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亮斟酌了一下便回道:“禀王爷,石塘郡在下官到任之前,并没有成立商会,之前都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涉。但是因着抢夺市场,刘李两家曾经斗的激烈,刘承亦经营漕运,淮河航线许多条,滨州乃至徐州的货物想要越过淮河,多多少少都要经手刘家商船。而李通实则粮食贸易起家,后也看上了漕运这条路,刘家自然不会让他横插一脚,俩家之间争来逐去多时,却便宜了外来的船队。后来为了整合资源,降低风险从而实现共赢,才成立了石塘商会,同时也是为了给同乡们一个依靠。”
傅燕沉默不作声,手里一圈一圈转着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
“要说能用,下官推举顾晟,这顾晟年纪最轻,为人却大气,不拘泥小节,心中有正气,他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正面回复下官愿意募捐之人”。
噢?傅燕沉来了兴趣,竟然是顾家?这冥冥中也是有种缘分。
“你详细地说说这个顾晟。”傅燕沉屈身向前,手肘拄着膝盖,身子一倾过来,墨发垂到胸前,黑底织金蟒袍下,隐约可见紧束的腰封勒出劲窄的腰线,两条大长腿漫不经心的伸着。
傅燕沉喜着深色,更衬得他面容冷峻,眉目如刀,气宇轩昂。
“顾晟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顾大有些平庸不善经商,顾老爷子颇有远见,就属于二儿子做接班人。但后来顾家兄弟还是分了家,顾晟带着妻儿搬出了老宅。要说顾家的生意有现在的摸样,与后期顾晟的善于经验脱不了干系,他是个可以用的人。但是据说顾晟有个缺点,就是有些惧内,好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分的家。”蔡文亮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傅燕沉只捡了重要的听,善于经营、胸有正气、哦对,还有惧内。
傅燕沉有些瞧不上,堂堂七尺男儿怎地还能怕老婆,那到时需要他配合做些大事的时候,是不是他夫人说不能干,他就要撂挑子?
但是又一转念,傅燕沉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顾景柠的时候,虽然室内黑漆一片,他俩之间又隔着一个床榻,但是就是有那么一缕月光斜斜地漫入窗棂,蛮不讲理地洒在她的脸上。
透着那道光,傅燕沉也能感觉到那如羊脂白玉晕染过的眉眼,密长的睫毛,投落一小片阴影,桃花眼,本应如桃花烂漫,但是那一刻却眉头微拧,好似蕴着寒冰,顾盼间又有流光碎金,摄人心魄。
傅燕沉承认,确实是顶顶好的相貌,如果女儿像母,那顾晟的惧内也能理解了。
“约顾晟过府详谈。”
“王爷可是要亲自接见顾晟?下官好去安排。”蔡文亮询问。
“不,让白三先去和他谈,试探一下虚实。”
青影在墙角立着充当纸片人,心里不住嘀咕,他家王爷,最烦听商人那些步步为营的盘算,不痛快,不如校场上轮几拳来的肆意。
傅燕沉——知我者,青影也。
锦绣阁里,欢声笑语一片热闹。
檀香此刻正站在院中央,插着腰指挥着小丫鬟们忙来忙去,一会儿要给小少爷备上新做出来的桂花酥酪,一会儿怕桂花酥酪太过甜腻,要给小少爷沏一壶淡淡的雅山茶,一会儿又怕备的晚食小姐不合胃口,风风火火地冲小厨房。
顾景柠就由着檀香忙活。
也许是那天秋禾她娘的惨状吓到了檀香,也许是好姐妹秋禾的失踪让她忧心烦闷,小丫头不爱笑了。
顾景柠喜欢檀香鲜活的气息,这让她知道现在的生活是真实的,她早晚可以把那个毫无生气、满脸铁锈般的血迹,在她怀里越来越冰凉、怎么唤也唤不醒的檀香忘记。
这时长风进来小声禀报。
“小姐,顾管家派人来禀说您要的人已经找到了,现下就关在南苑前不久起火的那间厢房里。”
顾景柠眼底笑意尽收,一抹冷然爬上眉梢,想着一会洐儿还要过来,克制地收起情绪,不想让弟弟察觉出她一点的负面情绪。
“不着急,先晒着他,别给他吃喝,也不许他睡觉,明天我去审他。”顾景柠声音凉凉,是长风从未见过的凌然,但是他又觉得,小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要说不担心秋禾是不可能的,虽然上一世秋禾并没有陪她到最后,失踪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好好的姑娘,自卖入府只为了给母亲和弟妹一个活着的机会,就冲着她对家人的这份情谊,顾景柠就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顾。
但现在却不能急于一时,秋父一直是个混不吝,坑蒙拐骗嘴里没句实话,不给他点颜色他是不会乖乖配合的。
但是要顾景柠真的动粗去整治他,顾景柠还下不去手,像秋父这种人,吃不了一点苦的,让他饥寒交迫,困的要死要活还睡不得,也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洐儿在母亲那只坐了片刻,便直奔顾景柠而来。
姐姐今日对他格外的温柔,姐姐今天看着他笑的也格外的好看,他想着回府之前怕姐姐不喜欢他的礼物,还和长豆小小地抱怨过姐姐对他颇为冷淡,真是不应该。
小跑着奔到锦绣阁,远远地就瞧见顾景柠盈盈站在那,看见洐儿的身影,招了招手,直呼跑慢点。
洐儿又像小鸟一样扑进了顾景柠的怀里,只感觉好久好久没和姐姐这样滴亲近过。
姐姐对他一直都是凉凉的,如果说是不喜欢他,却也会为他准备礼物,但是大约都是可以在外面买到的一些东西,也会在意他的学业,但是不会关心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现在的姐姐,好像整个人都温暖了,会亲手给他绣束带,会为他安排吃食,真好。
“跟姐姐进屋,饿了吧,在母亲那吃过了吗?”
顾景柠拉着洐儿的手,感觉弟弟的手现在就快要和她的手一样大了。那上一世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如果顾景柠能拉住洐儿,是不是就会知道,洐儿在没有她庇护的时候,悄悄地长成大人了。
这么好的弟弟,一直都是全心全意地信赖她的。看着弟弟叽叽喳喳的笑脸,顾景柠心脏钝痛,有淡淡的窒息感。
“姐姐,姐姐,你听见了吗?”洐儿微仰着头看着顾景柠,拉在一起的手使劲的摇了摇。
顾景柠猛然回神,暗恼自己,多次告诫自己不要再回想过去,这次就好好地活,刚刚还是沉溺在过往,乱了心神。
“洐儿刚刚说什么?姐姐没听清。”
“我说,我的同窗刘文卿过几日生辰要办生日宴,邀我过府玩儿,他家有五个姐姐,还有两个哥哥,约我们把家里姐妹都带去一起热闹,长姐你也去吧,我的姐姐最最漂亮,肯定把他们的姐姐妹妹都比下去!”
洐儿眉飞色舞,满脸的与有荣焉,看的顾景柠暗自好笑。
“去嘛去嘛姐姐。”
顾景柠让他晃的不免头晕,这孩子兴奋时就叽叽喳喳,以前她怎么没感觉洐儿这么多话。
“好好好,姐姐答应你,陪你去陪你去,快别摇了”
珩儿欢呼一声,撒欢地跑进了堂屋里。
临窗一张黄花梨月牙桌,大大小小的碟碗摆满了一桌。说实话,顾景柠之前并不太关注洐儿,所以对他喜爱的食物也不是太了解。
但是她记得洐儿喜欢吃甜的糕点,于是趁着刚刚回来的时候做了一盘枣泥山药糕,红枣去核和山药一起研磨成泥,加入白糖和牛乳,拿桃花磨具包制好,好看又美味。
姐弟俩人落座后,顾景柠把枣泥糕端到弟弟眼前,亲自夹了一块放到他的碟子里。
“姐姐自己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顾景柠也有些说不准自己的手艺,她这个手,拿绣花针比拿锅铲强百倍。
但是后来什么事都要自己动手,她有时也会下厨做饭,只是味道嘛,用檀香的话说就是——“千奇百怪”。
顾景洐尝了一块,只觉得红枣和山药的味道淡淡,但是白糖过量,甜的惊人。
姐姐还坐在对面满脸期待的看着他,顾景洐不免言不由衷地道:“长姐做点心的手艺真好,下次别辛苦了,还是让小厨房做吧。”
顾景柠笑得温和,似得到了鼓励一般:“这点事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一说,只要洐儿喜欢就好,下次姐姐再给你做别的。”
洐儿尚显稚嫩清秀的脸一抖,咬着牙又吃了一块。
姐弟俩人聊着学堂里发生的事,东一句西一句,是俩人都重来没有体验过的温馨,都说血浓于水,她和洐儿永远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饭后姐弟俩又在锦绣阁的小园子里消食,景柠侍弄着一盆四季海棠,洐儿帮她递剪刀,等景柠修剪完花枝,除了杂草后,姐弟俩人就一起在一盆参了玫瑰花汁的水里洗手。
顾景柠让长林抱几盆她养在暖房里的兰花送到父亲母亲那里,现下天还是有些凉,兰花少见,放在九松静舍里真是应景。
“你一会回去的时候,让长豆也带一盆走,放在你的小书房里,嘱咐好屋里的小厮勤浇水,多通风。”
这时,顾晟身边的砚石过来了,行进后躬身禀道:“问小姐、少爷的安,老爷吩咐少爷用过晚饭后请到九松静舍,老爷在等您。”
洐儿心里大呼,完了完了,父亲这是要准备考校他功课了,于是求助的望向顾景柠,狗狗眼撒着娇,——姐姐!快救救你可爱的弟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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