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出其不意
“外面可能有点冷。”
“谢谢，我带外套了。”
“可以用我的寻呼机，如果有需要的话。”
“没这个必要，谢谢。”
谭享笑着叹了口气，“你还是老样子。”
汤麦看向另一边的街景，淡淡道：“职业习惯。”
“对了，你现在还住市局附近吗？”
“搬走了。我舅舅出国，我留下来帮他看房子。”汤麦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目养神，“你也不用这么没话找话说的。我有点困，先睡会儿。”
多年前两人同为新人，一起熬夜守过毒品案，连着三天没怎么吃喝。好不容易抓到嫌疑人，汤麦精神亢奋，坚持在车里就要做毒检，害得谭享和他一起被老局长批斗。
而现在，在公立医院养精蓄锐的几年里倒是把他失眠症的毛病治好了，说睡就睡，一点也不含糊。
可是谭享忍不住，散光严重开车犯晕，就随意聊道：“我知道你舅舅，搞雕塑的那个吧。你的办公室里到现在还留着那些小摆件呢，有空回去收拾收拾，多看看什么的。”
“谭享，你我之间就不要兜圈子了吧。”汤麦冷冷说道，“还有，那个小警察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谭享目视前方，“你说宇唐？真是冤枉。他是你的学生，认识时间比我长，怎么能算我安排的？”
汤麦不语，目光落在小小的寻呼机上，半会儿才说道：“把他从专案组里撤出去，不要重蹈覆辙。”
“你现在不是负责人，无权要求队里的人事安排。”
“你觉得我会在乎所谓的‘安排’吗？笑话。”
“你可以不在乎，但你要知道，今后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关乎着一个人的生死。”
汤麦的瞳孔倏然收紧，说：“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给了你一个‘平安符’而已。”谭享的表情波澜不惊，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要让过去成为将来的羁绊，汤麦，宇唐需要你，你也会需要他的。”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哦？那就是答应归队了？”
汤麦刚说过自己不喜欢谭享用他专业谈判的话术套话，下一秒还是乖乖中了圈套。他在劣质清新剂的熏陶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随后一直保持沉默到目的地。
咸腥的海风刮擦着脸，在这样的环境中，陆家村小区的植物仍然茂密茁壮，几乎把路面遮盖住，让人无处下脚。
意外的是，宇唐他们的车还没来。
谭享拿起只剩几格电的手机，说：“任绘他们那边出事了，好像拦截了一辆可疑车辆。”
汤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看寻呼机，没有任何消息过来。他有些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又忍不住问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干等。”
“你先别乱走，我打个电话。”谭享边走边盯着他和黄黑色警戒线之间的距离，“等支援到了再说，不要自己行动。”
可惜，汤**医的耳朵不太好用，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
三号楼门前被贴了好几层警告线，即使在不见光的夜里，荧光黄色也有足够的威慑力。不过汤麦也承认重拾旧业的感觉不差，头也不回地拎着自己的工作箱进了楼。
路很不好走，到处都是裸露在外的钢筋水泥和砖石。没有光源，他就只能靠着楼外的路灯，以至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脚下突然一顿。
这是一只虫尸，经过外力挤压，表皮保留完整，甚至还能看见鞋印。一些组织液在灯光下还十分有光泽，初步判断应该是刚死不久。
可是这段时间没有人过来，理论上来说不存在有新鲜的虫尸。
汤麦心里泛起嘀咕，但还是忍不住往更黑处走去。
这一层就是张龙韬租下来的临时办公区，左边是活动室，右边是办公室，里面配备了一张休息用的钢板床，以及一排书架。
李维仁虽带人来过，但很明显没有找到什么太多的东西。汤麦只是随意地转了两圈，就发现所有的书籍都是按照字母排列摆放，包括他在封皮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可以推算出张龙韬这个人极具条理性，还有一些强迫症。
他个人对美术颇有研究，尤其是素描。汤麦对美术不是很懂，但身为医学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对人体相当有研究。
之后，汤麦低头忙活了一会儿，再起身时，低血糖导致的头晕让他整个人摇晃了几下，差点一头栽倒。
只不过这个地方有些太大了，只凭他一个人的话，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
等一下。
楼下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汤麦随即隐入门口，悄悄看着楼梯间的缝隙。如果是宇唐他们，大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又或者是谭享，在知道自己脱队之后，应该会先打个电话才对……
那么，会是谁？
汤麦的听力没有专业刑警那么好，只能基于经验判断这是一个高挑瘦削的男性，且目的性很强，上楼之后就直奔办公室走去。
那人左右看了一圈，从床下的地板上掀起一块砖。砖下有一道暗门，眨眼的瞬间就已经没了人影。
会是张龙韬吗？他是来干什么的？
汤麦迅速将所有设备调制静音，之后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跟至教师办公区。
现在手边没有任何能称得上“防身武器”的东西，只有一把跟了他多年的解剖刀，但是已经非常顿了，充其量只能算一个“纪念品”。
而且他的实战经验并不丰富，很少和凶手正面交锋，真要动起手来很难取胜。
更何况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杀人犯。
趁张龙韬还没出来，汤麦决定还是先把手边能做的工作做完。他把有可能出现血迹的地方全都喷上了试剂。果然不出所料，分尸现场就是这里，张龙韬很聪明，收拾得也很干净，但还是暴露了许多没能关注到的细节。
就在这时，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正站在他背后。
“你不应该来。”
话音刚落，汤麦就感觉自己后脑勺闷闷的，之后是眼睛、鼻子、嘴巴，全都被厚厚一层血雾所笼罩。
寻呼机震动起来，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接听，任由自己倒在落烫手的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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