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淮川醒来时入眼是苍白一片,朦胧着,仿佛是看到了白炽灯的刺。
仪器的滴答声逐渐清晰入耳,无神的眼睛缓慢开始聚焦。
程叔在一旁守着,手里拿着本故事书,看到人醒来后匆忙站起身摁玲,慌乱间故事书跌落在床边,劳淮川微侧过目光,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条小黄鱼。
医生来的速度很快,微黄的亮光照射瞳孔,重新做了一番检查后将不需要的仪器推走。
—
劳淮川情况好转的很快,只不过人躺了太久,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下,身上带着虚弱的病气。
程叔将病床摇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人。
此时,他才完全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枕边是熟悉的小黄鱼玩偶,一直乖乖的陪着自己睡觉。
病房里布置的很温馨,祈福的喝语还未摘下,小沙发上有散落的玩具和故事书,毛毯凌乱的拉下一个角,地上是铺好的彩色小地毯。
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劳淮川偏过头去,外面是暖阳高照。
劳淮川看着那条风铃,微怔:“程叔,苗苗呢?”
程叔倒水的动作一顿,笑着回应:“苗苗在家上课呢,最近换季他又感冒了,我就没让他出门。”
他将倒好的温水递给人,感慨着:“你可是躺了好久,好多国外的专家来诊,但幸运的是医生把你救回来了。”
车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劳淮川垂眸,微抬起腿却没有察觉到丝毫痛觉,胸腔感受着呼吸传来的震鸣,血液流淌,心脏跳动蓬勃有力。
这一刻他是如此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身体状况,除此之外,听觉和嗅觉仿佛也变得灵敏,在感知电器发出的运转时劳淮川偏过头,看向病房门。
片刻后,井俞推门而入,手捧着鲜花,呲着个大牙笑的灿烂。
随手将花递过去给人,拉着椅子大大方方的坐下:“醒了好啊,醒了好。”说完他还拍了下人的肩,伸出两根手指问:“看,这是几?”
劳淮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2。”
“错了,这是耶。”
劳淮川:.....
井俞笑嘻嘻的扯过一朵花折开一半就插到人耳朵上:“你也真是命大,这都没死哈哈哈哈,啊也不是说你死的好的意思,就是你恢复的挺快,嘿嘿,一般人没你恢复的这么快。”
“我叔说你八字硬的能拿去砍树了,砍一百棵都不带出事的那种。而且你这康复速度跟之前有的一拼,不过这回全好了,就是人还有点磕碜。”
“玉菩都说你这是医学奇迹,准备拿你上供医院呢。”
.......
他一来,整个病房就吵的不可开交,劳淮川皱着眉,将耳朵上的花摘下,扔进他嘴巴里堵着。
看了一眼旁边的柜子,叫人把资料都拿了出来。
在迎面撞上大货车的一瞬间,劳淮川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程叔说他差点抢救不回来,井俞一口一个医学奇迹,可只有在自己真的看到那堆资料的时候才明白这一切的康复是多么扯淡。
从12月的资料一直翻看到现在,从颅脑受损,内脏挤压破裂和骨头碾碎到现在的康复如初,各项机能完好,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是了,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年早就过完了。
他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医学奇迹和匪夷所思的神魔迷信,可自从方苗瑁来了之后,一切的循规蹈矩好像都变了。
再抬起头来时劳淮川脸色沉的可怕,握着资料的手颤抖着:“程叔,你跟我说实话,苗苗呢?”
程叔眼神闪躲,抬手想要将那些资料都收起来:“苗苗在家呢,他在家...”
井俞被人盯着:“他不是在家上课的嘛?小文盲这次语文还考了满分呢。”
劳淮川打开手机,微信上面的聊天截止在去年的12月,熟练翻看着微博,所有的活动和回复都截止在今年的2月。
他看着手中那条小黄鱼恍惚片刻,拨打过去的电话在漫长的等待后是一句无人接听的回复。
玉菩进来时看到病房慌乱,劳淮川跌下了床,在听到人说要出院时赶忙上来扶着人:“不行,你才刚醒没多久,还要继续住院观察。”
“你看我的样子还需要住院吗?”
一句话,给人干沉默了。
程叔扶着人站起身,他瘦了很多,病服下的身形有些空荡,玉菩看着他那双直立的腿,没再说话。
自从劳淮川的病情发生变化,他就被转入了高层的病房,作为骨科方面的主治医师,又是手术的参与人员,劳淮川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诡异,好的太快,并不是一件好事,但除了几名签了保密协议的医生无人再知。
井俞曾经跟他开玩笑说是不是之前符水喝多现在起作用时,他没有当作是一场笑话。
井俞也沉默着,在手上划了一刀后默默掏出方苗瑁之前给他的符泡水喝,没有好转的迹象。
没人能拦得住他,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解释这荒谬的一切,劳淮川在醒来的当天就收拾东西出了院,包括那些小玩意,一个不落的打包回去。
回程的路上,寒风呼啸着,街边高挂的红灯笼还未摘落,刘德华的恭喜发财还在一句句的唱。
冷空气的味道穿过呼吸道,天空灰沉着,以一种微乎其微的慢节奏在呼吸。
身上的羊绒裹的身体很温暖,呼出的热气,甜滋滋的糖葫芦,带着浓香的蜜薯像是温热后残留的余温,一切的一切是那么清晰,劳淮川敏锐的捕捉着。
这是他以前从未感知到的细微,好像只有现在才知道方苗瑁为什么那么期待过节。
他给Nancy打去电话:“这段时间幸苦你了,我过两天就回公司。”
Nancy一楞:“你不是才刚出院?”
“嗯。”
Nancy:“成,我再撑两天。”
程叔在副驾坐着,欲言又止。
劳淮川再回到家时,在玄关处站了很久,旁边的拐杖早就落了灰,他看着上面的红色猫猫头,心里还残留着几分妄想。
没有听到熟悉的铃铛,但在进入客厅后发现还是温馨一片。
好像都没有变化,好像刚刚人还在这,盲盒摆放的整整齐齐,地毯上时胡乱堆砌的玩偶和拼图,电视机开着,播放着猫和老鼠,动漫特效的声音给家里带去鲜活的气息。
劳淮川走过去,将掉落了老鼠干捡起来,那是用他照片做出来的玩偶,方苗瑁喜欢的不得了,恍惚间,他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
房门被人推开,里面没有任何人的身影,透过敞开的阳台,劳淮川看到了后花园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小花。
直到另一扇房门被推开,沉寂已久的情绪才在这一刻崩塌,心中的苦涩蔓延开,所有人都在瞒着他....
程叔跟在人身后没有出声,两人对视片刻,明明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眼神就了然。
劳淮川启程去了一趟祠堂,傍晚的祠堂灯火通明,供台上是一盏盏不灭的烛火,在推开侧屋时,来人见到他惊讶的喃喃:好这么快....
屋子里依旧是烟雾缭绕,纸符和铜钱散落一地,一阵翻找的动静后对方拿出一张紫符。
“我之前跟你说过,你的大运要换了,人在换运的两年会比较动荡,苦难是在所难免的。”
这句话跟村长当时说的几乎一模一样,‘那是他还在的时候,但你的大运就要换了。’劳淮川那时还天真的反驳道苗苗说他很幸运。
心中的苦涩难言,再开口时声音哽咽:“那我爱人呢?”
对方看了他一眼:“这个我算不出来。”
劳淮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祠堂,脚步虚空,手指颤抖。
再回到家时医院的监控已经发了过来,偌大的书房里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劳淮川隔着屏幕,看着方苗瑁独自站在手术室门前等他,看着他自己乖乖的坐在门口看书,然后在病房里一字一句的念出来。
看着方苗瑁被雷雨天吓到,自己蹲在床边捂着耳朵。
方苗瑁的泪水满的快要溢出屏幕,他贴在自己身边偷摸哭时还哭的小心翼翼,眼眶红肿鼻头红红,哭的喘不上气了才坐起身。
直到那天人站在门口,欣喜的跟程叔分享:“我觉得很快就能好起来啦,我们今年一定可以一起过年的。”,恍惚间,鼻血流淌。
劳淮川就这么看着他慌乱无措的样子,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可是屏幕将两人隔绝。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心疼就会共情。
在看到方苗瑁叽里咕噜给他念书时,劳淮川想睁开眼静静聆听;在看到方苗瑁嚎啕大哭时,劳淮川想握住他的手让他平静下来;在看到方苗瑁难受时,劳淮川想伸出双手将人抱在怀里。
看着屏幕里方苗瑁忙东忙西,将冰冷的病房布置的和谐温暖,让自己的小鱼陪他睡觉,看着他憔悴消瘦,身板小小蹲在旁边的样子,内心是无尽苦涩的蔓延。
曾经那颗吐在他手心的酸梅糖在此时此刻又循环往复的发涨发酸。
承认是一种勇气,劳淮川不敢承认也不敢相信方苗瑁不见了的事,因为他是一个胆小鬼。
程叔默默在客厅清扫着,将每一个玩偶都贴心的摆回原位,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方苗瑁彻底消失不见了,就像那日盛夏的突然到访,现在又突然消失。
他们派了人手去找也是依旧无果,劳淮川之前给人定的手环也丢失不见了。
于是他订了第二天的飞机,飞往赣鄱。
村子里的人依旧很热情的摆桌请他吃饭,黄大娘看到人来后笑着给他递过去一个小黄鱼玩偶:“这是新缝的,给苗苗的。”
劳淮川接过那条小鱼玩偶,不动声色的揉了揉。
村民的关心让他无地自容,李婶抱着方花感慨:“大城市工作打拼很不容易吧,但都托了你的福,苗苗出去见世面哩。”
但当劳淮川说出苗苗不见时,李婶也只是微微一愣,跟人对视下后看向供台,笑着回应说不碍事。
劳淮川又回到了方苗瑁住着的院子,方花也跟着他跑了过来,头上戴着虎头帽,抿了抿唇给人递过去一个毛球。
小孩说话不太利索,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几句话,还是阿彪过来把人牵走时他才说了一个字:“在。”
玲玲站在院子里看他,瞧着他手上多了枚戒指,环手笑道:“没事的,苗苗估计是跑哪玩去了,他经常这样,过段时间就会回家的。”
玲玲想到有一晚苗苗从京城里回来,大半夜背着大包小包的敲开她家的门欣喜的把早就死掉的鱼拿出来给她,说这是城里货,喝矿泉水长大的呢。
只有劳淮川还沉默着,他走近供台,看着上面泛黄的旧照片,死去的人眼里暗淡无光。
方苗瑁曾经说这是和他主人一起拍的,可上面没有他的身影。
—
劳淮川回到了港城,这种难以言喻的低落在很快就恢复正常。
因为方苗瑁说过不想看到他不开心的样子。
他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处理劳正华去世后的遗嘱,健身完也跟着程叔来到小花园打理花枝,可惜的是方苗瑁依旧没有下落。
没有人可以轻易放下过去,劳淮川也是。
程叔看着人又恢复之前淡漠的样子,宛如行尸走肉,忍耐着内心的痛把客厅里那些玩具收拾干净。
都说睹物思人,也许不看就不会回想。
在五月花开的季节,劳淮川回到家看着后花园那一株株盛开的铃兰。
纯白透明的小花垂落着,像一串小巧的铃铛,这种洁白的小花能唤醒最存粹的喜悦,在微风拂动时仿佛能听见清脆的声响。
这是方苗瑁看完动漫后无意间种下的,可劳淮川不知道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铃兰摇曳处,厄运消散,暗香拂动时,挚爱可期。
而铃兰的花语也是历经苦难后幸福归来,以及命中注定的美好重逢。
劳淮川走上前去浇水呵护着,盼望幸福真的可以归来。
他等待初夏的风吹动,仿佛这样就能再一次听见那熟悉的铃铛。
晚上吃饭时客厅已经空旷了许多,劳淮川看了两眼,淡淡道:“把东西都放原位吧,苗苗回来看到会不高兴的。”
餐厅里,两人对坐着,劳淮川的身旁依旧摆放着一个小碗,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饭。
没有人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好像都有些不太习惯。
程叔感慨着,没想到都五月份了,这一眨眼半年都要过去了,当初自己给人煲汤喝上火的事情还牢记在目。
程叔看着餐桌上的鱼笑着说自己那天买完蛋糕,回到病房里听见厕所传来的动静时以为人在里面,结果玻璃碎掉后他推门进去一看,你猜怎么着,他看见一只溜出去的小猫。
程叔:“医院的公园里养了小猫,可不乖的小猫总会跑到病人的房间里捣乱,只不过那时候咱们在20层呢,也不知道那只小猫怎么爬进来的。”
劳淮川垂眸,碗筷碰撞的声音发出微微的轻响,他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一旁的餐盘,还贴心的挑出鱼刺。
沉声回应:“我知道。”
程叔笑着:“你那时候还昏迷呢,哪里知道这件事。”
劳淮川没有说话,突兀的电话声回响,上面显示着玲玲的来电。
—
赣鄱下雨了,天空是灰沉的一片,泪水混着雨水滚落在地面,五月应该是初夏的季节,新生的树叶摇曳着,旺盛的日子里一切都在复苏。
可是吹来的风却冻的人眼眶泛红,山中弥漫的雾气紧紧缠绕在人的心房,闷的人喘不过气,角落里的池水依旧潺潺流淌。
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滑落在脸颊,滴落在泥泞地,带着丝丝凉意。
雨水拍打着伞面,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牵扯着情绪,牵扯着生与死的藕断丝连。
劳淮川不知道站了多久,站到鞋边都堆了一层厚厚的土。
所有重新建立起的秩序和稳定在这一刻又重新崩塌,虚无和恐慌在这一刻蔓延,看着面前的土堆,所有的倾诉和妄想戛然而止。
方苗瑁死了。
这个伏笔在很早就埋下啦,现在给大家解释一下。
1、在第五章苗苗给劳算卦的时候说劳的腿会好起来,但就是有代价。
2、在48章的时候村长说劳的难要来了,并且要换运。
3、在18章劳说苗太胖那里,苗心里吐槽:不多吃点的话到时候给劳输灵力,精神气很快就会衰弱,到时候就会变回去。所以就有了劳看监控看到苗苗吃很多很多饭,但还是不够。
4、并且劳在之前章节,腿好转很快的时候就起了疑心,不管是苗苗给他喝符水啊还是干啥的,所以这次看到那些资料时是下意识的恐慌。
5、在53章的时候就有提到小猫种花,种花的机缘是恰巧、因为铃兰冬季种植第二年五月就会开花,算很快的了,小猫脚上戴铃铛,铃兰的花也酷似铃铛,所以当时就种下了。
6、在第61章他们过圣诞,苗苗买袜子那里,我也暗喻了,像是安详着沉睡在这个冬天,就是说苗苗会死,从他流鼻血吐血灵力不□□一刻就开始了。
科普一下:人的大运是十年换一次。
劳的大运是出生后就开始算的,10年一次,在换运衔接的2年会比较动荡,所以他在30岁遇到了苗苗,在跟苗苗过完31岁生日后出事,并且苗苗为了救他死掉了。
不过请大家放心呀,过了这段时间会很甜哒,最后的结局是he哒!!还有更多解答等我写出来了会给大家解释的,可能有的不是很清楚嘿嘿。
写这章的时候刚好晚饭吃的猪脚饭,泪水打湿猪脚饭发誓要挣一百万,笨作者已经倒地不起了,要读者贝贝们亲亲才能好[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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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方苗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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