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时今年的螃蟹也该到京城了,到时候的蟹宴,你这位有名的小厨娘可要来参加。”
中秋?好遥远的时间,贺元棠数了数离现在还有三个月呢,不过官家因蟹生了那般的病了,今年还会举行蟹宴么。
“咳,那个...江无咎中秋前会回京。”
鬼使神差的,盛景行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讲出这句话来,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奇怪。
“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呀。”
贺元棠冲他眨了眨眼睛,这般威风的少年将军,她只在月荷姑娘的话本里见过。
盛景行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殿下找我就是这事?”
“你不是要做蟹百宴么,好好学学。”
这宁王还挺好的,她想着,正好因为这些时日的事情,也许久没进宫与高大厨学习手艺,既然接下了蟹百宴,当然要好好钻研钻研。
只是不晓得吴爻那个老头子怎么样了,他在宫里白吃白喝了这么久?
这个舅舅从她记事起就时不时地会消失一段时间,起初大家都担心他的安危,但他每次都会神采奕奕的回到家里,或是从某个地方寄来些特产和信。
时日一长,家里人也便不管他了。
刚回到厨房去选食材,阿福来说,苏掌柜要给她搬到后面的院子里住下。
“不必这样麻烦,我都在我的小屋里住习惯了的,我很喜欢那里。”
“苏娘子说你既答应了,别的姑娘有的,自然也不能少了你。”阿福笑着说,“恭喜你呀小棠,你的手艺能被更多的人知道了。”
“我们阿福还成了领班呢,除了恭喜,这段日子还要多谢你。”
阿福摸着脑袋说都是小事。
搬到满庭芳后院住,这对于去岁刚到京城的贺元棠来说恐怕是痴人说梦的事。
这不仅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正店,原先还是做的皇室生意。
最初听闻月兰姐姐被满庭芳选中接走,旁人都说她父亲赌虽赌,也是把女儿送到了好地方。
她就不明白了,这分明是阿兰自己有一手箜篌的本事才能到满庭芳,乡邻单单只是称赞她那位赌博卖女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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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拗不过阿福,贺元棠收了东西搬到后院一间叫做“如梦令”的小院,这院子离月兰月荷的院子极近,比她原先的小屋大上不少。
只是院中久未打理,不像几位姐姐的院子里那样种着大片的花。
苏掌柜让她在十月做蟹百宴,十月也是她来京城的第一个整年。
莫非苏掌柜一早便有此打算,安排她做十月的花神姑娘?
十月的开的花应该是芙蓉呀。
“谁说十月只有芙蓉了?亏你还叫海棠呢,秋海棠不就是十月开。”月桂与月桃二人有说有笑地到了院中。
“小棠你这院子里是不是该种一些海棠花呀,现在瞧着都没什么生气。”
二人自顾自地拿起扫洒用具帮她打理,月桂说:
“掌柜都给我们安排好了,我那种的是桂花,小桃院里是桃花,每年到了花期,就要把多的花收集起来送到月茶姑娘那酿时令酒。”
“许是掌柜还没叫人送来吧,如今小棠可是殿下身边的红人,定是要给小棠最好的。”
衣裳书卷堆在两进的屋子里,二人已经分好了工,要帮她收拾。
“不必了不必了,你们来看我哪里还要做这些事。”
贺元棠匆匆关上了装书的箱子,让月桃到里间坐下歇息。
“我也没有什么东西招待你们,先前做得有些饮子果子,将就用着吧,下回等我收好了再请你们吃饭。”
“那自然好”月桂深深地吸入茶饮的香气,“话说你有想好做什么吗?”
月桂还比她早两月呢,贺元棠说这是秘密,才不告诉她。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咯。”
月桃拉住她的手,“我相信小棠,一定能给我们一个惊喜的。”
“那不相信我吗?你为什么没这样拉着我说过?”
“月桂你几岁了?连这都要吃味?”
三人在屋里笑作一团。
等到月色入户,她借着光看搬来的书。
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潮气,手中墨笔不停在自己的菜谱里记着。
晚风轻柔,她好像看见院中栽着一株海棠树,花枝微颤,被月色镀上一层银白色的纱。
有一间院子里,也有一株开得繁茂的海棠。
“哎哟!”
窗外扔来一个纸团,砸在她的脑门上。
谁啊。
她向外望去,没见到什么人。想起自己前些月夜里看见后院飞檐走壁的黑衣侠客。
展开纸团,上面画着一个十分丑陋的笑脸。
纸团里还包了一小块碎银,带着药香。
难怪这样疼,一定是吴爻干的!可坏了这个舅舅。
收起银子和纸团,贺元棠推门来到院中,果然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蹲在那里。
“什么情况舅舅?你怎么进来的?”
吴爻耸耸肩,穿着暗色的衣裳,头发还是乱糟糟的,酒气淡了一些。
“就这样进来的,怎么,不相信?”
贺元棠狐疑地摇摇头,难不成被她撞见飞檐走壁的人是......吴爻?不可能不可能,想多了。
“哎不跟你扯了,说正事。”
还有正事呢这个舅舅。
进到屋中坐下,吴爻喝了一口她递的茶,“你这院子不错,比之前的好些。”
什么之前的?
“咳,没有,我赶紧说完了还得走。”
吴爻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上面写着药方,压低了声音:
“官家中的毒是这个,下次蟹宴......”吴爻指了指药方,看看贺元棠,又将眼睛转了一圈,复而快速地点点头。
贺元棠蹙眉道:“你不要命了还是我不想要命了?你要作甚?”
“不是,我跟你说不清楚。”
您这也没说啊。
“总之你照做就是了,舅舅哪里会害你?”吴爻又喝了一杯茶饮,暗道:
还不都是你这个小祖宗,要不然我才不会又回来蹚浑水。
“你这样聪明,有的事情会明白的。”吴爻笑了笑,让她好好看看书,自己要先行一步。
他原以为有的事情是可以改变的,昔日谢公早觉上意,避世朝堂纷争,为后人荫庇。
不知是漏算了人心叵测,亦或天命如此。兜兜转转,还是让命运找到了她。
找到了那个本该平凡安康度过一生的人。
那位谋定乾坤的肱骨之臣,竟也会一朝不慎,枉费了半世纵横么。
谢公,晚生谢您的知遇之恩,但实在胆小愚笨,做不了更多了。她既执意踏上这条路,一去难归,晚生便再送上一程。
此案若真有昭雪一日,他定当谢罪。
吴爻自嘲地笑了两声,早知如此,该再把她送远一些的。
蝉鸣歇了,见他匿入月色。
独自回到屋中,贺元棠摩挲着手中“药方”,一一抄写下来,顺带梳理着从去岁十月入京到现在发生的事。
殿下说要她留心身边的人,留心谁呢?他们与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舅舅、阿兰、阿福、月桂、月桃...是最近见过的人,还是兄长、陆公子这样许久未见的人?
贺元棠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原本只是想靠着手艺在京城找一份差事,能够在这里留下来,等着贺元毅考了科举把阿兰姐姐娶回家去。
后来因为与殿下故去的心上人长得有几分相像,为了殿下给的丰厚酬金,答应模仿他的心上人为他开心。
再后来听闻江小将军的故事,很像是她记忆失却的年少之时所遇的惊鸿,她想留下来见见小将军。
至于什么蟹什么盐再或是如今舅舅给的奇怪方子,到底是什么?
到底与她有什么关系?
横竖睡不着,她又起身翻开了那本墨绿封皮的“**”。
现在她知道的所有线索,与那些中断的一切调查,似乎都隐隐约约地指向了一个方向——谢家。
她只知晓谢家六年前因卷入皇子谋逆案灭门,谢公名满天下,向来是清流一派、名士学子钦慕的典范。
是画虎难画骨么?她虽不认识谢公,但就耳闻的事迹,和书中不知真假的记载来看,不应该是谋逆之人。
若真是如此,连她都能想明白的事,又是谁想掩盖?
......等等,她手指划过书页上的年月。
六年前?
怎么又是这个时间。
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永安四年,她与舅舅外出归家在途中遇险,小将军一杆长枪将他们救下,而后她因中箭昏迷,生了一场大病。
书中的时间写得隐晦,不知真假。
天亮后,贺元棠将书装在怀中,步出院落,叩响了邻间月荷的门。
也不知此时月荷姑娘有没有起身。
快到六月的天,晨光初透,月荷院中的荷叶还蜷着未舒的嫩尖,露珠在叶心打滚,将散未散的雾气盖在水面。
院角水井传来吱呀轻响,月荷打着呵欠,吊上来一桶水。
水浇进池中,也惊醒了池中的鱼。
“小棠,早,你怎么来了?”
揉了揉惺忪睡眼,月荷看她又带着上次那本书来了。
换完池中水,拍拍双腿起身,月荷叫人到屋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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