就特意派人从建康快马加鞭地送来了几匹时行料子。”走进来的喜商身后跟着两个人,圆胖脸的是城内绣春坊的老板娘,高个的男人是抱着布匹的小厮。
“吴掌柜应该知道我的眼光向来挑剔才对,要是入不了眼帘的料子可是不会买的。”宋令仪上次说要时兴料子,并不是真要做衣服,而是为了传递消息。
祁家名下有一间铺子名叫霓裳阁,里面卖的都是当下流行的时兴花纹料子,还有一些别家没有的丝线布料。
她上次对吴掌柜说,要是有螺青色丝线就好了,正好能绣暗面芍药。只螺青色丝线价格昂贵堪比金丝,所以很少会有人购买。
独她偏爱用螺青色丝线在衣服上绣花纹,所以她每个月都会派人到霓裳阁取来一盒螺青丝线。
除了螺青色丝线以外,她又要了红色布料,红色又代表着鲜血死亡,说明她正处于危险中,虞城,虞同芋同音,为紫。
虞城前城主姓罗,罗为青,又为白。
除了这些,她又要了几匹她素日里喜爱的布料颜色。
就是不知道霓裳阁的掌柜,有没有听懂她传递的消息。
“夫人您放心好了,我啊,保证你会喜欢这次的料子。”吴掌柜说着,还献宝的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夫人要的螺青色丝线,我可是托人跑了好久才买到的。”
“辛苦吴掌柜了。”宋令仪正要伸手接过盒子,同吴掌柜一起来的小厮突然笨手笨脚地撞了上来,不偏不倚地撞翻了盒子倒地,丝线布匹落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小厮当即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起散落在地的丝线。
宋令仪跟着蹲下来,“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拿稳。”
丝线全收好后,宋令仪又看了吴掌柜带来的料子,让她全留下后去找管事要钱,喜得吴掌柜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喜商见她一口气买了那么多昂贵的布匹,有心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真不明白,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花别人的钱,还没有一点儿愧疚。
“我有些累了,我先小憩片刻,要是夫君来了,你在叫醒我。”说要睡下的宋令仪放下帘子后,立刻取出小厮趁乱塞到她手心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写得很小,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根本看不清。
确定室内伺候的人都出去后,宋令仪先探出头,才敢掀开帷幕一角,随后借着落进来的光亮。
一字一个的看清上面都写了什么。
【夫人稍安,我们已安排人手来接夫人。】
纸条上所言,算得上是连日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只是………
将纸团撕成碎屑扔进炭盘里的宋令仪倏而想到,他们就算派人来接她,也不可能直接进府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她。
他们进城也容易引起怀疑,倒不如她出城,让他们在外面接应。
那么她想要出去,首要做的是和他关系破冰,让她失忆的人设逐渐立体。
宋令仪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昨日就做好的衣服上,却不急着送,时间不对,只怕换不来她想要的东西。
何况她不久前才险些被他掐死,要是继续心无芥蒂地凑上去,任谁都能猜出她是另有所图。
那日被家主留在虞城,寻找夫人下落的沈确联系上夫人后,终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早平安带夫人回来。
夫人要是再不回去,只怕老夫人又要以此借题发挥。
居于皇城边,朱雀街的祁府内正因家主和其夫人都不在府上而气急。要知道往常这些事都是交给大儿媳一手操办,现如今大儿媳不在,如何不忙得其她人着急上火。
居坐高位的祁夫人手捻十八子碧玺佛珠,保养得当的脸端得慈悲善目,只是半掀的眼皮下全是冷然的怒火,“派人去告诉老大媳妇,要是她明日再不从山上回来,老身就亲自去请她。”
“谁家儿媳过年还留在寺庙里不回来,难不成她以为自己剃度出家了不成。”祁夫人一向看不起老大选的媳妇,在他心中老大是连公主下嫁都享得,而不是娶了个声名狼藉的奸臣之女。
最不能容忍的娶了那女人三年都仍无所出,连她安排的通房丫鬟也一个不收。祁夫人不会对自己的儿子生气,自是将所有怒火都冲向宋令仪。认为定是她在儿子耳边吹的枕边风。
老二媳妇拾帕掩唇,眉眼间泛起淡淡忧愁,“大嫂没有回来,定是想在寺庙里为大伯祈福,好盼大伯能早些回来。至于府上的人情往来,又不是离了大嫂就转不开了。”
一向在家里存在感极低,又老实巴交的老二附和道:“大哥不在家,大嫂素日里和我们又处不来,还不如让她在山上为大哥祈福算了。”
“家里头又不是没有佛堂,只要心诚又惧在哪里侍奉佛祖。”祁夫人拍桌定板,“明日,必须让老大媳妇回来。”
明日,正是年三十,阖家欢庆的日子。
因叛军进城并没有伤害百姓,反倒是大力修路帮忙缝补房屋,还开了粮仓熬粥接济穷苦庶民。
渐渐的,原先携妻带子离开的庶民富商们相继回归,又因明日就是年三十,整个虞城处处张灯挂彩,万物迎春送残腊。
宋令仪用剪子剪掉多出的线头,伸手细细抚摸着做好的衣服。
要是今年不被困在这里,她现在在做什么?肯定在为祁家往来宴客送礼忙得焦头烂额。二弟妹三弟妹不说能搭把手,没往里面当根搅屎棍就该谢天谢地。
要知道她的两个妯娌看着温柔好说话,实际上佛口蛇心,但凡府上有点儿好东西都想往自个娘家扒拉,生怕少了娘家一块肉吃。
从她踏出落霞院后,就有人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了秦殊耳边。
“她倒是舍得出门了,继续派人盯着她。”秦殊以为,从那天过后,她会害怕见到自己,未曾想她会主动来找自己。
难道她就如此笃定,自己不会伤害她,还是真的不敢杀她?
“你怎么来了。”即便明日就是年三十,秦殊依旧埋首在一堆公务里,在她推门进来后,连抬头都吝啬。
从喜商手中接过托盘的宋令仪走到案几旁,放下托盘,取下托盘上的衣服顺直展开。
“我给你做了件新衣服,你快试下合不合身,要是有哪里不合身的,我正好拿去改了,你明日起来时正好能穿上。”她的语气自然得,好似并没有将那日险些被他掐死一事放在心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