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珩心底清楚,顾时翊这等人在这种时候邀他上山,绝不可能没有他的道理,而在他的下山之后,直奔太子的营帐,却没有找到顾时琛时,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等回到西凉王帐,公孙彧已在帐前等待多时了,见顾时珩回营,急忙迎了上来,道,“王爷!”
“怎了?”顾时珩心底一沉,望向身后的营帐,问道。
“方才太子殿下前来找你,看起来有要紧之事,我告知太子殿下你上了山,他说事急从权,他在你营帐之中为你留下墨宝,还请要你一定尽快查看。”公孙彧这般说着,一般望进帐内,道,“卑职从那时一直值守账外,直到此时。”
“辛苦了。”顾时珩望向公孙彧,知他极为有分寸,也断不可能在他不在之时擅入他的营帐,若按常理,其余皇子若来拜访顾时珩,也万万没有独自一人入内的道理,想必是公孙彧知他跟顾时琛亲厚,这件事做得也没什么毛病。
可顾时珩一人走进营帐之时,心底却暗自猜想,顾时琛到底去了哪里,又给他留了什么?
等到顾时珩一人掌灯走入账内,望着那木案之案的信封时候,修长的手指落在信封边缘,缓缓拆开,里面宣纸之上唯写了短短几行字,顾时珩一目十行,一扫而过,眉头却越来越蹙。
这上面写得话亦让顾时珩摸有些莫名其妙,乃是两行字如下:
“於菟,亲阅此信之后立即自后山下山,找寻临近村落落脚,待到事成之后,大哥当向你解释全部,此时务必照做。”
落款唯有大哥二字,顾时珩望着这一页宣纸,手轻轻抚过,正在思索之时,突然间,帐外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秦兄!”裴志冲进来的那一霎那,顾时珩骤然抬头,望向裴志,道,“又怎么了?”
“秦兄。”裴志缓缓走近,脸上也有些许急切,道,“太子殿下乔装下山一事,你可知晓?”
“你说什么?”顾时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你确定是大哥吗?”
“你果然不知道!”裴志听到此话,也后知后觉闪过一丝懊恼,道,“我们不敢忤逆太子殿下,又想着你们关系亲密,他的意思必也是你的意思,所以才协助他下山,可是我左想右想,便觉得此事不对,所以赶忙来跟他禀告!”
顾时珩深吸了一口气,又传唤公孙彧入营,深知今夜恐怕没有那么好过,他知道他的大哥不会害他,可是顾时琛的确知道更多事情,而且也做出了他看不懂的行为,他需要在蛛丝马迹之中,找到唯一正确的解法。
思索良久,这几日的片段千丝万缕汇聚在一起,顾时珩突然抬头,望向裴志,道,“五皇子顾时昶,是不是离此地了?”
“是啊。”裴志点了点头,道,“魏王胳膊伤的很严重,求了个恩典,去洛阳看医师了。”
“洛阳将军现在是何人?”顾时珩转过头,望向了公孙彧,“洛阳有多少兵马?”
“这不是边防重地,但是洛阳和周围几个县加起来,怎么也有一万。”公孙彧微微思索,道, “如今的洛阳将军叫做符元良..倒没有什么姻亲联系,不过他是文官考科举出生的,当初提拔他的,正好是魏王的岳丈,如今的礼部尚书黄昌盛。”
“这便是了!”顾时珩心底突然一沉,他虽然只是猜测,可是却基本上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顾时昶一直想谋害大哥,上次不成,这次又在洛阳,他此次下山,分明是有谋反之嫌!而大哥必然是知道了什么 ,所以才来叫我一同下山,可谁料我竟被顾时翊叫走了…”
“可太子殿下既知魏王要谋反,为何不去向陛下禀告?”裴志眉头一蹙,继而问道,“他下山,难道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
顾时珩心底一沉,公孙彧猛然站起身来,也身形紧绷,三人的目光齐齐望着顾时珩挂在营帐的角落的雁翎甲上。
顾时珩一步一步往雁翎甲处走,脚步似是灌铅,停在甲胄前,往内衬里一摸,他的指尖冰凉,只因为里面空空如也。
空的,什么都没有,他作为九门提督,身上 能号召京城十万兵马的兵符不易若飞,尽管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这盗走之人是谁。
顾时珩一时之间,只觉得血都凉了,顾时琛是他哥哥,所以他可以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他的营帐,轻而易举地拿走他的兵符,而现在顾时琛想做的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了。
顾时琛知道顾时昶想要谋反,并且想带着他一同下山,却由于顾时翊突然把他叫走,扑了个空,却能留下书信,让他尽快跟上;而在猎场之中除去他之外的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顾时琛是半点不在乎。
如果顾时昶逼宫成功,皇帝和其他皇子死在了猎场之中,顾时琛再来将顾时昶铲除,便能坐享渔翁之利,顺理成章登基,如果顾时昶逼宫失败,顾时琛顺手便可解决心腹大患,自己可以带领着京军以勤王的名义,可以顺带逼宫..
….
他虽知顾时琛在朝堂之上摸爬滚打数十年,却未曾想到,顾时琛竟能如此狠决,让鬼将秦衍都触目惊心。
作为秦衍,他只向敌人挥剑,而在顾时琛的计划之中,所有的皇子,同袍兄弟,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过草芥而已。
独孤燕婉和顾时霁都因为流感未能前来,也必是顾时琛的计划之中,这已经是早就布好的一盘局...
顾时珩缓缓地坐到了太师椅上,良久都没有动弹,他面前又是一道两难之题;如若他按照顾时琛的安排下山,顾景煜和所有皇子都会危在旦夕,可他若不下山,留下来御敌,那他自己,岂不是会成顾时琛和那张龙椅上的阻碍。
一面是父亲,一面是兄长,安得双全之法,顾时珩也只不过迟疑了片刻,心底暗自想到,他一直都是不听话的弟弟,这次,恐怕又要不听话一次了。
他缓缓抬眼,眼底已再没有了犹豫,站起身来,道,“裴志。”
裴志一怔,见顾时珩眼神,下意识开口,道,“末将在。”
“我亲写手书一份,你立刻快马加鞭,去永兴军路调五大军过来,我即刻让父皇知道这件事,这地方有我来守,我至少能坚持一天一夜。”
顾时珩站起身,洋洋洒洒在宣纸上落笔,唯有二字,军令。
所有人都不会质疑,凭鬼将秦衍的声望和在西军之中的地位,就凭这单薄的二字,也能调得动任何将军,顾时珩将其装进信封,递给裴志时,又重复了一遍,道,“一定要快。”
“是!殿…将军!”裴志单膝跪地,道,“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
顾景煜在睡梦中被吵醒,紧接着便见顾时珩穿着雁翎甲走了进来,一时间,仿佛见到了顾时珩的七年之中的金戈铁马,沙场征战。
顾时珩在殿下行礼,要求顾景煜屏蔽左右,随即将魏王下山等事尽数告知了顾景煜。
他望着顾景煜,一字一句道,“事急从权,末将与太子殿下商议之后,决定由大哥先回京城调兵相助,由末将于猎场守卫;此时再下山已来不及,还请陛下将羽林军交由末将统领,末将定全力布防,阻止任何人来犯,保陛下以及诸位皇子无恙!”
顾景煜坐在床榻之上,似是有些失神,听到顾时珩的话良久之后,才缓缓地抬起眼睛,道,“你说你大哥,回京城去调兵相助了?”
”是。“顾时珩硬着头皮,一字一句道,“正是如此,陛..父皇,这等解法,是儿臣与大哥一同商议的,然魏王进军速度让人始料未及,此时此刻,陛下以及诸位王公大臣的才是重中之重,还请父皇将羽林军统治权暂交予儿臣!”
顾景煜坐在那处,良久都没有动弹,顾时珩一时之间,竟觉得他苍老了许多,再抬起头来时,顾景煜的眼底已没有了一样,轻轻地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顾时珩拱手告退,顾景煜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必上眼,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顾时珩从猎宫中走出,整个猎场已经被唤醒,女眷和孩童有序的进入猎宫之中,顾时珩走到猎场边缘,当即宣读圣旨,接管了羽林军。
站在猎场门口,他望着眼前木制的门,心里自然知道,这样的门不比城门,没有城墙,只需要轻微的碰撞,便会被撞开,而里面更是一望无际的旷野。
猎宫虽在山顶,却无险可守,三千对阵万人,着实有些困难。
他望向了麾下独孤剑玉,李肆同和冯胜军三人,转过身来,继而问道,“五百大内侍卫必在猎宫护驾,三千禁军有多少匹马?”
“殿下,顶天也只能凑出五百骑兵。”李肆同回答道,“不过所幸的是此处洛阳骑兵也不过千人,尽数都是步兵。”
“五百不多,那也要看是在谁的手上,”顾时珩转过头,望向李肆同和冯胜军,问,“立即去将点兵上马,我会率兵除去突袭,拖一些时间,一旦猎场城门被迫,用盾阵再驻三道防线,一道放大军入内,便不好防守了。”
“是!”李肆同和冯胜军说道。
顾时珩望着天边,看着即将快要破晓,知道这会是一场硬仗。
黑膘马前,顾时珩接来了李二虎递来的鬼面具,戴在脸上,他再也不是位高权重的西凉王殿下,而变回了威震天下的鬼面将秦衍。
他双手抚在双锏这上,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猎宫,高高扬起马鞭,踏上了全新的征程。
这已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出征。
猎宫的大殿之上,顾景煜坐在龙椅之上,已面部苍白。
叛军的声音越来越近,刀光剑影近在咫尺,血已溅上了猎宫的墙上,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叶霏雪和其余妃子坐于顾景煜身旁,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十二皇子,十四皇子,立于台下,除此之外,还有数位大臣。
所有武将都已出去相助顾时珩,可足以见的这场仗有多么恶劣,而恐惧蔓延在大殿之上。
顾时翊听着这外面的惨叫声,手不自觉地紧蹙衣袂,纵使这是他计划的一环,但是知道顾时珩在外浴血奋战,仍让他心底有些许不安和担忧。
突然间,地动山摇,似是有大军来源,一阵刀光剑影之后,万籁寂静。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声响,大喊道,“西凉王顾时珩复命,已将叛军尽数斩获,请陛下开宫门!”
“快..!”顾景煜站起身啦,望向段乐则,道,“开门。”
段乐泽应声,将门打开,而门后的场景,震惊了所有人。
尸山遍野,血流成河,顾时珩发髻都已被击开,如黑瀑飘落,面部和雁翎甲上尽是血迹,从殿外走了进来,他美得仿似天神,杀伐决断又是个修罗。
裴志,李二虎以及诸位将领跟在其身后,一旁独孤剑玉压着顾时昶,猛地往地上推去。
顾时珩行至顾景煜身前,单膝跪下,道,“末将幸不辱命,等来了援军,前来向陛下复命。”
“快起来。”顾景煜急忙捞起来顾时珩,目光望向顾时昶,却陡然一冷,怒斥道,“你这个不孝子,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父皇!”顾时昶睁大眼睛,望着顾景煜,道,“你说我是不小孝子,那太子呢,距儿臣所知,太子连夜回了顺天,调动京军,难道父皇相信,太子是来救驾的吗!”
“住嘴!”顾景煜听到此话,险些脚步一滑,望向了顾时昶,怒道,“来人,将逆子顾时昶贬为庶人,押回长安,秋后问斩!家眷子嗣圈禁宗人府中,死不得外出!”
他说完这句话,望向了顾时珩,道,“你...你跟朕说实话!”
顾时珩心底一凉,他本来准备直接将顾时昶诛杀,但是却被独孤剑玉抢先了一步,然后便知自己先机一失,无法双双顾全,这已是必然,可是却仍没有放弃一线机会。
“父皇,太子殿下的确先行京城调兵支援,魏王歹毒,父皇岂可听信魏王一面之词!”
顾景煜的神情一滞,似是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谁料此时顾时翊突然站了出来,立即跪倒在地。
“回禀父皇,儿臣曾听闻太子殿下下山之前,未能面会西凉王,但曾在他的营帐停留,想必一定留下了书信手幅一类的物件,儿臣也心觉太子殿下此行极为可疑,不如陛下准许儿臣,仔细搜查西凉王的王帐,儿臣定将一切差得水落石出!”
原来如此…
顾时翊竟在这儿等着他的。
脚步声,传唤声,整个猎宫乱成了一团,顾时珩望着这来来往往的官员,皇子,似是游离在一切之外一般。
顾时翊立即率人封锁了猎宫,将他王帐翻了个底朝天,他一夜都在征战,如何可能有闲暇将此事处理好。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顾时翊便找了顾时琛为他留下的字条 ,急匆匆地折返,面呈现于顾景煜,顾景煜的面色仿佛汹涌蓬勃的火山,将发未发之时,顾时珩扑腾一声,猛地跪倒在地。
“父皇,还请父皇看在儿臣的面上,再给大哥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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