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不停的下。
劳淮川站在土堆前,眼帘低垂,目光聚焦在土堆旁的那些小玩偶,那是方苗瑁房间里的东西,现在却陪着他摆到了泥土旁。
雨水混杂着泥土将那些精致又漂亮的玩意弄脏。
所有的回忆在这一刻空白。
所有的期盼和疼痛,在这一刻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方苗瑁死在了初夏到来,死在了一年中最炽热最有希望的季节。
劳淮川看着那条小黄鱼,在一堆人哭泣的悲痛中,他一字不发。
玲玲从兜里拿出那条双圈铃铛,铃铛清脆的晃啊晃:“这是你给苗苗买的,拿回去吧。”
劳淮川接过那串铃铛,双圈铃铛那么小,小的他一只手就可以圈住,可双圈铃铛又是那么大,大到锁不住一个人。
苦涩蔓延至心头,苦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
玲玲猛的推了人一把,泪水混杂着撕心裂肺的辱骂透进人的耳朵里:“你才知道?你他妈才知道?当初出事的时候瞒那么好,一点新闻消息也没有,要不是他奄奄一息的自己从港城跑回来我们都不知道。”
“他把自己的尾巴给你了,不然你早就死了,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他自己跑回来的你知道吗?跑回来的时候都快死了,哦,不对,已经死了。”
“你现在想死也没那么容易了。”
阿彪赶忙上来把人拦着:“玲玲,别冲动。”
周围的村民看着这一切,往日里的热情不复,像是气温骤降,没人愿意帮劳淮川,任由着玲玲冲上去打。
方花举着一把小伞,扯了扯人的裤子朝他伸出手:“我的球,你坏,我不要给你。”
李婶赶紧把小孩抱起来,捂着他的嘴带他离人远远的。
方花挣扎着,被抱起来时还不忘踢人一脚,扯下自己的帽子朝人扔过去,一双抖动着的耳朵就这么露了出来,嘟囔着:“坏。”
藏青色的薄衫上留下了一个泥土脚印,劳淮川被人踢的踉跄,方花被阿彪训斥了一声,委屈着哭了起来。
方伯怀里抱着的狸花猫从开始就一直在嗷呜嗷呜的叫,一听就知道骂的有多脏。
从大雨落成绵绵细雨,村民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只剩劳淮川一个人站在那里。
站到太阳落山,站到亮起灯火,他才缓缓蹲下身来,鬼使神差的去挖那层土。
“你别碰。”玲玲扶着村长来到墓地,在看到人的举动瞪眼斥责。
村长抬手:“好了好了,再吵也没有意义,你回去。”
“你跟我来吧。”村长过去朝人说了一声,瞎着眼,拄着拐杖慢吞吞的往前走。
那串铃铛不知何时戴到了手上,劳淮川站起身时发出细微的响。
他们走了很久,走到天黑,直至在一处小祠堂前停了下来。
山里有个小祠堂,小祠堂里供奉的是一座等身猫像,木雕做成的小猫拥簇在一旁,站直着身,像人一样笑眯着脸。
而猫像后的供台是一层层堆叠起的牌位。
劳淮川将伞合拢,看着那尊猫像,内心平静的可怖,径直走向中央,跪在了圆蒲上。
村长听到声音,望向那处缓缓开了口。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所以苗苗才带你回来的....”
“阿彪也是从外面来的,他的猫死了,在上面摆着,方花是他的小猫生的孩子,所以比较惯。”
劳淮川跪着,祠堂外又开始下起绵绵细雨,村长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入他的耳朵里,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猫会变成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从出生起他们就在了。”
村长小的时候苗苗就是村子里的小猫,前任主人老了,记不清,但是后来的小主人却是记的很清楚。
村长感慨着:“那时候苗苗很调皮,每天跟着他小主人上蹦下跳的,喷火把祠堂烧了好几回,只不过后来小主人死了,他也跟着死了。”
劳淮川在听到这个词恍惚了一瞬,在接过村长递过来的照片时呼吸一滞。
泛黄的照片上突然多了方苗瑁的身影,他站在最边上,挽着一个英俊少年郎笑的很开心,劳淮川这时才注意到那个少年手臂曲着的模样,原来之前就曲着了吗....是因为被方苗瑁挽着。
村长的话刚落下,一个荒唐的念头就油然而生。
方苗瑁曾经迷糊的时候跟他嘀咕,说这是跟他主人一起拍的照片,可那时照片上并没有他的身影,现在死了,才浮现在照片里。
劳淮川心头一跳,巨大的恍惚笼罩着,握着照片的手都在颤抖:“死了...是什么意思?”
村长:“那年**,苗苗想救他的主人却没有救过来,死后的第二天也跟着一起去了,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埋了十几年才醒,你刚碰到他时不会觉得很奇怪吗?那么大个人什么也不会,笨笨的还有些呆。”
“因为猫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换了一条新的尾巴后,会恢复本能,有很多事情自然就不知道了。”
劳淮川看着那尊猫像,粗粝的指腹摩挲在照片上,好像这样就能跨越一切,摸到那张熟悉的脸庞。
劳淮川问:“那还会醒吗?”
村长楞了一瞬,好一会才回应:“我不知道,不是所有小猫都会醒的,供台上的那些已经彻底死了。”
“他把你救回来了,你祈求祈求,也许哪天就能得到怜悯。”村长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走了,大黄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带领着人回去。
漆黑的山头回荡着猫头鹰的叫喊,桌台上的蜡烛长久不灭。
阿彪曾斥责过方苗瑁不可以带他见小猫神,却没想到村长带他见了。
方苗瑁会醒吗?没人知道,他的醒只是一个意外,死却不是。
他不是方苗瑁遇到的第一个人,也不是方苗瑁喜欢过的第一个人,他不止救过自己,也救过其他人。
劳淮川垂眸看着照片里那两张笑颜,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劳淮川觉得自己很卑鄙,方苗瑁的主人死了,可是他还活着,那么只要他还活着,就能等到方苗瑁。
要是等不到,就埋一起好了。
或许村民会把他的骨头扔到河里,又或许拿去喂猪喂狗,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劳淮川回到院子,将那张照片小心翼翼的摆回供台,因为方苗瑁很喜欢这张照片,要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把照片撕掉,他醒来看到会难过的。
玲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依旧没给什么好脸色,方花躲在人身后,露出的耳朵颤动着,他没有再戴那顶帽子,因为村子里已经没有外人了。
她把一个大箱子‘咚’的放到人跟前:“这是苗苗以前的本子,他在你那应该也有记着,拿着东西滚吧,别再来了。”
方花躲在人身后,拽的紧紧的,学着人的样子皱眉:“滚。”
劳淮川站在原地,盯着池子里那条鱼,眼神空洞。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他察觉的太晚,也不愿意去相信。
劳淮川第一次跟方苗瑁回村时,他是哭着回来的,第二次前往时,回来已是孤身一人,第三次回来时,带了一盆土。
那是他偷偷带回来的,那是埋着方苗瑁的土。
就像当初的小鱼玩偶一样,默默放在了床边。
方苗瑁的房间还是那么温馨,没叠好的被子,凌乱散落的玩具和拼图,零食架上摆满的吸吸果冻,一如既往,也没有变化,好像刚刚人还在这。
劳淮川收拾着方苗瑁的东西,衣柜里的好多漂亮衣服都不曾见他穿过,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件,因为他舍不得,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没有机会穿上了。
他们唯一的合照是方苗瑁自己剪下来贴在一起的,劳淮川坐在地毯上,翻着那个不织布相册,每张照片里方苗瑁都笑的很开心。
他很爱笑,喜欢看猫和老鼠,喜欢喝吸吸果冻,喜欢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却也经常因为他流泪哭红了眼。
劳淮川曾经觉得他幼稚,但后来就不是了,在所有的猜测都成真的那一天,在得知他是小猫的那一天,他愿意去守护他的孩子气。
他对自己的付出很多,在明白自己的痕迹自己的参与,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过客时劳淮川不甘心。
他曾经后悔过自己为什么要把人锁在家里,但每天下班后方苗瑁朝他奔跑过来亲他哄他时好像又觉得值得。
毕竟人总是矛盾又自私。
方苗瑁不见的那段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做梦,梦到两人约会,亲吻,在烟花盛开下他以为戒指可以套住一个人,以为方苗瑁会陪他过完一生,但并不是。
他拆开了方苗瑁给他做的情绪盒子,拆开了那张哭丧的小脸,里面没有纸币,而是一句字迹圆滚:看到信的时候就不要难过了,等你回家我再哄哄你。
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痛从心底翻涌,如同潮水澎湃,直至喉咙,哽咽着,无声吞咽这份苦涩。
那些压抑着的平静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
因为悲痛总是具有滞后性。
劳淮川抬手翻开了方苗瑁的日记本,恍惚间好像翻开了他的一生。
伏笔小课堂开课啦!
1、劳开篇问猫有九条命,以及本章后面的内容,其实他在怀疑,从村子回来以及苗苗再次下药昏迷他去拜访井叔的时候已经知道啦;所以才有后面劳害怕把苗苗锁在家里,并且两人去水族馆碰到那个老头,苗苗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是小猫就有了答案,以及劳买小鱼围巾,因为害怕想要疯狂和苗亲近,以及上个章节恢复太快的恐慌,没人告诉他,他就猜到出事了,和劳回应程叔说的:我知道。
2、因为苗活了很久,阿彪是从外面来的在第46章末尾就有说啦,阿彪是外来人口!
3、在第47章开篇就有提到苗苗给劳看相册,但是相册里没有苗,以及后面苗苗要带劳去看小猫神但被阻拦,这里都解释啦,因为苗苗死过一次,为了之前的小主人。
4、还有在64章的时候,劳回到村子说苗苗不见时大家还会安慰他,因为供台上的照片里还没有人,劳找不到,玲玲也说苗苗跑去玩了,是因为苗苗是自己从港城一步步走回来的,时间很久,在开篇的时候也有提到苗苗来见劳也是从家里走过来的[爆哭]一步步走回家的小猫[爆哭]
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给你们解释会不会观感不太好,因为我前面埋的钩子很不明显,文笔太烂了哈哈哈,好多宝宝看到一半就跑了,所以才想着这几段内容写完给你们解释[爆哭]要是你们觉得这样不好的话我到时候改文再删掉好了,等到完结再一起告诉给大家!!
下一章让我们去看苗苗的日记吧~看看这只猫都记了些什么~
而且我们的劳爱的太隐晦了,他不像苗苗那样可以直白的说出来,所以笨作者决定再让子弹飞一会
笨作者憋不住事,写完就想快点让你们知道,不管了,我要回来日更[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延迟的悲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