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何茸茸便不再看他，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
楚蚺面上看不出情绪，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何茸茸认识的那个样子，刚才的温柔就像镜花水月。
就在何茸茸还要催他离开时，楚蚺动作了。
他只是上前，不顾男孩的反抗，将自己的拖鞋套在了何茸茸的脚上。
“你干嘛？”何茸茸挣扎。
只是他力气太小，想甩下拖鞋却被男人一把按住。
楚蚺声音低沉：“茸茸求你，先穿上鞋好不好？地上凉。”
声音自下传来，极低的沙哑男声却带着无形压迫感，何茸茸骨子里还是有些怕楚蚺，他没再动，却也没看他。
只是梗着脖子，和楚蚺生着气，整只鼠都像是炸了毛一般。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三三”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跑了过来。它跑过来便拽着何茸茸的裤腿往上爬，很快便爬到了茸茸的肩头。
这个高度“三三”似乎很是满意。
它一边抓着何茸茸鬓角的碎发，一边洋洋得意道：“哎呦，累死俺了可是。茸茸，他就是，就是那条臭蛇。”
说完还不忘瞪着小黑豆豆眼朝楚蚺伸出小爪，气焰嚣张地说：“再给俺一块苹果！”
浑然不知自己这个壮告得有多令何茸茸震惊。
“你说什么？小紫？”何茸茸看向玻璃箱，空空如也。
要是昨天，何茸茸都不会这么惊讶。但现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怪不得那条蛇那么听话，他早就该想到的，哪有什么天生通人性的动物，不过都是眼前这个兽人在装傻罢了。
再次看向楚蚺的眼神已经变了味道，何茸茸失望地向他求证：“真的么？你就是小紫？”
突然被戳穿了马甲，楚蚺有些慌乱，却也只能沉默点头认下。
见他点头，何茸茸笑了：“呵！所以，一开始你就是奔着我这里来的？来干嘛？耍我玩么？看我每天用心照顾你，是不是很得意？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很骄傲？啊？”
最后他的声音几乎是歇斯底里般，泪水也彻底忍不住了。
抹掉眼泪，何茸茸不允许自己再在楚蚺面前哭。
楚蚺看他这样，知道自己又错了。他忙解释：“茸茸，这真的是个误会，我真的没有要耍你的意思。”
何茸茸却打断他：“哦？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你？”
这个问题一出口，顿时怼得楚蚺哑口无言。
何茸茸却替他解释：“又是沉默？好，那我替你说，是因为我傻，我乖，我一定会救你。你摸准了我的性子，所以我活该被你耍是么！！”
很多积攒了三年的情绪，何茸茸曾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了。
可是这一刻，他知道，他没有。
他什么都记得，他没法释然。
楚蚺也察觉到了何茸茸情绪上的崩溃，但他不知道茸茸为何反应如此强烈，只能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只是这干巴巴的解释，何茸茸压根就不理会。
身体上本就很不舒服，再加上情绪太过激动，下一秒何茸茸便觉得自己眼前发白。
最后，他似乎听到了楚蚺的惊呼，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茸茸！”
楚蚺一把接过男孩，满脸担忧。
何茸茸身体烫得厉害，应该是在发烧。
*
等何茸茸再醒来时，是在诊所的病床上。
他余光扫过，便一眼看到了蜷缩在塑料椅子上抱臂小憩的楚蚺。
诊所窄小，输液的人倒不少。男人本就很大一只，为了不占用他人空间，只能蜷着长腿缩在椅子上。
安静看着他，何茸茸眼底神色复杂。
几年不见，眼前这人分明成熟了许多。
少年意气还在，却多了丝稳重。他眼底青紫一片，像是很久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回忆起最近几天，店里确实杂事不少，白尾的出现，方松的捣乱。
想到方松，何茸茸回忆起当时“小紫”为了保护他缠上方松的事，如果是楚蚺，那一切便有了解释。
是楚蚺替他解了围。
可是，那又如何？
何茸茸思索着，浑然不知自己正紧咬着唇，直至男人伸出手指轻抚上，才被吓得看向楚蚺。
楚蚺为他拭去唇瓣上的血珠，皱眉心疼道：“别咬，出血了。”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何茸茸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在那过分白皙的脸上出现，倒是多了丝生气。
何茸茸别开头：“别碰我。”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就连说句话都没什么力气，声音沙哑，嗓子里也扯着疼。
楚蚺忙道：“喝点水吧。医生说你烧得太厉害，还需要吊完这瓶才可以。”说完便递上了一瓶插着吸管的水，到何茸茸嘴边。
嗓子又干又难受，何茸茸便没拒绝，启唇含住了吸管“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见人喝了水，楚蚺的眉头舒展了些。
他拿着水瓶，犹豫着开口：“茸茸，有件事我一定要先和你说，就是我会来到你店里，真的是意外……你知道，我家里出了事，中间遇上了些意外，我才会到这儿。”
何茸茸瞪着一双红烧得通红的大眼睛，只是看着他解释，没吭声。
楚蚺被他看得似乎有些紧张，喉结上下滑动：“昨晚也是个意外。我原本是想送你去医院的，只是……没来得及。”
说到这个话题，何茸茸的眼睛开始游移，不再看向楚蚺。
楚蚺见他这样，还想继续解释，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楚哥？可找到你了！”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两人身后，似乎有些风尘仆仆。
楚蚺回头，有些惊讶地看向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上前，扫了眼床上的何茸茸，却没多在意，只是一把拉住楚蚺的手臂，面露急切：“楚哥，你不知道兄弟们找了你多长时间，可算找到你了。”
在何茸茸眼里，楚蚺面上却没多少惊喜。
男人只是轻轻抽出手臂，微微蹙眉问道：“你们？”
那人毫不在意，还一脸高兴地说道：“是啊，是啊。可急死我们了。”
他嗓门不小，吸引了诊所里不少目光。一身白衣的老大夫撩开门帘走进来，不满地说道：“吵什么吵，不知道病房里禁止喧哗么？要说，出去说。”
老大夫一脸严肃，毫不留情。
眼见那人就要和大夫吵起来，楚蚺忙将那人拉开，无奈朝何茸茸嘱咐句：“我和他出去一下，你先休息。”然后，不等人开口，便拉着那人快步离开。
直到楚蚺消失在病房门口，何茸茸都没有说一句。
他不认识刚才那个大嗓门的男人，却也能猜到恐怕是楚蚺曾经的朋友或战友一类的。毕竟楚家虽然出了事，但楚蚺在部队里还是少将，有人追随也正常。
何茸茸不想掺和进他们的事情，或者说他压根不想再掺和进楚蚺的任何事，他现在只希望两人再无交集。
闭上双眼，何茸茸只觉得好累，好久没这么累了。
*
等楚蚺再进来时，老大夫正在给何茸茸拔针。
别看老大夫头发花白，手下功夫却麻利得很。只见他飞快拔掉针头，一块酒精棉便按了上去，胶布再往上一贴：“按住。”
何茸茸忙伸手按住针孔，下一秒手背就被抵轻拍了一下。
老大夫扶了扶眼镜：“轻点儿按。”
“哦。”何茸茸放轻了力道，压在针孔上。
老大夫起身，将药瓶收起来，路过楚蚺时，还不忘特意移下点儿鼻梁上坠着的又厚又重的镜片，看了看他，说道：“这医药费？”
没等楚蚺开口，他身后那小弟便挤了进来，高举着手说道：“我来付，我来。”
几人纷纷看向他，小弟露出一脸憨笑，跟着人去付了款。
楚蚺上前便要扶茸茸下床，却被人躲开，伸出的手就那么干巴巴地张着，也没收回去。
而何茸茸没理他，只是穿上鞋，捂着手背便出了门。
诊所就在巷子里面，离咖啡店不远，偶尔何茸茸也回来开些药。
出门，头顶的日头照得人睁不开眼。
何茸茸呼出口气，脚步没停便朝店里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有规律的响起，何茸茸没回头，却也没停下。
他知道，楚蚺跟在他后面，但他就是不想理他。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朝着咖啡店走去。
等快走到店门口时，便看见有几个人站在门口，似乎在说些什么。
何茸茸走近，便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靳隼。
靳隼没看见他，还在和其余两个小姑娘解释：“今天咖啡店不营业，你们下次再来吧。”
可两个小姑娘明显是特意奔着咖啡店来的，还有些不甘心地询问：“何老板呢？怎么没看见他？”
靳隼露出招牌笑容，只是那笑容挂在他格外憔悴的脸上，此刻也不太起作用：“何老板有事，下次，下次吧。”
小姑娘一脸遗憾：“啊？我特意来的。”紧接着眼前一亮，“何老板！你来了！”
靳隼看过去，便看见惨白着一张小脸，捂着手背朝他们走来的何茸茸。
何茸茸笑着上前，和客人解释：“真的不好意思，今天确实有些事情，恐怕没办法给你们做咖啡了。”
他那张小脸比靳隼还难看，一看就是生了病。
两个小姑娘也不再纠缠，便摆摆手答应下次再来，离开了。
*
等人走远，靳隼才一脸担忧上前：“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可还没等何茸茸开口，身后一直跟着的人便现了身。
靳隼一眼便看见了他，眼底瞬间充满敌意。
靳隼：“是你。”
楚蚺走上前，立于何茸茸身侧，才回看过去：“是我。”
夹在两人中间，何茸茸也感受到了两人间的诡异氛围。
但此刻的他，压根没精力去理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正好有事要问靳隼，于是何茸茸推门进店，临了甩了句：“靳隼，跟我进去，我有话要问你。”
见茸茸叫到自己名字，靳隼原本如同怨妇一般的神色顿时消失，嘴角微微扬起，笑道：“好。”
茸茸的态度他看得清楚。
楚蚺心情复杂，却还是选择默默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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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懒得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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